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西蜀境,蜀府,孜城军武府内。
“将军为何发愁,大将军说了什么?”蒋万夫问到。
杨在安将信摊在案上,若有所思的说:“大将军让我们先按兵不动,他要亲自会会白羽他们。”
“好啊!”蒋万夫痛快的将椅子一拍。转而又问:“既是如此,那将军你有什么好愁的!难道还怕大将军收拾不了他们?”
“我不是发愁,我是有些不解。大将军要亲自跟他们较量尽管去就是,何必让我们按兵不动呢?三路并进不是更快吗?”
“兴许大将军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单独解决他们吧。要是我们三路并进,他们也要分兵对抗,这样就没有挑战性了。”
杨在安收起愁容轻轻一笑:“将副将军,这可是打仗,不是江湖对决。我眼中的荆狄,可不是不分轻重、不分场合的任性的人。相反,他谨慎得很,即使是要兵行险招,他也会等到能够预见至少五成胜算的时候,是个险中求稳的人。”
蒋万夫想了想,伸头说到:“那是不是说明,荆将军独领中军对付他们,已经有了超过五成的胜算。”
“你根本没明白我说的,眼下我们又没有冒险的必要。算了,毕竟是大将军领军,不会出什么叉子,我们先等等看吧。”
(二)西蜀境,蜀府正北偏西的上雅城。
花月痕急站在城墙上,匆匆的对旁边守城的人喊到:“快!去军武府,把秦烨和白羽他们叫来,还有独孤堂主。快!”
胡心月看着突然映入眼帘的疾行而来的长龙,心里砰砰直跳:“这怎么可能!我刚刚明明一直注视着前方,明明什么都没有,他们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凭空冒出来的!”
“而且来得太快了,这并非寻常行军速度,绝对是用轻功疾驰而来。他们走了多久,就不担心开战之前先把内力耗尽了吗?”
那两条长龙从平静的空气中忽然冒出,随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胡心月有些惊慌失措:“我们该怎么办?”她扯着花月痕的右臂。
他看着前方握紧她的手,冷静道:“别怕!他们就在城内,绝对能赶在西域军的前面到这里来。”胡心月忽然换了一种心跳,目瞪口呆的看了看花月痕的手,然后努力平复了一下,看着越来越近的西域军轻声答到:“嗯。”
花月痕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手一放:“不好意思,刚刚一时情急……”
胡心月也松了手,暗暗点头,轻声说道:“还算彬彬有礼,比在北疆的时候好多了。”
他又连忙转身往城底下喊:“所有人全部上来,准备结气成屏!”然后转回去继续紧紧盯着狂奔而来的西域军。
“报——报!”那名士卒猛地推开军武府的两个门卫,径直冲进去跪在厅前,喘着粗气对独孤求剑报到:“西域军已近在咫尺!花大侠请独孤堂主与各位英雄迅速前往北门!”
“什么?”独孤求剑连忙起身。
白羽和秦烨等人也跟着起身,还气急问到“怎么现在才来报,早干嘛去了!”
独孤求剑双眼突然好似猛然惊醒一般,恍然大悟到:“不好,大意了!”然后从案上拿起那方精武堂的印章交到严玉虎手里,嘱咐道:“严少侠,你拿着它,让精武堂的人马上去北门迎战!还有落凤、伽蓝的也别忘叫上了。”然后纵身跃上军武府大门顶上,叫到:“诸位!赶快去北门!”
两人来不及多想,连忙跟上去,呼吸之间,白羽已经跟独孤求剑并肩而行了,秦烨一个人稍稍落了后。两人御气剑而飞,白羽在一旁问:“前辈为何要说‘大意了’?”
“我早该想到这种情况,‘奇谋六策·瞒天过海’!”
“这一招是……”
“很简单,不过就是用内力遍覆周身,然后使其颜色和周遭环境相同,就跟‘伏兵’一样,让人的眼睛观察不到而已。”
“可是兵器怎么能跟人相比呢?伏兵只需要让气劲的色泽跟自己衣着的颜色一样就行了,但如果是活动的人,周围的环境不停的变化,那气劲的颜色也要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若对象只有几个人还可能做到。可那是一支军队!即便只论内力,也不可能做得到覆盖每一个人!”
“那有什么,只要每个士卒都出点内力,他荆狄就能改换他们的颜色。”
“可那是一支军队,一支数万人的军队!一支活动着的数万人的军队!他真的做得到吗?”
