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旭尾随苏家母子进入小巷,苏氏妇人回头看见姜旭远远缀在身后,吓得浑身抖了一抖,拉着儿子加快了脚步。
苏家母子越走越快,姜旭无奈,快跑几步拦住她们的去路。
“差、差老爷,小妇人家贫如洗,实、实在没什么油水……”苏氏妇人带着哭腔道。
尾随姜旭跟进来的青莲圣女,此刻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顶上,手中捏着一柄短剑,眼中寒光闪烁。
似乎只要姜旭敢敲诈苏家母子,下一刻,姜旭就会尸首分离,变成一具尸体。
“吃了原告吃被告,这种人,死不足惜。”
屋檐下,即将变成一具尸体的姜旭摸了摸鼻子,无奈地对苏氏妇人道:“大姐,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敲诈钱财的。”
苏氏妇人听罢愈加惶恐,她急忙道:“小妇人姿色丑陋,入不得差老爷的法眼。况且,家中还有丈夫……”
姜旭哭笑不得,他急忙打住苏氏妇人的话,也不多说什么,掏出之前车夫贿赂他的两粒碎银子,塞到苏氏妇人手中。
苏氏妇人看着手中的巨款,眼中出现挣扎之色,她道:“差老爷,给钱也是不行的,家中还有丈夫……”
姜旭莞尔一笑,苏家母子出事这么久,要是家里还有男人,街坊邻居早通知她男人了,哪用得着孤儿寡母在大街上受人欺负?
他就是看出这对母子家里没男人,日子不好过,这才起了接济的心思。
姜旭笑道:“行了,大姐,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看你们母子俩生活不容易,给你们送点钱。”
“啊?”苏氏妇人脸上全是茫然之色。
在她的印象中,应天府的衙役不欺压百姓就算好的了,可从来没听说过衙役救济百姓的事迹。
姜旭俯下身子,对小孩道:“小子,几岁了?”
“八岁了。”小孩怯生生道。
姜旭默默叹口气,之前在大街上他就看出来了,这小孩身形瘦弱,皮肤蜡黄,一看就是长期缺乏营养,造成的营养不良。
小孩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短,并且衣服上还有缝补过的痕迹,虽然她母亲的织工很好,但还是瞒不过姜旭的眼睛。
“大姐,这二两银子你收着,也不是我自己的钱,是之前那车夫贿赂我的银子,就当是那乡下土财主赔给你们的钱吧。”
苏氏妇人看着手里的二两碎银子,不自觉的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心里有些意动。
二两银子对于她来说是一笔巨款,在神京这种物价腾贵的地方,也能买三石粮食,都够她们母子吃两三年的了。
苏氏妇人心中挣扎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姜旭道:“差老爷,去、去小妇人家坐坐吧。”
苏氏妇人说着,有些害羞的撩了一下鬓角的头发。
这是要拿身体换钱啊…
姜旭心头泛起一丝苦涩,随即假装不懂她的意思,笑道:“不了不了,还要去衙门点卯呢,今晚要巡街。”
苏氏妇人有些意外,她有些不敢置信道:“差老爷,你真的只是想救济我们母子吗?”
姜旭叹了口气,道:“大姐,这钱你不要节省,你儿子现在明显营养不良,急需补充营养,我建议你买两只母鸡,下蛋给你儿子吃,鸡饲料可以去榨油作坊买豆粕,那个便宜,而且产蛋快。
“你儿子今年都八岁了,体格远比同龄人小,现在不补充营养,长大了想补都补不了。”
苏氏妇人见姜旭真心实意的给他出主意,这才相信姜旭的目的就是单纯想救济她们母子。
苏氏妇人眼眶一红,当即就拉着儿子向姜旭跪下。
姜旭侧身让开,急忙道:“使不得,这钱不是我的,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儿子,给恩公磕头。”苏氏妇人按着自家儿子的头,向姜旭磕头。
姜旭急忙避开几步,准备离开此地。
不过在他离开之前,他对苏家母子叮嘱道:“大姐,这事儿千万别往外说,我追你进入小巷子,就是怕我接济你们的事传出去。”
“为什么?”苏氏妇人疑惑道。
姜旭笑道:“衙役的风评那么差,要是传了出去,那同僚们都知道我和他们不同,到时候他们心里不平衡,想整我,不是无端生出许多是非?与其要点虚名,不如少些事端,落个清静。”
“好吧,恩公放心,我们母子一定不会给恩公惹麻烦的。”
姜旭点点头,接着他又叮嘱了苏家母子几句,便离开了小巷。
屋顶上,青莲圣女喃喃道:“这个小捕快处事圆滑老练,又不失侠义之心,要是招入会中,或许将来会是我一大助力。”
“得想个计策把他赚来。”
青莲圣女默默站立片刻,随即跳入小巷之中,几个闪身之后,消失不见。
……
做了好人好事的姜旭心情舒畅,一路哼着歌来到应天府衙门。
应天府衙门不仅管理着人口上百万的神京,还管理着周边的二十四县,处理事务繁杂,因此又根据具体事务,分出了许多小衙门,其中就包括管治安的巡检司衙门。
