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首山上,流珩早已恭候多时了。
来之前,流珩搜遍了无烟城的各处据点,均未探查到两只灵宠和厉沅沅的下落;加之又听闻朱家兄弟二人有朝这个方向追去。,遂马不停蹄直接上了山。
流珩想着以连胜的武力,轻松甩掉朱大、朱二并不是难事。但足足从清晨等到了日落,这才瞧见一男一女跌跌撞撞搀扶着赶来。
“出什么事了?”
厉沅沅的脸色愈发惨白,才瞥见流珩,就感到两眼一黑,隐隐的腹痛来袭,眉头皱着皱着便要倒下了,还是连胜机警,抢先手搭把脉大呼“不好”。
不等流珩过来接人。径自横抱着冲向寨子里,一路喊着“叫七元过来!”
七元神医,乃是无烟城最知名的医者;独独对连胜言听计从。
“好好的人交给你,你就是这么还我的?”流珩眼睛里正烧着火,像头暴怒的狮子,忙不迭地向连胜咬去。
确实他们分开的时候,厉沅沅起码脸色红润,脉搏也是均匀得很。
这才不到三日的工夫,连胜竟把他的亲骨肉害成这样,还谈什么联手端了桃花岛、
“你别嚷嚷了,还不都是你作的孽!”连胜立马把锅丢给了流珩。
习姬的出走和流珩密切相关,流珩一头雾水不懂厉沅沅又怎么扯上自己了。
要是带厉沅沅回去,十有八九习冠会囚禁她,然后利用她来巩固权势。
不带厉沅沅回去,起码她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逍遥自在,无人约束,做最真实的自己;同样这也一度是习姬的奢望。
“我作什么孽了?”流珩被他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觉得莫名其妙,哪里有自己没照顾好对象,反倒责怪起对象她爹的道理。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连胜苦无证据,只好冷冰冰地说,“怎么搞大人家肚子的,心里没点X数?”
搞大肚子?
流珩这才回过神来,连胜指桑骂槐——莫不是厉沅沅和白非墨有了!
就多方面因素来看,灵起族血脉和白家血脉交融,从来就不是一件值得大张旗鼓的好消息。
流珩整理完这些信息后,一字一顿地问连胜,“谁的?”
连胜震怒咆哮道,“老子哪里知道谁的!反正不可能是老子的,你放心!”
匆匆赶来的神医七元,刚好听见了全过程的对话。
七元一脚踏入何首山,后脚赶紧追上前,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俩谁搞了谁?”
流珩与连胜,相互大眼瞪小眼,相互冷漠地嗤鼻后,才告诉七元大致经过。
七元听完来龙去脉,大吃一惊,挎着的医箱直接掉在地上,嘴唇微微发颤,试探性地问起厉沅沅,“这么说?令爱是历经两次的灵源置换?”
“你是不是抓错了重点?”流珩对置换灵源的事情不大知情,也压根儿没想过有多严重,反正那会儿习姬和自己都挺好的,技术也都在上上乘。
但连胜和七元不会这么想,灵起族全部的驭灵师都有一个命定的天赋,男子是绽放,女子是涅槃。只一经交换,后面再换回来,不掉了半条命是不可能的,能侥幸活到涅槃的年岁更是少之又少。
粗略一点来说,厉沅沅这是变相自杀。
当七元解释给流珩听的时候,流珩整个人都感到世界即将崩塌。
七元没空去安抚初学者流珩的情绪,扭头对连胜说,“赶紧带我去看她,这个孩子,留不得。”
“不可以。”流珩张口就阻止打胎小分队的念想,也许是心灵相通,也许是血脉联系,他能感到厉沅沅对这个孩子的满心期许。
“你不要她的命了?”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要——一定还有别的法子,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流珩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极了习冠初次抱习姬的时候。
厉沅沅是他和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纽带,其实他哪里舍得叫她吃苦受罪。
拿掉孩子的疼痛,流珩还没来无烟城的时候,亲眼见过家中的妇人疼得死去活来。
轻则打滚数个时辰后,下半身排出一些血红恶心的玩意儿后,热水清洗干净,躺在床上休养半个月就能慢慢缓过来;
重则哀嚎数个时辰后,下半身需要一些器械工具去取出未成形的胎儿,再清洗干净后,躺在床上好几个月才有精气神。
十几年光阴不在厉沅沅身边,流珩根本不知道厉沅沅什么样的体质,不知道她是不是对草药过敏,甚至于不知道她是否坚持保住这条小生命。
七元为医者,能体会到为父亲的难过,只好退了一步说,“或者,我先开副药方,你仔细煎药后,调理几日再做打算。毕竟是她身上的一块肉,谁都做不了主。”
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到心坎儿上去了。
是啊,谁都做不了厉沅沅的主。
可流珩只盼着她平安一生,有无子嗣并不重要。
然而晕厥的厉沅沅不这样想,似乎被白非墨柔情打动了,也似乎是因为肚子里的生命所心软了,她也想过一过三人一屋三餐四季的小日子。
什么打打杀杀,争名夺利,其实厉沅沅根本就不在乎。
至于对太子长安的追求也是过去式了,厉沅沅此时对东宫的印象已经慢慢模糊了。
“药,不会伤到她吧?”流珩总觉得她吃了很多苦,不然怎的面黄肌瘦,没一点肉感便罢了,甚至没一点大小姐的自信从容。
七元赶紧摇头,“不会不会,只是调理身子的一些草药。可能有些苦涩,但药效是极好的,只要按时一日三帖服用,撑到两个月是肯定没问题。”
两个月,也就是说厉沅沅还有两个月的考虑时间。
这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毕竟月份大了的话,最后吃大亏的肯定是厉沅沅。
“写下吧,我这就去抓药,然后回来熬制。”流珩提起裤子就准备下山买药了,但七元的脸上却浮现出较为难看的神色。
连胜倒是先问了,“是不是有一味药,不在无烟城?”
好直接,流珩都衷心佩服。
七元摇头,讷讷道,“只是,这味药的药引子,必须得是孩子生父的血。”
这句话对流珩来说宛如晴天霹雳:白非墨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谈什么药引子。
“要是,孩子他爹死了呢?”流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不行就只好听天由命。
七元依旧是摇头,下了最后通牒“死了的话,这条路就走不通了。七日内,必须拿掉胎儿,不然母体肯定活不过下个月。”
“最晚几天?”比流珩还操心的当属连胜,他可不想以后习冠知道自己是害死外孙女和曾外孙的凶手,这无烟城他还想慢慢生活呢。
“三天,她身子骨奇差无比。”
七元寥寥数语,都像一颗颗定时火乍弹一样,稳当当落在流珩的心上。
本该是他们最宠爱的女儿,为什么能走到这一步。
“有多差?我觉得不至于吧,她娘和她爹都怪健硕的。”连胜和厉沅沅接触时间不久,但也觉得“奇差”两个字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狠狠重创了流珩一下。
七元看破红尘,淡淡地说,“没夸张,她死了一次,当然是注定的结局。”
死了一次吗?
也就是说天赋“涅槃”被自动激活过了,连胜后知后觉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早已大大超乎所能掌控的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