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有力的胳膊从背后圈住她腰肢,把她往后一扯:“还有脾气了?”

    沈妄嗓音里犹带沙哑倦意,胸膛的温度异常地高。顾笙笙侧头看去,他鸦黑的鬓发都染了潮气。

    “好热。”顾笙笙掰着他胳膊往外推,沈妄胳膊收得更紧了,把抓住她受伤的手指举起来。

    自古论美人,手也是一个重要的评断标准。

    顾笙笙的手比沈妄的小一号,她手指修长,指尖纤纤,指甲是莹润的淡粉色,整只手白嫩得近乎透明,与沈妄骨节分明,冷白色的大手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那无暇的指尖一抹粉色,像白雪上落了一片樱花。

    一阵风吹过,凉意冲淡指尖上残留的灼痛。

    顾笙笙惊讶地回眸,看着沈妄线条冷漠立体的侧脸:“哎?”

    沈妄眼角微微勾起,漂亮得勾人心魄。他也侧头,与顾笙笙呼吸交缠,漆黑眸中闪过戏谑:“吹一吹,痛痛飞。”

    顾笙笙屏住了呼吸,脸颊泛起红晕,眼波如醉地望着他,勾得沈妄下腹又是一阵躁动。

    他鼻尖轻蹭顾笙笙的,呼吸灼热:“还要吹吗?”

    顾笙笙腰肢柔软得不可思议,忽然往后一折,笑出声来:“沈妄,你好幼稚哦。”

    沈妄:“……”

    顾笙笙滚倒在榻榻米上,又灵活地翻身坐起:“你干嘛推我!”

    沈妄黑着脸:“你太重了,肥猫。”

    “你说我是什么?”顾笙笙一双明亮杏儿眼睁大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沈妄凤眸睥睨一扫:“好话不说第二遍。”

    “你说我是肥猫,我都听见了。”顾笙笙磨着牙,向沈妄露出最凶残的表情。

    奶猫龇牙.jpg。

    更像了。软乎乎自以为很凶的奶猫。

    沈妄捻了捻手指,道:“温泉蛋呢?”

    顾笙笙背过身去,气鼓鼓道:“你说我肥,我不要给你吃了!”

    这句话令人联想起昨夜梦中香艳。

    沈妄榄尖似的喉结动了动 ,从背后揽住顾笙笙的腰肢,在她软乎乎肚皮上捏了捏。

    顾笙笙痒得浑身发颤,在她叫出声之前沈妄收回了手,漫不经心地评价道:“腰还是细的。”

    “真的?”顾笙笙将信将疑地回头,杏眸和唇角都已经挂上了欣喜的甜笑。

    这么好骗。

    沈妄支着头,道:“嗯。肉都在长在该长的地方。”

    “我就说了我不胖的。”顾笙笙心里暖洋洋的,颠儿颠儿地爬起来:“我们吃早餐吧,我给你剥温泉蛋!”

    她身后,沈妄肩膀颤动,将脸转向后院。

    晨光乍破,新的一天开始了。

    顾笙笙和沈妄洗漱后,对坐着吃早餐。

    顾笙笙把温泉蛋磕开,盖在热腾腾白米饭上。催着沈妄:“快尝尝。”

    沈妄垂眸,温泉蛋的蛋黄比蛋清先熟,像颗橙黄色的杏子,蛋白却是半凝固的状态,入口全无腥味,只有浓郁的蛋香,口感。

    “不错。”沈妄眉心舒展。

    能得到沈妄一句“不错”,已经是相当高的评价。顾笙笙笑逐颜开,抓起筷子兴致勃勃地看着桌上的饭菜:“这些东洋菜,分量都好少。”

    小几上,古朴的日式餐具盛着食物:味增汤,米饭,烤鱼,海苔,玉子烧,白萝卜泥,梅干……还有些顾笙笙认不出的,多是渍物冷食。

    有一碟白乎乎盖着红色鱼肉的菜,她用筷子一挑,才发现那是黏糊糊山药泥盖着生金枪鱼。顾笙笙吞了吞口水,筷子一转送到了沈妄碗里:“你喜欢吃鱼肉,给你吃。”

    沈妄唇角微勾,礼尚往来地夹了一颗梅干放进她碗中:“你怎么不吃饭?”

