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少年处理兔子,江紫芙腆着一张老脸,说道:“那个……兔子皮能不能送我?”
少年手中的动作略顿了顿,江紫芙解释道:“元元的鞋子丢了一只,我想……”
少年往洞里指了指:“那边有好的,你自己去拿。”
“哦。”
江紫芙应了一声,在角落里一堆的皮毛中,捡了块小一点的。没找到针线,她就用树枝扎了几个洞,拿皮绳穿上,做了只袜子不袜子,鞋子不鞋子的脚套,给江文元套上。
“姐……疼……”
才摸到他的脚,江文元突然惨叫一声,带着哭腔说道。
江紫芙揭开他的裤脚一看,才发现脚踝已经肿起老高。
她轻轻按了按,安慰道:“没事,只是脱臼。回家找个会正骨的郎中,接回去就行了……”
说话间,江紫芙手上突然用力,将他的脚给接了回去。
山洞里,霎时间回荡起一声响亮的惨叫:“啊——”
少年眼皮一跳,手中匕首一滑,差点割了腕。
江紫芙朝他望了一眼:“没事,不用帮忙,你忙你的。”
江文元抱着一条小短腿,边哭边嚎:“我的脚……我的脚……啊!断了……”
江紫芙把鞋套给他穿上:“稳着点儿,一会儿就不疼了。”原本还想敷点雪给他消肿的,可是江文元脚上又轻微的冻伤,不宜再受冻,于是作罢。
等到锅里的兔肉飘香,江文元的腿脚也利索了不少,他一骨碌爬起来,凑到锅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直冒绿光。
姐弟两个毫不客气,风卷残云一般,就啃了大半只兔子,面前的骨头狼藉一堆。
吃着吃着,江文元突然发现不对劲,懵懂的问道:“姐,你啃的骨头,为什么放我这边?”
江紫芙顿住,将嘴里的肉慢慢咽下去,拿过瓷碗,转手从锅里盛出一大碗汤:“来,喝点汤,别噎着……”
江文元被她喂得差点呛到,接过碗去自己喝了起来。
江紫芙拿袖口抹了抹嘴角的油花,轻抚着江文元的脑袋,冲着那少年笑笑:“小孩子,没怎么吃过肉,馋坏了,您别见怪,呵呵……”
江文元想解释什么,被他姐用力摁了摁脑袋,差点摁进碗里去。
少年轻轻笑了笑,伸手拂去江紫芙脸上的一点肉渣。
江紫芙惊呆了。
少年也是一愣。
一时间,偌大的山洞里只剩下篝火的噼剥声,还有江文元咕嘟咕嘟喝汤的声音。
“嗯……呃……那个……”
江紫芙语无伦次的试图打破尴尬。
少年看看外头:“雪停了,一会儿我送你们出山。”
“啊?停了吗?”
江紫芙起身走到洞口外张望着。只见堆银砌雪,白茫茫的一片。
少年也跟过来:“是停了。”
江文元放下碗来,打了个饱嗝儿,冲着洞口道:“姐,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江紫芙回去把他扶起来:“不是我们,是咱俩。”
雪后气温骤降,异常寒冷。江文元才到洞口,就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一溜儿晶莹的鼻涕垂挂下来。
少年拿了张羊皮,将他裹严实,道:“走吧。”
江文元却拽住洞口的一根藤条,巴巴的往回望着,眼泪汪汪,不肯离开。
这就不想走了?想跟人住了?气节呢?还知道自己姓什么不?
虽然……这里住得的确挺舒坦的。
江紫芙感觉自己仅存的颜面,全被这不争气的小子给糟蹋了,骂道:“怎么?你还想住这儿啊?”
只见少年莞尔:“不好意思,是我忘了。”
说着,找出一根皮绳来,将那只山鸡捆结实了,给他抱着。
江文元这才破涕为笑,重又爬到少年的背上。
今日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昨日的种种痕迹,早已被大雪覆盖,看不出半点儿踪影。
江紫芙紧跟在少年身后,踩着他的脚印,倒是不太难走。
经过昨夜遇狼的那一段,只见白皑皑的雪地里血呼啦的一大片,那狼不知被什么野兽给啃吃了,零落的尸体间,夹杂着雪水融化后又冻上冰碴子。
时光飞逝,感觉还没走多久,就到了酸枣沟。江紫芙望望周遭的地貌,方知至少过了六七里地了。
少年放下来江文元:“前面没什么危险,我就送到这里吧。姑娘一路小心。”
江紫芙接过弟弟,抱在怀里:“你也保重。那……我们走了……”
没走两步,江文元突然抬头道:“姐,这个哥哥叫什么呀?”
“啊?”
江紫芙突然想起,连人家名字都还没问。
遂将自家弟弟胡乱放下,紧跑几步回去:“等等……”
少年收住脚步,江紫芙追过去道:“你……你贵姓啊?……哦,我叫江紫芙。那个是我弟弟江文元。我们住在大柳树村。他说……他想知道小哥哥您怎么称呼,来日,好……好……好登门答谢。”
“答谢就不必了。”少年若有所思,望着雪地里那一串儿明晃晃脚印,说道:“只愿姑娘莫要透露我的行踪,就感激不尽了。我叫陈子谦。”
“子谦。”
江紫芙念了一遍:“我会的……我是说,我会记住的。也会不向任何人提及这野熊岭里的一切。那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
少年摇头,止住话头。
江紫芙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去。
江文元抱着他那只死皮赖脸讨来的山鸡,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小脸儿十分的无辜:“大姐,你怎么才回来?我腿都麻了。”
“是吗?”
江紫芙把他背起来:“你不会原地转几圈,跺跺脚吗?”
问个名字而已,谁知道会这么久嘛。
何况,方才江文元只是随口一问,有口无心,这会儿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元元,等下回到村里,关于野熊岭里面的事,还有那个哥哥,一个字都不许说,听到吗?”
江紫芙边走边叮嘱道。
想起那只兔子的美味,江文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别人我是不会说的。可是……二姐呢?”
“二姐也不能说。”
江紫芙编造了一个十分靠谱的理由,连蒙带吓唬道:“倘若给你二姐知道,咱俩去了野熊岭,你觉得她的烧火棍,能放过你的屁股,能饶过咱俩的狗腿吗?”
想起接骨的痛楚,江文元后怕不已,毅然决然的摇了摇头:“不能。我不说。打死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