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依落过山头,秦枫一路驰骋,来到酒泉郡的界碑前下马牵绳,回头喊了一声:“别他娘的再跟着了!”
年轻人又是转头扬起小声轻轻呢喃:“会死掉的,那样的道理不对!”
荀归同袁逢止步隐匿身形,只见那个背影挥了挥手,牵马走过界碑。
秦枫猛然转身手按刀剑鞘柄,一气延绵十里,踏步登顶上枝头,两道清风急急徐来,少年鬓丝乱舞,长袍随风飘摇烈烈,
长刀出鞘卷气滚地,拂过山林漫野,我以清风送我意,自此足以!
风止静落,秦枫枝头拢袖作辑深深一拜,身动上马扬鞭,一骑小道扬尘而去。
荀归御气捻子,袖中黑白三百六十一子落入山林,黑白两子相叩绕动,读书人背转相对笑道:“你送我以清风止步相随,我送你以棋盘落子入生门。”
袁逢软剑落手气起高楼,三千青丝乱起舞,相逢何必曾相识,只是相逢难相识,转身向后踏出一步朗声道:“大秦徐州苍梧郡袁逢,做你秦枫的兄弟,不后悔!”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笑,面对山林之中茫茫人影踏步而上。
荀归以山林为棋盘,捻子纵横十九道经纬落下天门,一点横江独立,一人站入中门放声道:“酒泉郡荀归在此拦路!”
袁逢剑出一道惊鸿,身形猛砸入阵,杀气肆意,所学之剑,杀人为用,此时当出杀剑,一剑递出穿杀凿阵,满身鲜血站到荀归的身边,举袖抹去剑刃上的血迹笑道:“苍梧郡袁逢在此拦路!”
此时两人才是看清,整整有六百人手持长刀铁矛临阵围攻,这样大的手笔,那个家伙又是否能跑得出这方天地。
秦枫一骑独行,地面上突然升起一根绳子,人仰马翻倒在地上,连滚数圈才是稳住身形,环顾四周查探,
五百骑穿过山林小道四面冲杀而下,马蹄震如惊雷滚滚。
秦枫俯身贴地后掠,不敢正面对撞五百铁骑,当初对阵苍梧郡数十铁骑未时,自己都是陷入强弩之末,如今对阵五百铁骑,再想去脱身,怕是难如登天。
五百铁骑进入百步之内,分为三阵,前阵拔刀继续冲杀,中阵抛出捆绳,后阵举弩连射,
这是大秦对付武人的常用手段,以兵力平均分阵三股,用以连弩,捆绳等先来束缚武人手脚,再以三股骑军相互轮转冲阵,反复循环消耗武人气力,同时起到防止武人有逃跑的机会,
只是一品武人以及之上的想要逃跑就得费一些手段,不过以目前秦枫的二品小宗师境界怕是撑不过一轮。
秦枫后掠数十米脱不开身,骑军就在眼前步步紧逼,箭羽和捆绳已经率先从天落下,刀剑出鞘气绕周身,拔地而起猛砸撞向前方冲阵百余数铁骑,
率领铁骑冲阵的杨卫衣拔刀出鞘,眼前这个不到一品境界的年轻人胆敢率先出手,举刀大喊:“不可放他入扶风郡,给我把他拦住!”
秦枫砸落几骑,地上翻滚直上敲晕一骑,将刀剑横在身前,环顾四去,已是深陷囫囵,再无退路,百余数铁骑紧贴涌上围困,数骑拔刀砍出,又有数骑趁机举矛穿插,互围合攻,
杨卫衣俯身贴紧马背一刀砍倒马匹,将秦枫逼下入阵围剿,中阵不断有捆绳抛出,后阵骑军收弩拔刀分兵绕过两道。
秦枫气起动青丝,刀剑相合乱舞阵中,以一人为阵守住方寸之地,数十骑围剿仍然进不得半寸,
不过这样恰好正合杨卫衣心意,只要不是乱跑,任你是一品武夫也得被活活耗死,举旗喊道:“捆绳,换阵!”
中阵数骑抛出捆绳,前阵放开两侧,后阵骑军分兵两股七十余骑夹击冲入,
秦枫退不得,只能进,一手握刀斩去捆绳,一手剑出翻身而起,震出两鞘穿阵,不顾耳边铁蹄阵阵响动,一步强行踏到杨卫衣马前问道:“他们两个会不会死?”
杨卫衣看着眼前满身鲜血的年轻人,淡然点点头道:“你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问,你若一直北上而去,事不至此!”
秦枫低下眉头轻轻自嘲一笑,猛然抬起头咬牙道:“若是他们有任何差错,我秦枫定会不顾一切翻了酒泉郡!”
杨卫衣摇摇头,眼前的年轻人已至强弩之末摇摇欲坠,只剩困兽之斗罢了,拔刀率身后铁骑四面合围,
帝王家事还轮不到他们这些小卒子去多想,他们也不敢去多想,军令密旨上白纸黑字,用尽一切拦路入南,留住一条性命即可,五百铁骑的大手笔,只是为了让那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止步于此,自知回头。
西风自来烈烈拂动,裹卷落叶滚地,秦枫背转相对,抹去脸上血迹,不闻周身铁蹄阵阵响动,仰头而起长吐一气,
“曾以生死问心值不值,再去回转过往,长短不过二十载春秋即逝,所见所遇,皆不过清风拂落叶,终是难平心上意。”
想来值得与不值得这几个字,总是最难得答案,既然不得,那又何必困住自己,
年轻人止住想法摇摇头,气起蔓延全身经脉,震动白玉楼欲坠作响,九层高楼轰然倒塌,此时余晖落山头,正好一气吐尽难平意!