    顾笙笙好奇地看着手边的一小碟腌豆子:“这是什么,气味好奇妙。”

    沈妄道:“纳豆。”

    顾笙笙拿筷子搅纳豆,褐色的豆子黏糊糊地牵出丝来,浓厚顺滑。她弯起眼眸,惊奇地向沈妄展示:“你看,好多丝——”

    她的笑容分外有感染力,令人心情忍不住要跟着愉悦起来。沈妄压下唇角:“试试味道。”

    顾笙笙试着尝了一口纳豆,与它奇妙的臭味不同,纳豆入口是腥甜的,黏糊糊的丝粘腻,拌在热米饭里别有一番滋味。

    “味道很特别。接下来尝试一下白萝卜泥。”顾笙笙向下一道小菜伸出筷子。

    沈妄直接敲了下她的手,舀起一勺味增汤送到她嘴边:“不喜欢吃冷的就别碰了,喝口热汤。”

    顾笙笙盯着那只勺子,没张嘴。

    沈妄冷着眉眼:“怎么?嫌弃我?”

    顾笙笙杏眸转动,看着他:“好烫,你没有吹凉。”

    “……”沈妄生疏吹了吹,倒把汤吹撒了不少。

    顾笙笙小心提议:“不然我自己喝吧。”

    沈妄愤怒地又舀起一勺,这回克制地轻轻吹了半天,才把勺子怼到顾笙笙嘴边。

    顾笙笙只好张嘴喝了,嫣红舌尖习惯性地舔了舔唇,眼眸一亮:“这个好喝。”

    沈妄又舀起一勺米饭喂给她,顾笙笙啊呜吃掉,腮帮子秀气地鼓动。

    沈妄觉出些喂猫似的趣味来,一勺米饭一勺汤地喂顾笙笙。他做事一板一眼,每一勺间隔时间都像计算过的精准。

    顾笙笙一边吃一边玩纳豆,还被他教训:“吃饭要专心。”

    顾笙笙鼓着腮帮子咀嚼,简直回到幼年时被娘亲追着喂饭的噩梦经历。她眼眸转动,看见桌上还有一只烤鱼,就拖过来。

    顾笙笙用筷子细细剔下鱼肉,推到沈妄手边,努力避开沈妄的勺子:“你……你也粗,不要光顾着我。”

    沈妄唇角轻勾,把一筷子鲜嫩鱼肉送到顾笙笙嘴边:“先喂饱你。”

    顾笙笙眼底泛起了泪花,艰难地伸直脖子咽下嘴里的饭,再张嘴接了鱼肉。

    沈妄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难得喂她一次饭,小怪物感动得都要哭了。

    顾笙笙眯着眼,愉悦地咀嚼着嘴里的鱼肉。这烤海鱼细嫩非常,皮酥肉嫩,顾笙笙咽下去,张嘴还要。

    沈妄又夹了一筷子喂她,看着她樱粉色的唇沾染油光,嫣红小舌偶尔舔过唇角,猫儿似的愉悦地眯起眼。

    “沈妄,沈妄。”

    沈妄猛地回过神,顾笙笙正歪头看着他,把一盘子鱼肉都推到他手边,感动地道:“你快吃饭吧,饿得直吞口水了。”

    “……”沈妄沉默一会儿, 张嘴接了鱼肉。

    顾笙笙趁机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顾笙笙起身去漱口了,餐桌前只剩下沈妄一人。烤鱼犹带温度, 吃在口中却索然无味起来。

    顾笙笙在洗手间哼着歌儿,对着镜子梳头发。

    沈妄皱眉,手指将陶瓷小筷枕推到地上, 当啷啷一声脆响。

    顾笙笙从洗手间探出头来:“怎么啦?”

