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桃花岛北岸。
还未弱冠的少年郎,一袭白衣迎立风中,朵朵桃花盛开,宛如寂静的粉色花海。
一黑白头发相间的长者缓缓走到身边,拍着薄薄的肩说,“每年立春你都会站上十九日,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少年默然,目光遥遥看向对岸的姑苏城。
商家的地盘,也是子虚国最为重要的城池,更是唯一一处白家势力没有深入的地方。
而后过了许久,他才轻声说,“十九,不过一个念想。”
“什么念想?”
问话的恰是年幼无知的白堤,彼时白堤的个头还没树墩子高,但对男女之事却有所概念。
白堤遂大胆说,“难道是你的梦中情人?”
少年犀利的目光像雷霆一样闪过白堤,不苟言笑地严肃道,“年纪轻轻不学好,长大可别像你老子一样—死了老婆。”
白堤一向最痛恶他人提及生母,算是他自己害死的,可罪魁祸首该是他的父亲。
但也因为是父亲,白堤只能去包容。
“阿墨,他还小,你别灌这些东西。”长者对真话也不反对,训诫的声音极轻。
某人居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极为和蔼地对小家伙说,“男子汉,是不可以说‘小’的。”
长者听出了话外之意,可白堤听不懂。
“那应该说……大?”
上了半年私塾的白堤想都没想蹦出个反义词,其父几乎原地吐血身亡。
长者稍有困惑,什么时候,白非墨的嘴这么厉害了。
只见少年嘴角微微勾起,很快视线又移回了桃花林:化作春泥碾作花。
那个时候的少年,意气风发,恣意洒脱,全然不曾预见,在十九天后,子虚皇庭的一场升平之世歌舞,竟让他安定多年的心,第一次有了悸动。
台上翩翩起舞的少女,明眸善睐,貌美倾城,是他此生眼中的唯一绝色。
世间山河万里,日月满地,独有一份佳人,赛过无限风光。
舞后,他瞅准了机会,制造和她偶遇。
双手合十作揖,是他学过最尊敬的方式。
“在下,桃花岛白非墨,敢问姑娘芳名?”
少女头都没抬,径自无视他去了偏殿,沐浴更衣,为着后面的盛宴作陪。
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开口问,却被拒绝得有些意外。
怎么外头无数人家的姑娘都想嫁给自己,偏生她没入眼。
第一次见面竟这样草草收场,甚至有些许不堪。
于是少年暗中发狠,不出五年,我必然叫你记得我。
五年后,他还是在殿后寻到了她。
几乎一样的开场白,回应是等来了,改变的却是她。
“我看上的人,坐那儿呢。”
淡淡的九个字,像一根根锋利的刀刺,一根一根插在他的心头。
从那日后,少年更加发奋图强,终于在三年前,成功见证了皇帝是什么求他的。
要求随便开,反正他就是要她服气。
少年那时的势力、实力和财力,都远远不及那位天下的接班者;被忽视后,他曾履约十年不见她,却又意外救了人。
冥冥之中的缘分。
不论是白非墨,还是厉沅沅,谁都不可能逃得开。
“你发什么呆?”
厉沅沅叫了他老半天,白非墨想出神了都忘了正事。
好像有听到神雕侠侣系统的嘱咐,他一瞧她这么紧张,随即就决定—听老婆的话。
跑就跑了,带个不成器的女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会失去胜利。
【笨蛋宿主,三、二、一……】
神雕侠侣系统倒计时还没结束,厉沅沅已经看见一大波黑漆漆的东西在涌来。
好像不是蒙面人,怎么像蚂蚁的样子。
“吱吱吱吱……”
伴着有节奏的律动、白非墨亦忍不住好奇观察情况。
一观察不要紧,他居然看见了某个仅存在于画像和古籍上的男子。
灵起族的族长,名曰“流珩”。
据说是和白家初代一个年岁的,因为体质和血脉的独特性,至今依旧是少年模样。
白非墨不由得心里恐慌,族长都来了,自己和厉沅沅怕是真占不到一丁点儿便宜。
谁料,这个叫“流珩”的,对厉沅沅态度可比那蒙面人要温柔客气多了。
就连白非墨都产生过一个念头:厉沅沅要是我女儿,倒贴也要嫁过去。
“狗东西,这到底怎么回事?”
厉沅沅也能看出来这人明显不认识蒙面人,那么很多不接和疑惑,都得向神雕侠侣系统要个明白。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狗东西,长进了啊!你敢给我哼歌?”
【笨蛋宿主,那是族长,我能说什么?】
神雕侠侣系统就是有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就汇成一条淡淡的河流,慢慢逝去,再逐渐被淡忘。
“沅沅,此人绝非善类。”白非墨只能点到即止,万一真惹着了,人也不要急着撇清什么。
关键的关键就在于:交友需谨慎。
要是神雕侠侣系统如是说,厉沅沅二话不说直接拒绝;可换了个白非墨的话,她脸上的惊喜和羞涩,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释放。
【收敛点,笨蛋宿主,人来了。】
“你母亲是习姬?”
流珩有一个埋在心底若干年内的秘密,习姬之所以能在年轻一辈横行霸道,是完美传承了他的一身优点。
所以那家一听到“习姬”之类的字眼,同样也都忍不住想到过往种种。
“你是谁?”
对于神雕侠侣系统和对方不介绍引荐的事情,厉沅沅通常都是上来张家长李家短。
奈何今日, 白非墨还是她孩儿爹;就是想瞒下来,也极为困难。
“她是这么说,但二十年没见过,真不怕认错了?”厉沅沅想到提起“习姬”两个字的时候,脑海中还一度浮现关于此女的传说。
而且,那群蒙面人,一个个像排队似的取她脑袋。
也就一种可能,流珩对这一切都不知情。
可看这架势,厉沅沅又根本不信后者。
应该是不知道的……她的理性最后还是占据了上风,就让那些感性的话语都随风湮没。
“哦……她可还好?”
虽然不能出去看一眼亲生女儿,丢弃了好多好多年的亲生女儿,要说她真如此,大可不必绕这么多弯。
“应该吧……你知道,”
厉沅沅话说了开头,结尾就被人抢先。
“当了十几年的千金小姐,心中作何感想?”
像极了班主任训话的口吻,厉沅沅一个失足,差点崴了两只脚一起遭殃。
“他们没把我当小姐看啊!”厉沅沅提到这个就来气,原主的窝囊也得一并受着,真是糟心。
【别糟心了,笨蛋宿主可以叫流珩帮忙取钥匙碎片。】
这么个男子居然叫这个名字,厉沅沅忽然格外佩服这些道士。
怎么一个一个都有先见之明,擅自调查得里三层外三层,叫厉沅沅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流珩……他愿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