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五台山来了位稀客,是那徐州首富王思林携带家眷上了山,其实四师兄早早得了消息在山脚候了一下午,四师兄身后站着五台山二代弟子与四代弟子,也就两名看着比四师兄年纪还大些的老者,还有三名弟子年轻徐多却也比五台山掌教年长。
五台山现在总的五代弟子,四师兄,七师兄无疑是山上辈份最大的,二代弟子见了行礼要叫声师傅师叔,再往下的弟子都得叫声师叔祖。
李苦其实是极少出现在在中台,怕那些个五六十岁的师侄叫小师叔,更怕中年的弟子来上一声小师叔祖,自己年纪才多大每每被弟子行礼叫上一声,李苦就会回礼笑容温和反倒是成了山上人缘最是好的那个。
有些时候李苦未能及时停住脚步,都是要回身歉意再还礼的,四师兄就这事教训李苦坏了礼,说是教训还不是举着木条吓唬一番讲讲道理就了事,到底是四师兄的心头肉。
五台山还有怪事,山上有两位小师叔祖,五台山上没人叫王子文掌教,都随着四师兄与七师兄叫的小师妹接下道一声小叔祖,小师弟是四师兄的心头肉,小师妹是那掌中宝,在七师兄那边小师弟是用来背锅的,小师妹是用来怕的,在弟子眼中小师叔,小师叔祖都是五台山门面。
七师兄与李苦盯着丹炉下的碳火,这一炉要是再不成四师兄不会给自己个儿打造新炉的银子了,李苦看了七师兄看自己的眼神,知道七师兄要打自己的主义,李苦举起双手道:“七师兄最是厚道。”
七师兄打定主意道:“师兄我记得你与王思林幼女相识,上次见面还是五年前小师妹在山上时,今日不去见一见?”
李苦拨出火红炭块摆弄一番道:“是十年,小师姐说想就要算一卦,卦象不宜。”
七师兄没见李苦摆弄出花来,观李苦表情苦了吧唧的,将炭块拨回炉下可不能浪费了,想小师弟去见了多想要些香火钱是白搭了,小师弟说的对五年前也与自己在这儿练到暮时,见啥见。
相信没人比李苦更知满天鹅毛簌簌下,一袭琉璃衣追狍,及膝深的雪一大一小跑出的道,狍子傻时不时停下偏头看那更傻的,那日很怪雪依然大,冬日的阳却也格外光亮,一袭琉璃衣在光下的七彩,让小道童看到了小师姐刚说的白日飞升,在山上呆了些年,其实更像西台天边火红云霞滚落在地暖人心窝子。
想到王思林幼女李苦是真苦,今日不宜见,可人家五年才来阜地一次,也不知还记不记得十年前与五年前的小小道童,要是白老爷在就好了,师姐肯定听他的让自己远远瞧上一眼。
过了关山渡已然临近亳州城的男人揉了番鼻子,这不是啥好兆头摸不准又是谁在跳脚骂娘,骂就骂嘛多一个不多的自己又没娘,走好些天这般久男人也没找着个商队,好让自己搭个马车,靠双腿到底还是会乏的,所幸要去的地儿不远了。
男人随手折了野草咬着嚼,初时有些苦后就是甘草味儿,得嘞不用自己找上门了,这不是人来请自己了嘛。
远远的有几骑冲着男人来,待到近前尘土飘落,“他奶奶的,是个穷乞丐。”
男人上下看了看,自己这身装束好歹是比乞丐好上不少的。
“还瘦不拉几的,肉也没几两。”
男人嘴角抽搐,不说你们这些马匪劫的商家马队,就是附近村子交的粮食也不该到这样的落破境地,自己身上还是有几斤几两肉的。
“管他先绑回去,熬汤是够了的。”
男人等他们商量完抽出抄袖的手,几个匪人亮了亮雁翎刀,男人双手举起吐了草道:“各位大爷真要劫了我去?可是平冤寨的?”
