像是踩到了一块西瓜皮,又被西瓜皮在本身平衡力失调时狠狠一抬,巨人就这么狼狈地倒在了水泥的地面上,震得这一片区域都为之一颤。
干得漂亮!
周围的人也看到了那一片金红色,认出了小金,在心底欢呼。
萧子文却不放过这个机会,他趁着巨人短时间内无法起立,伸出一段雾气,向着岩石的缝隙刺去。
缝隙上有一层透明的保护,与雾气相撞时甚至发出了“锵”的一声,余音回档了许久。
不行。
这一层保护甚至比岩石本身还要坚硬,所以萧子文并不死磕,转而继续攻向巨人的脖颈。
无数个雾气小团被分了出来,好像有一双打手,捏黏土一样,把雾气形成的一个个小圆团揉捏成了一个个尖利的钢针,然后就好像有一柄铁锤一样,密密麻麻的针刺整齐划一地刺向被萧子文削去一层的位置。
一次还不够,针刺狠狠一凿,砸出一个个微不可见的小坑,随后针刺齐齐后退回原位,在萧子文的操控下,一次又一次,狠凿。
石块簌簌地不停掉落着,一个个坑洞越来越显眼。
巨人一刻不停地嘶吼着,手臂不停地驱赶着围绕着它的“苍蝇”。
可他的动作实在是太过迟钝了,针刺总能轻而易举地绕过阻碍,一次又一次,挑战着怪物的底线。
幸存的人类也纷纷效仿,配合着针刺给巨人造成威胁。
而小金也不甘落后,带着烧红的身体,跟巨人来了异常以毒攻毒的“相亲相爱”。
“吼!吼——吼————”
终于,一根针打破了那最外层的保护。
翻涌的眼睛好像活了过来,对着在上方的破口一拥而上。
岩浆喷涌而出,像一个灿烂的橙红色喷泉,溅了距离最近的萧子文已经久忠人满身。
“咔——咔——”
人类倒是幸运,他们离得太远,没有收到波及。
小金也在尖叫着,好像生锈了的机械,发出老旧的声音。
“吼——”
萧子文离得最近的身体瞬间结成了石块,僵硬的,轻轻一碰,就变成灰烬尽落。
“轰——”
半空中的雾网最终还是不堪重负,火球追踪着,直直砸向萧子文——
它成功了。
他明明是最能够防御的能力本身,却没想到,在这场不算战役的战役中,他生生损失掉了大半的身躯。
岩浆还在继续流淌喷溅着,裂口逐渐被撑大,金红色的溶液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滚落到了地面上,体积又是直接缩减了三分之一。
岩浆巨人似乎是眼睛的地方转动了一下,视线黏在了漂浮到半空与分散开的雾气相融的萧子文身上,吼声扭曲成了诡异的音调——
像是在咏叹,又像是在念叨着一段难解的念咒。
雾气抖动起来,让哪怕是萧子文本身的精神都难以控制,这大概是本能,不可抗拒的压制力。
岩浆缓缓动了,它似乎真的有生命,一点点凝聚成人形,一个接一个自那源源不断喷涌而出的“水泊”中诞生。
“噜噜噜~”
“咕咕~”
“呼噜呼噜~”
诡异的韵调,一个个岩浆形成的人张开了嘴,张开了那位于嘴部位的不齐坑洞,吐出一个个不明的音调。
它们手舞足蹈,它们好像是王一般都存在,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调转方向,跳入岩浆中的火球人的献祭。
一个个岩浆泡泡浮出了“水”面,越来也多,越来越多……
萧子文被包围了,被橙色的岩浆泡泡。
很神奇,他竟然躲不过泡泡的追击。
很可笑,他竟然被轮流转的风水团团围困。
于是,他笑了。
笑声空洞而冷漠。
他不惧死亡,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神。
他享受死亡,因为他的归宿本就是天地间。
泡泡似乎受到了惊吓,应声而破。
“砰砰砰砰砰……”
接二连三。
泡泡携带着不下于炸弹的能量,在萧子文的身边一齐爆炸,那威力……难。
这是一场没什么宏伟壮观效果的“烟花”,这是比烟花更加难缠,也更加威力巨大的表演。
雾气一次一次被炸地散开,下方有人似乎在叫喊着什么,但萧子文听不到了。
他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里,感情回归了,痛楚也紧跟不下。
他这是在哪里?
他这是在干什么?
好疼……
身体好像碎开了,思绪也被瓜分成了无数瓣,在无根的天幕中起伏飘荡。
我还活着吗?
还活着。
我死了吗?
我没死。
那……
我怎么了?
视线艰难下移,他终于不再凝视着灰暗的天幕了。
哦,他想起来了。
迟钝的思维终于运转了起来,他看到了地面上鲜明的橙红色,看到了向他呼喊的人群,也看到了被岩浆小人当做玩具一般折磨的久忠人……
他想起来了。
他被控住了思维。
他……差点死亡。
他终于感应到了自己,感应到了分散在半空中的雾气碎片。
时间流动地很缓慢,他轻轻碰触上了最近的碎片,融合……
思维渐渐明晰,他终于有了一点点自我恢复的意识。
碎片一片接一片缓慢却坚定地融合在了一起,活像是没有敌人的贪吃蛇游戏的现实版。
他收集得认真,耳朵的感知不知道被分散到了哪里,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听到下方动作夸张的人们的惊呼,直到……
热浪滚滚扑来,灼烧着他迟钝的感知。
他缓缓转过视线去,入目,就是一片橙红的浪潮。
海浪将他淹没,刚刚拼接好的躯体再次泯灭。
这一次,更加的彻底,也更加的不留情面。
啊,他死了吗?
或许吧。
碎片在岩浆的浪潮里浮浮沉沉,他看到一个个气泡,一个个小小的岩浆小人爬上浪花,像是人类一般,抓着一个个泡泡,或是做了那个飞行员,或是成了一个冲浪者,像是另一个世界。
他死了吗?
大概还没有。
眼前的世界还亮着,萧子文不觉得这是天堂的颜色。
或许,等到天暗了,他就该回归自然了。
或许……他,已经死了……
眼前的颜色缓缓失去了明亮,他在浮沉间,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