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进门庭,匾有字号:丐舵。
门口左右分别睡卧着一名乞丐,但左穿污衣抱蓝杆,右着净衣拄黄棍。
延伸内里,层台汇广场,正北三层庭。
此时,广场之上有百丐席地为座。然,庭阁之下唯坐有两人,可坐姿也是闲散。
此地,位于杭州南部,是为一处近市郊区。
所谓高地有林,中有部院。南为大进道,东西北三院。
此地,丐舵总部。
何称丐舵?
乞丐也,帮众聚多。但有阶级划分,看这广场之上的在坐者便可获知:左部污衣大补蓝杆子,右部净衣小补黄杆子。
至于这二位坐在高庭之下的二人?
左侧污衣万金油,是为丐舵的副舵主,其人大蓄黑须且不修边幅,破衣破鞋但皮肤干净,只如今嘴角噙笑略有阴鸷。
右侧净衣梁金水,是为丐舵的总舵主,其人面相端正倒衣冠楚楚,衣上几处要害作补丁,如今眉头微皱,唇口刻薄。
至于这广场之上或躺或卧或坐着的两部乞丐,则是丐舵分散于各地的丐头儿和长老。但观左侧一派更加懒散和轻薄,右侧一派倒还算态度端正有修养。
话不多言,回归正题。
“唪。”万金油在一观众人后低冷一笑,随后便转目看向了身旁的梁金水:“舵主,我看剩下的几位长老和执事已然无法到来,如此……”
梁金水略有缄默,随后轻轻点头,乃举目环顾向前方的一众长老和丐头执事:“诸位……”
此言一出,非止一众醒目者即刻看向了梁金水,一众姿态各异的闭目者也顿时睁开了明目,随后才纷纷一笑看舵主,但姿态若何还若何。
梁金水微微一牵嘴角,随后便端正态度,乃逐一扫视着众人说道:“如今,江湖三大门派之一的绝情门势弱为俎上之肉,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
此言一出,多人沉默,但众人的神情自然逃不过万金油和梁金水的眼睛。然,前者只是稍作冷笑,而后者则是在略有一默后再次开口:“据我所知,此去之人,非止三教九流和各路名门强派,与绝情门同为三大门派的佛门和逍遥门也都有派人前往。”
听到这里,位于左部污衣中第一排中间的赵秋实顿时眉头一皱,乃直接观注着梁金水和万金油说道:“据我等所知,逍遥派不过是为前去劝和,而佛门此去的玄明大师更意在和局定乱,如此之下,便是去了再多的帮派,想必也绝然无法引起大乱。”
两部之人深为沉默,但万金油却在巡视了一眼两部之人的神情后轻为冷笑,随后才略显阴沉地注视着赵秋实说道:“二长老所言是不假,但你万不能小觑人心和仇恨。”
赵秋实深深皱眉,但万金油却在嘴角一冷后转目巡视向了其他人:“江湖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冷酷丛林,所有人都在这里面挣扎着,你不去抓就近的浮游木和稻草,就注定要沉下去淹溺。你不去吞并弱小的生物,就无法保证自己的生存。”
说到这里,万金油又眉头微皱地环顾起了所有帮众:“所以它才叫武林。就像绝情门一样,就像我们一样,从组建到兴起,从兴起向昌盛,少不了去吞并、去争斗、去联合。那里有一只羚羊,我们不去拿,那就只能等着其他的豹子将他吃完之后更强壮,然后再反过来威慑我们。”
言及此处,万金油便禁不住冷笑出声,随后才开始阴沉沉地说道起来:“佛门,逍遥门,这两个名门大派是去劝和不假,可一旦势头不能被镇压下来,你们认为,他们……会怎么做?”
非但赵秋实被问得眉头一锁,两部的帮众也都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但总舵主梁金水却微微一牵嘴角,乃微微一笑地摇了摇头。
“唪。”万金油淡淡冷笑,随后便阴沉沉地扫视着众人说道起来:“他们会选择罢手,他们会保持中立,明哲保身,或者坐山观虎斗……”
“唪。”梁金水微微一笑,随后便环顾着众人说道起来:“副舵主所言不假。”
此言一出,两部帮众顿时眉头一皱地看向了梁金水。
梁金水微微一笑,随后稍一颔首道:“到时候,无论他们是不出手,不表态,还是不参与,都可以称之为默许。”
说到这里,梁金水便不由展颜一笑:“毕竟能够除去一个隐藏的对手或者明面上的强敌,何乐而不为呢?”
众人深为沉默,但万金油却是扬嘴一笑。
然,梁金水却慢慢阴沉了下来:“但……只要是站在那里,只要是出现在那里,便等同于参与到了其中。——事后若是留下了祸根,便一个都逃不掉。”
部众缄默皱眉,随后便见位于右部第一排最左一位的张孟南微一抿嘴,乃眉头微皱地观注向两位舵主说道:“依据二位舵主所言,凌秀峰……当日必死?”
