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杜若带走的狐狸就是苏小白。
苏小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距离天洲城千里之外的青州。
它一只狐降落在不熟的山头,第一天就和山里的霸主,一只花斑虎打了一架,赢得很艰难,以至于伤上加伤。
它作为妖的气息已经很淡了,不仅变不回人,甚至还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没有法力,找不到伤药,加上突然恶化的天气,最后只能用老办法勉强找了个树洞养伤。
苏小白实在太疼了,全身都很疼,深入骨髓的痛日夜折磨着它,令它甚至产生了不如立刻死了算了的错觉。
可是就这样死去也太丢妖的脸了吧。
求生本能让苏小白呻吟着呜呜出声。
也不知道它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这个环境,能像谁求救,谁又能救它。
迷迷蒙蒙间,就感觉有一双大手突然将它捧起,然后被小心仔细的塞进了什么人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温暖,令苏小白精神了几分,它下意识的伸爪勾住了来人的胸口。
“乖,别怕。”
杜若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太重弄疼了它,安抚般摸了摸苏小白的脑袋,然后伸手,动作轻柔的将它的爪子从自己胸口衣衫上抓起,低头安慰它:
“小家伙,会没事的,只是小伤,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这熟悉的感觉,
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幼时,被母亲丢弃在雪地里濒死的时候。也是有一个人伸出玉白的手将它从雪地捧起,塞进怀里,他的怀抱特别暖,还有一股特别好闻的味道。
那种感觉,苏小白一辈子不会忘。
现在梦中场景重现,
是你吗,我的恩人。
苏小白鼻间一酸,忍不住想要落泪,
这一次不会错了,肯定是你。
我终于找到你了,恩公。
欣喜之下,小小狐狸脑袋就控制不住的在杜若胸膛蹭了蹭,安心的闭眼,放任自己睡去。
杜若感受到怀里越发微弱的气息,不禁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
天门。
沐旸再一次做了那个梦。
梦中,一个白裳书生手拿书本临窗而读。
这是个农家小院,院中不是附庸风雅的牡丹秋菊玉竹,而是一排排高大的杏桃李子树。
正是春日好时节,朵朵娇花挂满了枝头,也算别有一番风景姿态。
书生正捧书读的入迷,一只小狐狸嘴里叼着只鸡,蹑爪蹑脚的偷溜进了院子,熟门熟路的爬上最靠近窗边的一棵杏树。
看准时机,一个用力将嘴里的鸡丢到了书生面前。
那鸡刚死,脖颈上的血还没凝固,血淋淋的仰躺在地上,瞪着双翻白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恍惚一看竟十分吓人。
书生却习以为常的放下书本,抬头看向窗台前的杏树,无奈道:“小白,都说了不要将你的食物带给我,我是人,人是不吃生肉的。”
随着书生话音落下,一只雪白奶狐就耷拉着耳朵从杏树跳到了窗台上。
圆溜溜的黑葡萄眼转了转,小小一只毛球,似人般,直立而起,伸爪子讨好的勾了勾书生的衣袖,歪着小脑袋,狐耳一颤一颤,仿佛撒娇求饶着说我知道错了,不要生气嘛。
模样实在可爱,哪还会有人舍得苛责,只恨不得立刻抱到怀里,好生揉捏那身油光水滑的皮毛。
果然,书生无奈一笑,弯腰抱起了狐狸,宠溺的轻点它的小脑袋,“你呀。”
……
画面在此刻定格。
沐旸从睡梦中惊醒。
仙人无梦,修道者同样,一般就算做梦也肯定都是,关系天下苍生或者个人门派兴衰等重大的预知。
然而,沐旸却不同。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总会反复梦到同一个人的片段。
曾经他有拿此事问过他师傅天虚子,这人会不会是他前世,他前世难道有什么未了之事因此影响到了他现世?
天虚子也惊讶,为此特地开炉卜了一卦,推演后说什么也算不到。
但可以肯定那人绝不是他前世。
又安慰他说顺其自然就可,他是天生的仙人,人世间没有任何事可以困扰他。
沐旸信了。
只是这梦却越来越长,这一次甚至梦到了狐狸。
而那只狐狸,沐旸就在前不久还见过。
一模一样的雪白狐狸毛,以及耳尖上那两撮黄毛。
就算是化成灰沐旸都不可能认错。
小白……
梦中男子称呼它小白。
那狐妖又自称苏小白。
苏小白,
苏小白……
你到底是谁?又为何出现在我的梦里?
沐旸不由得拧紧了眉,眸色渐深,仔细回忆那狐妖的一举一动,想要找出可疑之处。
但,不可避免的脑海浮现出了那一晚的情景。
红烛摇曳,交缠重叠的身影,自己絮乱的心跳,以及那一个误打误撞的唇齿相接……
霎时,沐旸平静多年的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