“不错啊,还知道平冤寨。”
男人道:“有劳您几位捆结实些。”
从马背翻身下来的匪人将男人绑了个结实,随手扔上马背这人傻的都不知道跑,还要自己要求绑结实些,几个马匪也是头一次遇见,迟迟没上马走,商量一番后决定送到无怨客栈,高手自然有人收拾,不是的话就留店里熬汤,自己几人也不算范错,有责罚命也能保住。
男人做的多余也不多余,几人动作言语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反正没离了自己的轨道。
几个马匪说做就做,向着无怨客栈方向去。
男人给颠的不行,马背颠簸肋骨生疼,这么下去肋骨要断不说腰也受不住,男人张嘴话还没出嗓子眼,大把腾起的黄尘扑进嘴里,呼吸都不顺畅的男人闭嘴了,这苦头吃的还不如抢了马匹,自己骑着去多好草率了。
出了这处平原到了地儿,一名马匪捶着门,男人被马匪掀落马背,也不在意总算是不用受颠簸之苦,这点儿掉落马匹的苦头算啥,男人看半天只是瞧见了马厩,再看其他就没什么了,也没看见招牌敢情是后门还真要给熬汤不成。
男人盘腿坐起来都来了,先看看再说也不迟,有人给开了门探出头来也不怕给门夹道:“你们来做什么,老板娘这个月咧钱交过了。”
“瘸子你废话什么,给你们带了货,让十娘来后院陪哥几个喝杯,不打搅你们做生意。”
瘸子开了门打量了番男人,可能觉着没啥斤两,马匪进了去才道:“你自己个儿走,还是我提你进去?说好啊我提是提不动,只能拖你进去。”
男人拍了拍手插入袖中,看着瘸子解了自己身上绳子,这是打算放自己走不是黑店啊。
瘸子眼不看男人,长的比自己都丑还瘦不拉几的,做不成肉馅儿真要熬了汤也难喝,瘸子见男人没动静:“看你爷爷做什么?真要老子提了你进去熬汤?”瘸子撸了撸袖子看样子要动手。
男人道:“真要放了我?不怕他们找你麻烦?你们不是一伙的?”
瘸子啪一声给了男人一巴掌道:“问题整多,等杨蛋出来了真就要拉你熬汤了,最近店里货不多,就你这瘦不拉几的能有几两肉?长的还丑熬的汤看着都吐,就这脸上的毛刮起来不费劲?”
男人也不怒上次被人打自己头,这过了挺久的,男人抽手摸了摸脸恰了把大腿,好像是没啥肉可长的丑怎么也不能认的,只能说这脸确实是丑了些,男人嘴犟道:“就事论事,我真个不丑。”
瘸子站起身,男人以为瘸子不搭理自己要回去,哪只瘸子去马厩找了叉子,男人起腿就跑这算哪门子事,说实话也被打。
瘸子将叉子插回草料上,男人跑的狼狈马厩有头驴呲牙咧嘴草料掉了一马槽,瘸子碎了口痰道:“娘的,你不丑难道是老子丑?哪儿劫的土憨货。”
男人在客栈顶听着,无奈自语道:“爷虽不算俊美,可是真不丑好么。”
男人撕掉胡子面皮是张麻子脸,胡子面皮现在是不能用了,瘸子留情自己不能害人家。
不知哪儿换了身行头的男人走到客栈外,抬头看了眼无怨客栈的招牌,是与人无怨还是进门皆是砧板上的肉怨不得谁,亦或者是客栈老板娘无怨,男人身背一把刀一副江湖侠客装扮走入客栈,其实男人身板不算强壮可也算不得瘦到皮包着骨,读书人的身板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气力有多大得看遇着什么人,要是生的好看的女子腰力尚可,要是大侠豪客吆喝声不小的,要是冲自己来的高手也能子拳砸进土里,至于再高的高手用男人的话说脸厚口水多脚力无敌。
一只脚跨入门内男人叫声:“小二来些吃食自己带了筷子,来壶酒。”
揭一角帘布老板娘绕出,中年妇人模样胜在馒头白大,腰姿粗扭动风情倒还好,看客栈内客人目光从男人到老板娘身上,就知风韵犹存足以满主这些饿狼汉子。
男人坐下桌腿的血渍渗的洗的不是太干净,桌上刀剑痕迹不少,看来此处来往的人颇多,也不难怪来往的人都来这无怨客栈,不管自己走了那么些天,就是在马背上靠近这无怨客栈鸟毛都未见到。
十娘坐到男人对面,对那些个客人的呼哨招手起哄一概不理,两腿一搭裙摆半拨,身上也还白皙也就到大腿一半露出道:“没来过?那就是新人了,老娘的店没客人用自带碗筷一说,怎么觉着这是黑店?”