此言一出,两部帮众顿时声息一窒,随后才纷纷眉头紧锁地看向二位舵主,以静候回答。
然,万金油却在眉头微皱地沉吟了一下后耐人寻味地摒动了一下嘴巴,倒是没有选择开口。
在此之下,原本正望着他的一众污衣派便再次皱拢了三分眉头,乃神情沉重地看向了梁金水。
梁金水微微一牵嘴角,随后便转目看向了净衣派那边,这才逐一环顾向左:“死或不死,无所谓。——不在乎。”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眉头一皱,就连旁侧的万金油也在眉头一锁后看向了梁金水。
梁金水微微一笑,随后便举目眺望向了南外的门庭:“重要的是……我们要选择站位。表明立场。”
众人听得眉头一拧,但梁金水却幽幽一笑,乃目光闪动道:“能够结交世故固然好……但分上一杯良羹——也不错……”
……
事实上,虽然丐舵当中的普通帮众甚至不少长老和执事都是职业的乞丐出身,但丐舵真正的掌权人实为贵族或者贵族之后。包括总舵主梁金水、副舵主万金油、大长老张孟南和二长老赵秋实等人都是前朝或今朝的贵族子弟,更有不少长老和执事家底丰厚或者世家不俗。
天下丐者何其多,今有一舵可缔连自然是一脉相承更同舟共济。
独行、联乞、守善……种种合乎小天经的情理收入令这新兴的帮会日益壮大,而如数众多的帮众,更是令这一派在江湖上声名鹊起。
然,上供,枉脏,或者敛于阴暗下的勾当……也是沾染了不少。
但,又有哪个人势可称之为——干净呢。
……
洛阳,州城外。
青僧空觉一直将持行着降妖杵的玄明大师搀扶出城门才稍作停步,乃端着佛手向玄明大师敬躬请示:“师叔。”
空觉尚且年轻,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可谓是相貌堂堂气端正,虽然英俊却阳刚。
再观玄明大师,他年事虽高却不见老态龙钟,反倒目里神光、气色饱满,便是三尺银须也富含光泽,想必是时常在作保养。
玄明大师轻轻点头,但只是一眼远眺后便示前而去:“走吧。——前程尚半,需要加紧步程。”
“是……”空觉先行礼送三步,随后才正身跟上。
师侄二人一路往而不停,虽然旁路之上车马人多,但他们却不曾观注也不曾招手顺驾。
玄明大师作为佛门的三大高僧之一,一身本领之高强可谓震叱四方,手中这一杆降妖杵更是威名远扬。
至于空觉,他年纪轻轻便可跟玄明大师论上师侄,可谓是品行兼优德庄重,也可见他在佛门之内辈分不低。
……
逍遥门,峰台之上一悬廊。
道貌岸然身七尺,眉宇端正凤目长。
半尺黑须再增仪,不怒自威默然怅。
顾天泽负手远望着天际的风涌云聚处,也道不清目里的神色是怅然还是伤感:“希望……能够赶得上罢。”
与此同时,位于悬廊远后方的野花丛。
远见夫君如此落寞,杨佩兰也禁不住为之沉默。但这沉默不长,她便转头看向了位于自己右前方的花丛。
小女孩儿正笑嘻嘻地蹲在地上采花,她虽谓娇俏可爱,但这一嫣一笑间显露出来的狡黠却颇显顽皮。
……
与此同时,这处通往那风云涌去之地的一线天也迎来了一队快马。
“驾!”陈善平本就阴沉火急,如今这一入峡道更是愤然策马,当真是一往无前难企及。
“驾!”程颜笑率领着一众弟子紧随其后,但任凭众人如何驾马都暂时无法追上前方的陈善平。
但无论若何,这一行二十人也白驹过隙。
……
同一时间,天水境内。
四道略成一扇座长河,在此之人少焦灼。
恒山派之人早就在此笃马等候,一行人将近五十员快马,但不等马儿焦躁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
突然传来的马蹄声顿时令所有的在候者怒目一凝,乃纷纷转头看向了东北方!
“驾!驾!”
泰山派来于东北下山道,一伍将近四十匹快马可谓绝险欲落崖。
同一时间!
呼!
嵩山派近乎三十人全部从东南侧的长河之上飞渡而来,这一路飞燕可谓令人眼花。
再一转眼!
“驾!驾!”
华山派只来十五人,所谓快马加鞭出正北,一条泥泞小道已无关。
同一时刻!
哒哒哒、哒哒哒!
衡山派从正南方的宽阔大道纵马而来,数十人一到地点便齐齐勒马刹停:“吁吁——!”
五岳一聚,恒山派之人顿时怒目一凛,乃齐齐策马而动,更直奔前方的正西路而去!
“驾!”衡山派一眼凛然,当即便策马追去。
呼!
嵩山派之人轻功了得,眼下正好就近飞落到恒山派或者衡山派之人的快骑上,可谓两人一骑速不减。
“驾!”泰山派和华山派之人一旦来到便即刻转路,唯在此地留下一片践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