城墙已在眼前。“左麟龙都做得到,荆狄怎么就做不到?”两人到了城墙上空,一跃而下,身后气剑随之消散。刚一落地,独孤求剑立即命道:“立刻结成境域,晚了就来不及了!”城上的数千士卒随即一同催动内力,结成境域,罩着北门。
“你们终于来了!”花月痕像看到了希望一样,大喜过望。
“大师兄!”胡心月看着后面紧跟而来的人,招手呼喊。秦烨也到了北门。
白羽已经能够看见大军前面单独成行的一个魁梧身影了。“左麟龙可是齐代的‘定鼎双将’之一啊,他荆狄能和这样的人相提并论吗?”
“哼,你以为他凭什么可以从一个堂生,直接拜为甲将。就凭他是‘十堂问将’的甲榜?少天真了。就算他在精武堂中已有武衔,但统领域军的重任怎么可能轻易交给没有任何经验的人。不要以为被比较的人就一定更胜一筹,说‘荆狄勇武不下卓世铭’,不过是因为卓世铭是早已成名的前辈罢了。在我看来,他们两个完全旗鼓相当,荆狄离‘双甲将’,只是差一个像样的武勋而已。”
白羽苦笑道:“所以他是要拿我们当垫脚石吗?”
大军像巨浪般的队伍扑面而来,顷刻挤满了独孤求剑的瞳孔,他沉了沉眼反问到:“你说呢?”
西域军飞奔到了城前,那金盔铁甲单独成行的领头大将双脚落地,背着五万戎装将一杆长枪往地上一杵,提着内力高声一喝:“停!”身后刚刚还在跳跃的五万西域军,骤然刹脚。
一声叫停,如霹雳巨响,上雅城里里外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眼见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严玉虎叫的人又还没到,独孤求剑只能先和荆狄说说话:“荆大将军近来可好啊?”
荆狄朝着城上回道:“一切尚好,有劳独孤堂主记挂了。堂主不必担心,我奇袭而来只是想让诸位知难而退,看各位的样子,想必好没做好应对的准备,不如先将上雅城让给我吧!我占了便宜便会歇息几日,让诸位喘喘气。”
独孤求剑额头两侧冒了些冷汗,苦笑道:“这家伙,该说他是想兵不血刃的拿下上雅城,还是想放我们一条生路呢?”
“不是早就知道要对付荆狄和西域军了吗?如此交战未免太过憋屈,我偏要会会他!”白羽跳到墙边巨石上说道:“蜀南剑宗掌门——白羽,能否请荆大将军上前指教!”
荆狄摸着自己的小撮黑须:“原来是白掌门,虽未谋面,但其身手也早有听闻。这样吧,要让你们就这么退去,可能你们也不好受,为了大家好,我们就玩儿得简单点——我跟白少侠过过招,哪边输了哪边退兵,怎么样?”
白羽笑道:“荆大将军真会算计,你要只是退兵,那岂不是毫无损失。谁输了谁就让出一城!”
“哈哈哈哈!但凭白掌门做主!”白羽兴奋一笑,跃下城墙。
毫无保留,他指尖骤然聚起赤色气剑,带着一招‘火见龙行’飞袭而去。荆狄旋枪成盾,侧身单手一撑,气形红龙轰的一声撞在横旋着的枪上,气劲四散的同时枪也被止住了。赤剑抵在横着的枪上,白羽寸步难进,荆狄岿然不动。
风沙平静之后,他将枪握起,猛地一挥,两人拉开了距离——白羽后退了一丈。
“灵山八剑的确又华又实,可惜我不喜欢在单打独斗的时候用奇谋六策,姑且用蛮力招架一下阁下吧。”
白羽立刻分出八柄气剑围着两人贯入地下,阵起‘灵笼千剑’眼花缭乱的杀向荆狄,同时自己也携剑气不停地攻击。白羽的速度本就让人应接不暇,再加上四面八方飞袭而来的剑气,荆狄更是接不过来。片刻之间过了百余招,荆狄突然听见自己的盔甲被擦响了两声,索性用境御术,将内附于表皮,杵着长枪赫然立在阵中,不动如山,任凭剑气冲杀着自己。
境御术专克无死角的进攻,但缺点也很明显,内力分散之后,每处的防御都远低于自己的最强水准。白羽看准了时机。剑阵又一次发出了千剑之后,剑笼忽然消失,白羽聚八剑成青剑,携剑猛袭过去。
四周是成百上千的气剑,前面是带着‘排闼青山’而来的白羽。花月痕攥紧了拳头,胡心月拉扯着衣角,秦烨用力的抓着城墙上的石块,独孤求剑冷汗滑落仍然目不转睛。
继续维持境御术挡不住白羽的青剑,汇集内力还击青剑又要承受千剑贯体。观战四人忽然绷紧了神经,已经分不清是担心白羽还是担心荆狄了。
只见荆狄沉着将双指一并,嘴角动了动,声音淹没在呼啸而来的强招中。
举座皆惊!白羽瞪大了双眼看着朝自己扑面而来的千剑,慌忙将将青剑一挥,用排闼青山抵去万千气剑。荆狄从白羽“消失”的地方一枪挥来,重重的敲在正接着自己强招的白羽的背上,一枪将他敲到了大军之前。
花月痕默默松了拳头摇摇头,秦烨愤然一掌拍在城墙上,胡心月叹了口气,独孤求剑恢复呼吸,凝视着城下,轻声道:“奇谋六策·李代桃僵。”
“不亏是剑宗得了‘羽’字的人,我竟然还想着靠蛮力赢你,结果还是用了奇谋六策。吃一堑长一智,白少侠以后与我交手,可不要太过专注了。”
白玉转过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难道刚刚你是暗遣内力把我拉过去的?”