男人摘了刀往桌上一拍,从怀中摸出一双筷子,看筷子样分明是随地捡起的枯枝,掰断折齐磨了皮。
十娘一脸懵哪儿来的憨货,这是糊弄自己来了,筷子两端也嫌刺啦,好歹用刀切切整齐,十娘一把拽起男人衣口道:“怎么的,看老娘是个女子好欺?你也不打听打听方圆十几里地儿,就老娘这一家客栈能开这些年,想来老娘这儿摸黑活腻歪了?”
男人哭笑不得,这是又做错事儿了,当初和那小子走马江湖穿草鞋的时候,狗日的不是说进黑店需自带碗筷,自己这没找着做一双也有罪了,男人示意老板娘客人都看着。
没了客人打趣,不少人还露了兵器,男人知道闯祸了就自己一个生客,都帮着老板娘。
后院厨房出来一伙人,一伙人怎么看男人都觉着和带来的货一个动作,瘸子挥了挥手让一堆刀剑出鞘乒乓作响的收了兵器,将马匪一一请了回去,才跑到十娘边上拉开道:“多大点事儿,老板娘发这么大火做什么,你个土憨货快给老板娘赔不是。”
老板娘嫌弃的瞥着瘸子道:“滚回厨房去,那儿来你的事儿?”
男人紧着板凳后退道:“不是黑店,那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是什么,个个带着刀你家怕不是吃的人肉。”
十娘眉眼一瞪道:“怎么你吃过?老娘的店不卖想吃还没有,想吃啊去平冤寨去。”
瘸子规矩的站到一旁,男人一再作死没得救,十娘什么都能忍着唯独人肉这件事儿,那是实在忍不得的。
十娘怎么看桌上的刀都与男人不搭,背刀的人少背这种两掌宽的更是没见过,男人那单薄身子骨用这样的刀有些说不通,要说是个故意找茬闹事儿的也不像,高手就更是个笑话,最大的可能便是个行走江湖的雏,不晓得从哪儿听来的黑店需要自带碗筷,筷是吃的明白,碗是通灶爷,吃的明白就不要把人肉端来,通灶爷只吃素食。
男人多盯两眼侧露大腿道:“那是哪里?不是黑店那咱正常吃饭,您别这般看着吓人。”
是个雏店内客人也就随他去,该吃吃该喝喝,其实男人没错五年前这家店确实是黑店,却不是十娘掌店,是一伙子恶匪专干男人这样的新人生意,那时候正个后院厨房都是拆卸的肉块,用粗盐一腌就是那老腊肉,只是那伙子生前做的最后一票,给他们招来了十娘,都给厨子杨蛋与瘸子埋前院里那珠枯树下,十娘不做那生意对来往甭管哪儿人都客气,前些年攀上了平冤山寨,也就更没人在这地儿闹。
十娘也没难为男人,身子骨挺像个读书的,就是样貌差太多与自己那口子身形像的很。
男人屁股没离长凳,双手搬起走回桌边,是挺虎的温柔老娘们,还是规矩些没必要惹事不是。
陪着七师兄练报废今日的药,李苦照列攥着本道书,每日看走也看练丹也看睡着就背,李苦上山十年没看什么书,也没学什么道法,除了手中道书也就是七师兄非要自己看的丹经典籍多些,至于手里边儿的道书是五台山的紫府玄庭经,每每四师兄问修习的如何,李苦摇头看了十年也没看懂,这时七师兄就要讨打道:小师弟你不是学会身轻如燕,像个剑仙飞来飞去了嘛。
被四师兄踢踹的七师兄才想起来,那飞来飞去的本事好像是小师妹的那个王八蛋教的,说什么是看不过去良材美质浪费在一本破书上,撺掇小师妹教了李苦身轻如燕。
