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正抱臂走在队伍的最后,一袭白衣,轻纱曳地,散在脑后的青丝被风扬起,本该是个天地难求的美人图,可这图中的美人却是淡淡的神情,眉眼间还带着些不耐烦。
她前面的,俱是千里迢迢的灵。
天地开辟,六界之外,还有一界,灵界。
这灵界,超出六界之外,不受任何一界管辖,是世间万物执念所化。灵初化,俱是无体无形,可寄付于其他之上,借形修炼。待到修炼大成,方可自化形体。
因为超出六界之外,六界纷纷以猎灵为修炼的一道法门。对于他们而言,吸食一个灵的修为,和服用仙丹仙草没什么区别。况且,一个灵能留下意识,至少都有了千年的修为,比那些仙药更为省时省力。
只有一处“十方楼”,里面的灵,是不能碰的。
十方楼,是六界具有的地方,里面帮世间万物完成心愿,十方楼里的执者,有神,有仙,有妖,有鬼,有人,自然还有灵。这里面的执者,除了交给十方楼楼主,谁也不能动。
说回这灵,灵界,也就是所有灵住的地方,叫“白云外”。而白云外里面,最大的修炼之地,便是“千里迢迢”。
浩浩荡荡的队伍,此时终于落了座。且看这些灵,与外头的比起,自然一个个威风凛凛,意气风发,无人不敬无人不畏之态。
大殿内,灵师还不曾来,便都在交头接耳。
这时,一水绿纱裙的女子,松松挽着头发,从门外飞了进来。
“荷妨,你晚了!”有人笑着提醒。
荷妨落地,四处看了一眼,扬唇一笑,往第一排坐了过去。
有刻薄的,见不惯她这嚣张的样子,立马低声同身边的人说道:“你看看,不就是十方楼来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从没见过还需要和我们一起修炼的执者!我都替她臊得慌!”
有心地好些的,也在暗自叹息:“咱们成了灵,没了身体,也没了记忆。十方楼自然也不必其他界的强,还是多担待些吧。他们强了,咱们也能好些。”
其他七嘴八舌的,一时议论纷纷。
无非就坐在最后一排,兀自翻着书,越看越看没意思,索性丢了书闭目养神。
乎听一声巨响,原是二层栏边坐着的一白衣男子,掷了手中的笔,拂袖站起了身子。
“今儿我在上边,怕不是你们没瞧见了?我倒是看看,谁在这欺负我的小师妹?”那人语气谈笑般,可一时,殿内百余人竟无人再敢出言。
荷妨一听,不耐烦的撇撇嘴,朝着楼上喊:“斯礼,就你弄鬼,一大早的跑那上面做什么?快下来给我绾绾头发。”
再一眨眼,斯礼已然从二层落了地,一袭白袍,若不是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邪气,定是最仪表堂堂的。
自古美人爱英雄,更何况是斯礼这般,灵力又强,容貌又无可比拟的“英雄”。荷妨更谙此道,当然明白这些灵看不惯她这个新来的,都是因为斯礼。她也不争不吵,更与斯礼亲近些,气得那些人没办法才好。
“你个小丫头,也不帮帮你师姐,自己在这躲清闲。”斯礼果然坐在了荷妨身边,一边回头朝着无非说着。
无非这才伸了个懒腰,也不着急睁眼,慢悠悠答话:“她同你好来着,管我什么事?你要真想她好,倒是再别搭理她。她也清净了,别人也清净了!”