荆狄大笑到:“没错。你要是把精力全放在我身上,不注意控制身体,可是很容易被我牵着鼻子走的。”
“怪不得独孤前辈早早地就让人结成境域,原来是为了防止你的内力摸过来。”他侧头看了看身后的大军,又看看城上的守卒,越想越不可思议,恍悟道:“这么说来,你也能交换除你以外的人的位置?如果不用境御术阻止你将内力暗遣进去,以你的功底,肯定能将城上守军换下来!”
“哈哈哈!白掌门想太多了。你说的那招叫‘偷梁换柱’,我只有两只手,只能调换除我以外的两个人。要想将两拨人的位置互换,除非把他们绑在一起,或者装在一口大锅里。”
“是吗?”
“当然,我没必要骗你。要想互换成千上百的人,我读过的武籍里,只有一招可以做到。”
“哦?说来听听,我也好去练练,将来好在战场上对付你。”
荆狄忽然一笑,问到:“那你对飞镖感兴趣吗?”
“原来是那招。算了,飞镖这种东西不适合我,还是把我的灵山八剑琢磨透吧,下次一定不会输给你了。”说完便凌空翻到他身后。荆狄转身道:“所以白少侠是认输了吗?”白羽将刚刚擦了血迹的那只手摊在他前面,苦笑道:“不认输就没有输吗?”
荆狄抬起头,高声问到:“独孤堂主!如何?”
“我们真的要撤吗?”秦烨问到。
“你占了上雅城,会休整多久?”独孤求剑问。
荆狄想了想道:“不确定,十天左右吧!”
“好!”
“前辈,我们真的就这样走了?”花月痕又问。
胡心月也忽然说道:“快看!严师兄他们到了。”
“就这些守不住荆狄率领的五万西域军,得再调些境军来。况且他荆狄要是愿意,明天就可以继续攻城略地,现在好心给我们时间准备,信守承诺撤走,对我们都好。”
白羽飞上城墙,低头对独孤求剑说到:“实在抱歉,是我草率了。”
“不,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领人来到城门背后的严玉虎刚要上城墙,秦烨连忙说到:“不用来了,已经结束了。我们走吧。”
“什么?!”严玉虎急匆匆的神情忽然转成惊疑。
“走吧。我们在路上,慢慢跟你讲。”
花月痕转身走到胡心月旁边,忽然说道:“对了,刚刚情况紧急,有个问题忘记问了。”
“什么?”胡心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的侧脸。
“你说‘温柔’,是不是形容触感的?”
胡心月脸色一垮,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他膀子上:“对!就是这种触感!”秦烨和独孤求剑听着这响亮的声音猛然回头,然后又默默转回去。
花月痕一脸沉思,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反倒是她被自己那记巴掌吓到了,一边走着一边轻声呢喃:“对不起。”
花月痕微微一笑:“真没想到,我竟然有点害怕。看来拉着脸和扇巴掌有一个就好了,两样一起,有点吓人。”
“哼,你也会害怕?”
“当然会。不过我的害怕跟别人不同,我的害怕,更多来自于心寒,而并非恐惧。”
“好吧。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以后三思而行。”胡心月稍稍展颜,认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