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上,裹着明黄袈裟的小和尚并未离去。
他兴致勃勃的观星赏月,从袖子里摸出小一把炒熟的黄豆丢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不远处的树林里,那位一直贴身保护迦叶的中年和尚信步走出。
他望了望风清扬消失的方向,眼神漠然,有杀机一闪而逝。
迦叶嬉笑道:“没那个必要,他命格中的气运少得可怜,杀他不如留着他,作用会更大。”
中年和尚走到迦叶身边,弯腰蹲下道:“身中七星海棠奇毒,废人一个,哪还有丁点作用。”
“他今日对你动了杀心,难保日后不会反咬一口。”
“月黑风高,又有龙门行事在先,机会绝佳。”
“错过了今日,再想轻而易举的除掉风清扬就没这么容易了。”
“毕竟……”中年男子坦然说道:“毕竟是运宗的少宗主,杀他之前总得找个背黑锅的。”
迦叶轻蔑摇头道:“论智谋,他不如龙锦瑟。”
“论胆色,他不如我。”
“论境界造诣,他不如灵心。”
“撑死和道门的秦道陵有的一拼,比玄门的破尘强上一筹。”
“这样的人,何惧之有?”
“别说他已经成为废物,就是从前的他我也从未放在心上。”
“之所以找他合作,说到底,无非是当时的形势所逼,运宗是最合适我的盟友。”
中年和尚轻应道:“他很记仇,尤其对你。”
迦叶嘴角一咧,拍手笑道:“那又怎样,血肉筋脉枯萎,武力修为倒退,心境彻底坏死。”
“昔日黄花,丧家之犬罢了。”
中年和尚反问道:“既是如此,你还留着他做什么。”
迦叶坐直了身躯,将嘴里咀嚼的黄豆咽下:“等他发疯。”
中年和尚满脑门问号,疑惑不解。
迦叶摩挲着手里最后一粒黄豆,笑容期待道:“你想想,曾经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少宗主,突然变成了自己都无法接受的垃圾,心境全毁,心智大乱的前提下,他会怎么做?”
“自然是报仇,像疯狗一样乱吠乱咬。”
“找昆仑报仇,找龙门报仇,或许,恩,也会找我报仇。”
“可不管他怎么做,京都的浑水将因他而,雾气缭绕。”
“乱世出枭雄,时势造英雄,机遇向来是不平静的。”
“他搅得京都的水越浑越脏,我才有机会伺机而动。”
“佛门要我一个交代,师傅也在看着我,我需要这样的契机证明自己。”
迦叶说的有些口干,当即起身道:“走,今晚在普济寺过夜,我请你喝一壶云雾茶。”
中年和尚紧随其后道:“龙门一脉的弟子出现在韩家,没瞧上九婴化巴蛇的韩黑风,反而莫名其妙的帮助李思,这是不是表明龙门看上了拥有麟凰命格的邢军?”
“这男人曾是独占两斗气运的龙凰命格,富贵之态天下罕见。”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其中……”
中年和尚的话还没说话,迦叶当场打断,讥笑连连道:“他命中的气运已被韩黑风十一年来吞噬的不足两成,毫无培养价值。”
“龙门以寻龙为己任,凭肉眼观天下,聚心眼动天机。”
“你觉得伊红烟是傻子?还是龙锦瑟蠢笨如猪?”
“一块上好的牛肉被人丢进了粪池,长满了蛆虫,被咬的支离破碎,你还有胃口洗干净再吃?”
中年和尚汗颜道:“我只是想不明白。”
迦叶脚步平稳,一步一个阶梯道:“其实我也看不懂龙门走出的这一步棋,委实让人难以理解。”
“邢军不值得栽培,李思连命格都没有。”
“这样一对寄人篱下的母女凭什么得到龙门一脉的相助?甚至为了李思不惜自暴踪迹。”
“啧,有趣,真的很有趣。”
迦叶摇晃着脑袋道:“总要有利益牵扯呀,难不成做好人好事?”
中年和尚接着话道:“会不会是韩黑风故意弄出来的烟雾弹,混淆我们的视线。”
“你也说了,他们都寄人篱下,算是韩黑风的人,龙门相助李思不就等于在帮韩黑风吗?”
“同一个锅里吃饭,哪能走出两条路。”
迦叶情绪高涨道:“你这样猜,便是前后互相矛盾。韩黑风与邢军只是表面主仆的事你是知道的,也是真的。”
“韩黑子觊觎邢军的命格气运,邢军借此换取韩家的富贵。”
“为期十二年,今年是最后一年。”
“这件事不敢说天下皆知,但在各大势力面前早就是不争的事实。”
“同住一屋,各自为政。”
“否则韩黑风岂敢让风清扬对李思下手?”
“虽说是瞒着邢军的,可他偏偏这么做了。”
中年和尚表情丰富道:“确实有所耳闻,可不敢相信啊。”
迦叶眉角轻挑道:“为什么不敢相信?”
“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事。”
“所以我才说凡事讲究利益分割,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中年和尚点头回应,表示赞同。
迦叶继续道:“既然确定了龙锦瑟的藏身之所,撒在外面打探的弟子就收回来吧,盯紧韩家大宅即可。”
“苗疆之行,四位长老的身亡,这笔账总得和龙门算算。”
“恩,记得把今晚发生的事通知韩黑风。”
迦叶双眸明亮,充满戏谑之色道:“这个韩黑子一心要当那华夏之主,千方百计寻找龙门一脉的入世弟子,妄想得到扶持。”
“若让他知道龙锦瑟就藏在韩家,还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不知他该作何感想。”
中年和尚忍俊不禁,击掌而行道:“怕是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哈哈哈哈,这才有意思嘛。”迦叶畅快大笑:“让他们狗咬狗,咱们先躲在一边看戏。”
月色下,迦叶的身影越拉越长。
中年和尚小声道:“你让我查的那件事有了点眉目,李木的那个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