秦枫携动罡气踏步而出,直撞正前方冲来铁骑,刀剑随势裹卷气机生起点点杀意,面对数十挡路铁蹄汹涌,心中没有生出一丝畏惧,
此时只觉何其意气快哉,只管向前杀去,不顾一切去杀出一条生路。
数十骑铁骑根本挡不住,秦枫借以白玉楼气机延绵不绝相辅,手握刀剑冲杀凿阵,铁骑兵败如山倒,以溃败之势蔓延,
少年硬是用一人之力生生撞开数十铁骑,满身鲜血站在道路尽头背对身后数百铁骑。
杨卫衣看着那道猩红背影咬牙怒道:“他强入一品境武夫,你们不可懈怠大意,弩手传射,投手掷矛,捆手封路,其他人随我继续冲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过酒泉郡!”
百余铁骑脱阵绕行分兵三股,弩手举弩连射,投手掷矛,捆手高抛捆绳,杨卫衣一骑当先最前头,身后三百余铁骑马蹄阵阵,势如黑云压城城欲摧,迎风撞向那道渺小身影。
秦枫仰头擦去脸上的鲜血,天上雷池滚滚,牵动天地之势降下雷罚,九道天雷相聚炸裂做响,震动天地为之颤抖,第一道惊雷落下,夹携吞涛之势奔涌而下,年轻人猛然回抛出长剑扶苏直上青天,大笑不止朗声道:“我入一品武夫了!”
扶苏直穿而上,剑出一道长虹撞向第一道天雷,剑气横断穹顶抹去第一道天雷,秦枫咬牙吐出一口鲜血,强行借气御剑撞天雷,想学姜老头的招数还是太过勉强,遭受白玉楼反噬经脉,第一根牵动白玉楼的经脉断碎,
年轻人吞下鲜血,猛然转身握刀贴地,气机再是强上高楼,第二根牵动白玉楼的经脉崩直紧凑,刀卷罡气拂去落下的弩箭,长矛,捆绳,身形只得向后掠阵,不出数步,第二根经脉反噬,秦枫的身子像是被大石狠狠压下,单膝跪倒在地,口中不断咳出鲜血。
杨卫衣见状握刀高举喊道:“他已是强弩之末,留住一条命即可!”
三百铁骑马蹄震踏,势如奔洪不可阻挡,一泻千里倾涌而下。
秦枫摇摇欲坠站起身,看向冲撞而来的茫茫铁骑摇头一笑,“心上总觉亏欠太多,向北入南皆是随心而动,想去用命多弥补一些东西,也明白那些个蝇营狗苟的狗屁事情,可是这些道理都不对,很不对!”
不再去问心上那些生死道理,气机延绵百里起大风,第二根经脉断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第三,第四根经脉崩直欲断,满头青丝渐染白发,
少年抬目而起笑意温和,似有春风拂面,满身意气,未曾尽兴风流入江湖,未曾写意三尺青锋剑,未曾握刀扬鞭走沙场,未曾相赠红豆寄相思,此回不归,当是为自己尽兴一回!
秦枫握刀撞阵,抛出生死在外,知死不愿回头。
三百铁骑围困合攻,一举倾动,马蹄震响擦过少年身旁,刀矛相交压下,秦枫护体气机被搅碎,白发染红,一人站在阵中朗声道:“长安秦枫在此求死!”
第二道天雷相聚而成滚动落下,杨卫衣咬牙切齿大喊:“他想以雷池天劫换掉我们,快速撤阵分离!”
三百铁骑迅速撤离,杨卫衣挡在少年的面前,防止困兽挣扎以命换命,一命换去三百多条命总归是不值得的,那不妨以自己的命来拖住,这件事总归是要有人去死。
秦枫抹去脸上的鲜血,踏步到杨卫衣的马前笑道:“你以为我是想用我命换掉你们的命?”
杨卫衣点点头紧握秦刀,不顾生死策马前行与天雷一同奔向年轻人,只要这件事结束,大秦就再不会生出内乱,值得!
秦枫弹指拍开刀刃,绕身而动气起延绵震开杨卫衣,横刀身前直上撞向天雷,大笑道:“我很不希望有人去死!”
杨卫衣看着那个渺小身影扶摇直撞天雷,惊起一阵炸裂震响,天边云霭覆压山头,卷携清风急徐拂动山野枝头,自西往东横穿而过,少年意气风发尽显其中。
雷池再聚,震动穹顶,天上有天人不满意这个结果,第三道天雷以野马群奔之势聚拢,惊现一尊神像怒目圆睁俯瞰底下的方寸之地,一条雷龙摇曳身形,张开血盆大口轰然落下,
秦枫咬牙吐出一滩血水,硬抗第二道天雷,第三,第四根经脉全部断碎,剧烈的反噬传来的疼痛蔓延全身,无法再去调动任何气机,身形在空中猛然砸下入地,摇摇晃晃站起身,不去管头顶雷龙炸裂响动,鲜血淋漓柱刀在地,
断去四根牵动白玉楼的经脉,剩余牵动白玉楼的五根经脉高悬飘忽不定,任是年轻人如何牵引,五根经脉不为所动。
少年轻轻摇头,露出一抹笑容迎风望去长安,站直身子闭上双眸,三千青白鬓丝乱动起拂,大秦男儿没有怕死的道理,既然注定要死,也得站着去死!
“我以生死问我心,方得心上意,知死而为,不愧于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