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莲花甫一进门,就让江崔氏赶紧拉进屋里:“莲花,你回来了。快进来,告诉娘,你都看到了什么?”
江莲花有些厌烦的说道:“娘,我……我没看到什么,就看到文元拖着一捆柴禾,紫芙……好像背了一筐石头,圆滚滚的,大概是从河沟里捡的吧。你知道,她经常捡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家,红柳真是可怜,大概又要被她气死了……”
崔氏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转:“合着你连她家大门都没进?在门口看到的?”
江莲花点了点头,随手将那盒面脂放在桌上。
崔氏眼前一亮:“这是……这就是她们做的冻疮膏?”
说着,拿起来打开盖子,闻了一闻:“倒是没什么腥气,还有点香味。”
门帘一动,传来一声惊呼:“呀!这不是镇上抢破头的手脂吗?”
儿媳妇秦桂花进门就看到那盒油膏,用尾指指甲挑起一点,在手背上抹匀了。又叫过来她儿子小虎子,蘸了一指头油膏,涂在他脸上的冻疮上,边抹边说:“听人说,这面脂治冻疮可见效了……”
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崔氏冷哼了一声:“也不过如此!无非是些羊油,加了些香粉,搅和在一起罢了。”
秦桂花道:“娘,这么说,您也会做?”
江崔氏不以为然:“这些日子她家烟囱里冒出来的,一股子一股子的羊油味儿,以为我当真闻不出来?去,把你的水粉拿出来,明儿个咱也整上点羊油,做些油膏!”
江崔氏家的灶房里,咕嘟嘟的冒了一阵子黑烟。娘几个忙活半晌,午饭都没顾上做,终于做出了一盒所谓的“面脂”。
江连升凑上前来闻了闻,扇扇鼻子:“嗯……一股子羊膻味。”
江崔氏沾了一指头,往手上抹了抹:“这抹上去,不都差不多吗?能看出什么来?我看哪,我们也能到镇上去卖。”
秦桂花嗫嚅了一句:“可是……娘,单我那盒水粉……就要十五个大子儿呢,这又是羊油,又是忙活的,我们得卖多少钱一盒,才能回本儿啊……”
江崔氏愣了一愣。
她悱恻难眠,辗转整夜。次日一大早,就眼巴巴盯着江家旧宅的大门。到近晌午,终于瞅着江红柳出了门,她终于狠了狠心,呸了两口,包了两个杂面窝窝,去了旧宅。
一进院子,她就堆了堆笑,寒暄起来:“呦,大丫头,忙着呢……”
江紫芙抱着柴禾,就将她堵在院儿里:“是呀,二姐让我堆柴火,她回来之前堆不好,就要罚我不许吃饭呢。”
江崔氏佯叹一声:“哎呦。我说怎么看你这两天瘦的。来……伯母给你带了吃的,快吃吧……”
边说,便拿出了那两个杂面窝窝。
江紫芙放下柴火,伸手去拿,半途却停了下来,抿了抿嘴道:“你骗人,这是泥巴做的,我才不会上当!”
江崔氏耐心哄道:“放心吃吧,这回呀,保证不是泥巴做的。骗人是小狗……”
“那好吧,就再信你一回。”
江紫芙咽咽口水,又伸手去拿,崔氏却突然往回一收,让她拿了个空,咧着嘴笑道:“紫芙啊,红柳这些天,都在做些什么啊?说给伯母听听,这两个窝头,就都是你的。”
“嗯……”
江紫芙歪着头,煞有介事的想了一阵:“她每天又是烧火,又是和泥的,弄得家里烟熏火燎的。熏死了。”
“和泥?她怎么和泥的,都用的什么?”
听到关键信息,江崔氏一把抓住了江紫芙的袖子,目露精光。
江紫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不让我靠近。不过……我看到她搅和两下,就瞅一眼那张纸,再搅和两下,又瞅一眼那张纸……”
江崔氏赶紧说道:“那张纸在哪儿?你拿出来,我拿窝头跟你换。快!”
“那你说话算数。”
江紫芙转身跑回屋里,很快,就拿了张写满了字的草纸出来。
虽然看不懂写的什么,但江崔氏欣喜若狂,伸手就要来抢。
江紫芙将纸背在身后,伸手道:“窝窝……”
江崔氏狠心将窝头给了她,换过来字纸,揣进自己怀里,
江红柳挑水回来,正看到这一幕:“是你?你来做什么?”
江崔氏拍了拍衣襟,故作镇静,吸了吸鼻子道:“瞅着烟囱冒烟,就过来看看。这……是蒸的米饭吧?那吃饭的时候可得仔细着点,可别噎着了呀!”
江红柳放下扁担,牙尖嘴利的说道:“怎么?伯母家里揭不开锅了,想来讨一口吗?等着吧,等我吃过了,再把村里的鸡呀,狗呀的都喂饱了,若还有剩的,就赏你一口。”
“你……”
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江崔氏一股邪火“腾”的烧了起来:“你这怎么跟我说话呢!不就是挣了两个小钱,还狂的没边了!你是得跟那些猫啊狗啊的好好处处,等你流落街头的时候,好跟它们一个槽子里抢食儿!”
江红柳冷笑一声:“我说话就这样,不爱听别过来我家啊!不瞒你说,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吵闹声引来几个村妇的观望,江崔氏揣着“秘方”,恐夜长梦多,遂撂下一句:“小丫头片子!我倒要看看,你能蹦跶到几时!”
说着就抬脚离开,转身之际,瞅见江紫芙手里的窝窝头,又咬牙唾了一口:“呸!噎死你!”
江红柳一把抢过那两个窝窝,劈头盖脸的丢还给江崔氏:“拿走你的东西,少来我这里丢人现眼!”
江崔氏哎哟一声躲过窝头,又小跑两步将其捡起,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自家。
进院,她转身栓了大门,理了理衣襟,宝贝似的拿出那张字纸:“老头子!连升!快来看我拿到了什么!”
江满识不了几个字,接过看了两眼,就转手给了江连升。江连升一句一句的念了出来:“羊骨七斤取汁,羊髓九两捣烂,羊角半斤磨粉,羊脑六钱……”
江崔氏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记下来。末了一划拉,算了笔账:“这羊骨头,羊角,都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赶明儿去镇上置办些就是。我就不信,咱一家子还能输给她一个丫头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