看不懂道书的李苦只觉得这紫府玄庭经上的字,一直在脑子里打架好像最后那个字赢了,自己就不用再看这本道书了,打了十年也没见哪个字打赢,李苦是觉得没希望了,就是怕小师姐,四师兄,七师兄五台山山上的弟子失望,为了一个连书都看不懂的蠢蛋上山死了不少人。
李苦捡几颗石子左摆又瞧,卦象不宜见更不宜出阜地,一抬头见着王思林幼女看着自己手里边儿的石子道:“小道士你是在算卦?”小道士血气上涌脸色涨红,转身飞奔向西台方向,说是向西台方向不过是脚底打滑没跑几步掉下护栏,从云里边儿掉了下去。
王思林幼女紧忙跑过去急的不行喊了一句道:“本姑娘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小道士你跑什么坠下去了吧。”李苦单手抓着一段锁链,平时也没觉着五台山高,更没觉着山上石阶滑,这掉下去自己会不会死,李苦是真苦。
被王思林幼女拉上来的李苦喘着粗气,身轻如燕都忘了个干净,莽冲着向来时方向去,先上七师兄哪儿躲躲。
王思林幼女拉李苦上来费不少劲,正看李苦那傻样就见着李苦转圈般转了回来道:“小道士你在转什么?我眼都花了。”
小道士还是转回了七师兄那儿,七师兄打量番小师弟不对劲,平时都是到点就走不会回来,今日回来就回来了,整的一副傻样一会儿笑一会儿苦着一张脸的。
四师兄陪着王思林来找女儿,一到就见着坐石阶上的少女慌忙到:“小心肝儿诶,是不是差点掉下去,琉璃裙都破了。”
四师兄道:“这留云阶是该整修一番,功德主放心爱女无事。”
王思林扶起少女道:“道长这修复留云阶的银子,我王某人出了,道长们长年走也安全些。”
四师兄一个见人没个笑脸的人,闻言笑的慈眉善目。
少女不顾王思林为其拍去尘道:“爹刚我见着那个小道士了,傻气的很。”
王思林疑惑望向四师兄,四师兄如实道:“这边没香客来,是贫道七师弟练丹之地,有人也是山上弟子送饭食与药草,这时段走在这留云阶的只有贫道小师弟,想必您的爱女遇见的是贫道小师弟。”
王思林拉着少女往回走四师兄跟在身后,可不敢让她出事儿,膝下无子唯有二女的王思林,当真是恨不得给女儿买个皇帝当当,只要能用银子买不怕花银子,王思林什么都没有就是银子多,老婆多有个卵用又不生崽,就两个釹宝可不就得把银子都花她俩身上,也不晓得一个小道士有什么好的,这九州天下除了皇后就是让女儿做个贵妃也做的到,更别提那些藩王王妃的位子,娶了他王思林的女儿就是娶了座银山,谁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是哄鬼的,他王思林最不信这个邪,要是北廷王能看上自己女儿,要当个皇后也不是没可能的。
单手端碗一手拎个酒坛,十娘将一碗阳春面櫈到男人面前,为男倒了碗酒道:“天色晚了,你要不怕吃完给你开个好间。”
男人嗅了嗅才搅了搅面吃起来道:“开,怎么不开。”
十娘转身招呼其它客人,到底是个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