这无非和荷妨,都是十方楼的执者,是刚刚化成人形的小灵,被阁主送到了千里迢迢先来修炼。
斯礼却不同,说是千里迢迢的大师兄也不为过。虽不是年纪最长的,但却是灵力最强的,又会说话,还能管事,最得灵师的喜爱。
他虽一项同大家关系都好,可荷妨和无非一来,立刻就让人看出了差距。他待荷妨之好,短短几日已经酸倒了一大片。
当然,女子之愁,便是男子之喜了。荷妨的风情万种,加之无非的神秘清冷,可是千里迢迢从未出现过的美景。
好在斯礼护着,否则,不知只剩下谁不会对二人下毒手了。
这时,灵师才缓缓进殿。
这位灵师是只管修炼心法的,众人皆称他长天灵师。灵体是神器聚魂杖。
灵中也分三六九等,先是灵体。有的灵寄付于平凡器物,便是再怎么修炼也无用。像这位灵师的聚魂杖,乃是天地神器聚魂杖,机缘巧合被他附了灵,修炼时自然可仰仗神器之力,其中之强自不必说。
斯礼更是有趣,寄付于了一只九尾银狐,如今狐族凋敝,他寄付的这一只,也是世间唯一一只了。
大殿内的人,还同原先一般修炼心法。直到今日课程结束,长天灵师才说,验灵仪式准备的差不多了,今日黄昏,叫荷妨和无非去验灵。
这下子一下炸开了锅。
十方楼是什么地方?六界都无人敢碰的地方,里面的执者,必然都有可取之处。这里的灵,哪个不想看看她们这两个执者,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千里迢迢别的不行,传消息却是一等一的快。一个午饭的时间,三十多个灵师手下的弟子,全部都知道了这件事。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晚上验灵时看好戏。
的的确确,这些天看来,荷妨和无非属实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各门修炼,也没有强的。除了容貌,再无让人觉得有配得上十方楼的地方。
外头艳阳高照,刚刚用过饭,荷妨正在无非的房内打盹。无非靠在床头,手下捯饬着斯礼昨晚上送来的机关玩具。
“无非,你说,你会是什么灵体呢?外面那么多人等着看笑话,你慌不慌?”荷妨翻了个身,撑起脑袋看着无非。
无非歪了歪头,目光还在那机关玩具上,“他们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看了灵体,方有处可寻。”
“嗐!都被执念害的做灵了,你还要找?偏偏灰飞烟灭才是你想要的归处的!”荷妨坐起身,抢走了无非的机关玩具,又被无非两下夺了回来。
“你就爱拿我取笑。我们两个白灵气还有什么好慌的呢?难道,还能比今日笑话你那个铜碗还差?”
荷妨这才顺了心,咯咯笑了起来。
灵修炼,还需要灵气。灵气越强,说明天赋越高。最次的是橙灵气,以后依次是青、黄、蓝、红、紫,而最难得的,就是白灵气。
灵界几千年来,这还是头一次出现白灵气,而且一来就是两个。这也就是十方楼楼主,为何都耐不住等荷妨和无非现了灵体,就将她们收为执者了,还眼巴巴的送到千里迢迢修炼灵法。
灵法一共十重,每重分上中下三段。灵,只有修炼完第十重下段,才能化形生出自己的肉体。那个时候,才能决定自己的宿命,是要得道成仙,还是轮回转世。而不必只能作为一个意识,在世上孤零零的存在。
而无非和荷妨,不过才是一月不到的灵,就已经是一重下段了。千里迢迢的那些灵,有的修炼千年,才是一重下段。
而斯礼,是紫灵气,如今修炼了百年,刚到了二重中段。
“走吧,时辰差不多了。”
无非见荷妨起身,瞟了一眼窗外,正是正午时分。
“人在哪?”
荷妨耸耸肩,隔着窗指去。无非顺势望去,见卷起的竹帘后,正是烈日烤的焦烫的练功台。上面端坐着一白衣公子,面容俊刻,度胜阔天百川。
“千里迢迢的怪胎,留玉,如假包换!”
“你怎么知道是他?”无非不解。
荷妨晃着红指甲,笑眯眯的朝前走,“昨儿那个剑灵体的师兄告诉我的。我打听留玉,他还骇了一肚子醋,你说好笑不好笑!”
楼主送她们来千里迢迢,不光为了修行,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找到这个怪胎留玉,加入十方楼。
这个留玉,虽是千里迢迢的弟子,可是从未去上过课,都是自己修炼。每日太阳最毒时,便会来这练功台晒太阳。
他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从不与人打交道,这才有了那“怪胎”一说。
“那个师兄还说,去年弟子的冬试,他拿了第一呢!”荷妨补着话道:“斯礼才难难的挤进了前十!”
千里迢迢的冬试,三年一次,只有前一百的灵,才能修灵法课。修了灵法课,才能学到各样的法术。都是根据灵力的不同来搭配的。
再往上头说,便是天灵宫。
天灵宫的弟子一共只有二百个不到,只有机缘巧合到了,才能被挑进去。一旦进去了,怎么说也是能修到四重灵法了。那时,得以自保,也不怕被当做修炼的灵药了。
“你去!”到了练功台边上,荷妨一把将无非推了出去。
“做什么?你不是最会同男子打交道?这会又推我出去,坏了事算谁的?”
荷妨小声道:“你不懂,他这样的,不近人情!须得你这样,也不近人情的才好呢!”
“就你鬼话多!”无非深吸了口气,抬步上了练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