姜旭来到巡检司衙门点过卯,和同僚们吹水打闹一阵,天已经黑了下来,神京华灯初上,神京的达官贵人们开始了多姿多彩的夜生活。
神京从大周开国之初,就立下了宵禁的规矩,一更三点(八点多)的时候敲响暮鼓,实行宵禁。
但是大周立国三百多年,许多规矩早就崩坏,宵禁亦形同虚设,各坊门出入无碍,一些热闹的歌楼酒肆,能闹一个通宵。
不过大多数平民住的坊,宵禁制度还能维持,毕竟平民入夜没多久就睡下了,根本没有夜生活。
一更三点,暮鼓敲响。
衙役们陆陆续续出了应天府衙门,按照各自分配好的巡逻线路巡逻。
说是巡逻,其实这些衙役们都是找个歌楼酒肆,喝酒赌钱玩女人,快活到天亮。
而且不论什么娱乐活动,一概不给钱。
按照衙役们的话说,没问他们要钱,已经是老爷们发善心了。
衙役们是政令通行的最末端,许多政令的具体执行人就是他们,平日里收税、治安、街头琐事的仲裁,统统都是他们。
久而久之,他们便成了老百姓头上看得见摸得着的,真资格的统治者。
衙役烂了,老百姓遭受的苦难是最大的。
……
仁昌坊。
姜旭坐在一家叫曲旋苑的歌楼里,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
蠹虫误国的道理,就算他之前不懂,现在坐在曲旋苑里,他也该懂了。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他一个人势单力薄,要势力没势力,要武力没武力,能做的除了喝闷酒,别无他法。
喝闷酒容易醉,姜旭没喝多少就打起了瞌睡。
“小姜,起来喝!”
“你平日里可不是这点酒量啊。”
“小姜,来,陪哥哥我喝一杯。”
“小姜,小姜?真醉了,算了,老李,咱哥俩喝一杯。”
“走一个。”
酒桌上气氛热闹,几名衙役喝的面红耳赤,直到一声凄厉的鹰哨响起,所有人为之一静。
接着呼啦一声,几名衙役抄起腰刀,连鞋都来不及穿,纷纷涌到临街的窗口查看情况。
“仁昌坊广嘉伯遇刺,附近官差速速缉拿刺客!仁昌坊广嘉伯遇刺,附近官差速速缉拿刺客!”
街上更夫奔走呼号,如此劲爆的消息传来,一众衙役的酒醒了一大半。
姜旭因为喝闷酒睡得早,惊醒之后,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走!”为首的李捕头招呼一声,几名衙役跟着李捕头出了曲旋苑。
众人往广嘉伯的府邸行了没多久,就遇到了同样带着满身酒气的官差。
“应天府的兄弟?”
“是,你们是西城兵马司的?”
管理神京治安的部门有三个,应天府衙门、秘御司、五城兵马司。
三个衙门互不统属,巡逻也各行其是,不过在出现重大案件的时候,也会合作。
其中五城兵马司又分东南西北中五个衙门,仁昌坊地处西城,因此这里由西城兵马司的官差巡逻。
“正是,你们不用去广嘉伯的府邸了,那里已经被秘御司的兄弟封锁了。”
“广嘉伯人怎么样了?”
“遇刺身亡。”
“嘶~”
应天府一众衙役头皮发麻,拥有爵位的勋戚死了,这事情大的不得了,接下来,大伙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知事,那现在怎么办?”为首的李捕头对西城兵马司的人商量道。
领头的知事道:“你们在仁昌坊附近有多少人?”
“有二十几人。”李捕头没给知事报实数,其实附近五个坊的区域内,就他们七个衙役。
知事道:“据广嘉伯府里的家丁说,刺客至少有十几人,你们七人千万不要分散开来,小心刺客围杀。”
“多谢知事提醒,兄弟们,走!”李捕头向知事拱手道谢,然后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两队人马并没有提议兵合一处,主要都怕对方是刺客假扮的,贸然兵合一处,被另一方背刺,哭都没地哭去。
李捕头带着众人拐过街角,钻进一个小巷中。
众人猫在一个小角落里,有人问李捕头道:“捕头,现在咱们怎么办?”
李捕头道:“敢行刺广嘉伯的刺客,不是咱们惹得起的,咱们自己的小命要紧。”
其余众人急忙点头。
李捕头看了一眼姜旭,道:“小姜,我记得,你家就住在附近的天瑞坊吧?衙门离这太远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天瑞坊有不少都是世代当差的衙役,你熟门熟路,一会儿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姜旭急了,他道:“捕头,我现在都还没到九品,我一个人上路,万一遇到刺客,我小命可就没了。”
李捕头道:“我们先一起到坊门处,出了坊门,你总不会怕了吧?”
姜旭还想争取几个人和他一路,突然,附近响起了剧烈的打斗声。
砰!啪啪!
还有一大片砖瓦哗哗掉地下的声音。
这是恐怖的拆墙毁屋的战斗!
“打起来了,快跑!”李捕头突然嗖的一声蹿了出去,其余几人忙不迭的跟在他身后。
姜旭这几个衙役之中,修为最高的李捕头也才八品境界,他们附近的打斗声,光是听声音,就知道这不是八品武者能够参与的。
至少也得是四五品的武者才能参与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