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熠桐去Y市的第三天,我早上给他打电话抱怨:“三天了,还不回来?”
“事情繁琐啊。”萧熠桐的怨气居然比我还重。
“再不回来,我杀过去了。”我说得不是威胁,是真的想见他,想飞奔进他的怀抱里去。
“哈哈,好啊。”萧熠桐笑道,“今天再见几个人,开个会,应该能确定我的归期了。你再忍耐一下,我晚点给你电话,乖了。”
萧熠桐的声音温柔明暖,冰凉的手机握在手里,我却感觉心里暖暖的。
爱是什么?
我想应该是冬日里的暖阳,女人手里的购物袋,男人脚下行走的方向。任何时候想起来,都能让人嘴角上扬的惬意与甜蜜。
我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望去马路上行色匆忙的人群和车辆,果断得抓过手提包。我打算去购物商场置办年货,给全家人买新衣服,尤其是萧熠桐的,一定要里里外外全部由我一手包办。
可我刚出办公楼,还没走到自己的车前,大门口门卫室就有个女人冲我喊道:“小凌,小凌。”
她疾步朝我跑来,保安呼着喊着追着她一起跑了过来。
“小凌,我一直在找你。你还认得我吗?我是秦勤。”来人抓过我胳膊,把脸对向我,很怕我认不出她。
“秦勤?”我讥笑过去,瞟她一眼。
面前的人身上一件铁锈红羽绒服把自己包裹得像个水桶似的,曾经粉嫩白皙的脸也似经了风霜一般粗糙暗沉了很多。
我要记得没错,她应该只比我大三岁,可是才30岁的女人怎么看着像是提前糟进了更年期?
“是我。”秦勤笑道,笑得惊喜,笑得唐突,还有点凄凉。
“凌总,真的认识吗?”保安问我。
“认识是认识,不过这个人我不想见。”我挥开秦勤的手,恶狠狠道。
保安立即过来抓住秦勤,要撵她出去。
“不,我找你很久了,我一直在找你。”秦勤挣扎道,“我想找回我的儿子。我打听了很多人,我去了以前的赌场,去了以前老汪的家。我甚至还去了养老院见了老汪的妈妈,去了精神病院,见到了汪凤兰。可是谁都不知道我儿子在哪里。”
秦勤哭了,两只胳膊在保安手里乱挥乱舞,不愿离开。
她哭向我:“我知道你以前对我儿子很爱护。赌场的人告诉我,我走了之后,一直是你在帮我照顾儿子。可老汪死了,你也走了。我就想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儿子的下落?”
“你儿子早死了,你现在才来找?”我冷笑道,“汪智富有精神病,你知不知道?他寻死之前,把你儿子扔进海里了。没人告诉你吗?”我说得痛心疾首,“说真的,我被打击到了。”
许是我脸上表情太动容逼真,秦勤“啊”的一声,哭声嘎然而止,张大嘴巴,瞪起眼睛,脸色瞬间煞白。
保安也被怔了一下,抓着她的手看向我。
我嗓门口提着一口气不敢放,我怕自己说多错多,我等着秦勤做反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秦勤悲戚得蹲下了身,伏在自己膝盖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没去安慰她,也没让保安去动她。我紧了紧自己身上衣服,冷冷得站着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秦勤才哭声小了下去。她缓缓站起来,口里轻轻道:“报应,全是报应。”她没有再看我一眼,似是自言自语。
她垂下头挂着泪痕,转身往大门走去。
我摇了摇头,悄悄舒了那口气。我上了车,开出大门,慢吞吞得悄悄跟在秦勤后面,想看看她往哪里走。
没出两分钟,视线里的铁锈色水桶一改缓慢沉重的脚步,忽然像离弦的箭冲向马路对面,而那里是人家公司一堵实坚坚的砖墙围栏。
我暗叫不好,手里方向盘鬼使神差得跟着那身影往左一别,不料后视镜里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咚”的一声巨响,我眼前蓦地一片白雾色,身子再动弹不得了。
好一会,耳边才听见人声,好像是保安。
我摸索着开了车门,爬出车去。
“凌总,你没事吧?”保安问我。
我摇了摇头,神思有点恍惚,身上也有些酸痛,一时却不知道哪里不好。
我的车门变了形,安全气囊全部被打开了。撞我的是个白色别克,车子已经退开我两米远。那车右车头也变了形,大灯像被剜开的眼珠子,垂挂下来,看得很渗人。
司机是个年轻女孩,看起来比我小。
她站在一边哭着打电话。
我看去对面围墙,那白墙之上似有一片模糊红色多余了出来,而那地上也横躺了一片铁锈色。
“快救人。”我大叫一声,跑了过去。
秦勤一动不动,脑门上一片鲜血淋淋,血肉模糊。我摸了她的气息,有点弱却还是喘着的。
我赶紧解了自己的围巾胡乱得给她额头裹了一下。保安把她抱起来,可我的车显然已经不能用了。
我跑过去对别克女孩道:“借你的车用用可以吗?先去医院,我们车的事回来再说。”
“你自己突然转得方向,不是我的责任吧?”别克女孩鼻子红红的,说话却一点也不客气。
“是我的责任。小妹妹,先救人送医院好不好?”我有点着急。
“我是新车。”别克女孩很冷漠得看了一眼保安手里的人,双手揣口袋里站到车前继续心疼她的车去了。
我无奈了,赶紧摸出手机给唐芸打电话,让她找些乐于助人的同事过来,尤其是要一辆愿意救死扶伤的车。
“我打了110,你别想走。”别克女孩冲我喊道。
我白她一眼。
很快王书伟开了车过来,还有郑德和几个同事。
我把我的车钥匙给了郑德,让他帮忙处理车祸。保安把秦勤抱上王书伟的车,我们一起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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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一阵忙碌,医生给秦勤处理了伤口,拍了脑CT,脑门缠上了绷带,送进了病房。
医生说:“还好,颅骨没有损伤,养养就好了。只是相估计要破了。”
“她一直昏迷不醒,不要紧?”我问。
“她昏迷不醒是因为严重的气血不足,估计会有一阵的头痛头晕,给她加强一点营养,多开导多陪护。这么年轻,恢复起来应该快的。”
我点点头,谢了医生。
王书伟还有工作,他先带了保安回去了。
我坐在秦勤病床边,看去输液管里的透明液体一滴一滴不动声色的消耗着时间和生命。
一个人绝望到什么程度,会想用死来解脱?
一个人又是蠢到什么程度,会用撞墙这种又痛又丑的方式伤害自己?
为什么我要遭遇上汪智富这样一家人?为什么他家一个个都这么奇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