    只见沈妄阖了眼,拧着眉道:“……眼睛有点疼。”

    顾笙笙吓得扔了梳子, 急忙跑过来跪在沈妄面前,扳着他的脸细看:“让我看看!昨天医生说你不能让眼睛太累的, 现在看得见吗?”

    沈妄神色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闭着眼不说话。

    “到底怎么疼的, 快让我看看。”顾笙笙手指贴上沈妄的眼睛,细细抚摸过去。

    眼睛是格外脆弱要紧的部位, 顾笙笙不敢随便释放灵力探寻,感受到沈妄的眼珠在眼皮下轻轻转动, 担心得要死:“这可怎么办啊?”

    顾笙笙手指纤细柔嫩,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

    这种感觉令他仿佛回到了年幼时,自从母亲离开后, 他就再未被人这样珍重温柔地对待过。

    沈妄不由得生出几分留恋,在顾笙笙手指离开时, 不由得抓住她的手。

    沈妄这样子让人更担心了,顾笙笙拿手指扒开他的眼皮:“我看看,没有发红呀。”

    沈妄;“……”

    沈妄握住顾笙笙的手, 眉眼凝重:“没那么疼了,忍得住。”

    “疼怎么可以忍呢!我刚才被烫到,都疼得叫出声了。”顾笙笙一砸拳头:“我打电话给林老!”

    沈妄立刻揪住她后衣领:“不用。”

    “你不要怕扎针!多亏林老的针灸你才好得这么快, 我会让林老不扎疼你的!”顾笙笙原地踏步,后衣领被扯得老宽。

    沈妄就是不松手。

    他眉眼锐利,眼角微微挑起一丝冶艳的弧度,此时眉心微敛,似有无限愁绪。

    顾笙笙看着他,不知不觉就忘了言语。

    沈妄揉了揉额角,有些骑虎难下了:“我……”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眼睛上忽然吹来一阵微风,似香暖的春风,又似蝴蝶翅膀轻轻拂过。

    沈妄手指不自觉收紧,听得顾笙笙一声低叫:“你捏痛我了!”

    沈妄顺势一扯,将顾笙笙拽进怀中,瘾君子般贴在她发上深深吸了口气,呼吸灼热:“你刚才做了什么?”

    沈妄抱得太紧了,顾笙笙有些不好意思地挣了挣:“学你的。吹一吹,痛痛飞。”

    同样的一句话,被她奶声奶气地说出来就显得格外幼稚。沈妄嗓音里隐有笑意,沉沉落进顾笙笙耳中:“你几岁了。”

    顾笙笙歪头躲开,很严肃地道:“女人的年纪是秘密!”

    “……”沈妄绅士地道:“冒犯了。”

    由于沈大佬的眼睛忽然失明,接下去的早饭,又换成顾笙笙喂沈妄吃了。

    顾笙笙坐到沈妄身边,端着米饭喂他,见缝插针地喂一筷子青菜。沈妄皱皱眉,顾笙笙就道:“你不能光吃鱼,要吃点蔬菜。”

    沈妄苦大仇深地咽下蔬菜,表情跟从前那只黑猫被逼吃猫草的表情一模一样。

    顾笙笙偷笑,念在沈妄是病号的份上,又给他剔了一条烤鱼肉,沈妄的眉心立刻舒展了。

    如果他有尾巴,此时肯定愉悦地弯了起来。

    沈妄吃相优雅,速度也很快,但是也有些架不住顾笙笙的喂饭速度了:“……咳咳。”

    沈妄握拳抵着唇低咳,顾笙笙忙拿餐巾给他,一边给他拍着背:“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

    沈妄擦擦嘴,道:“没事,这么急干什么?”

    顾笙笙心虚道:“我今早九点开工,一会儿得去上妆呢。”

    沈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把餐巾放下:“嗯。我吃饱了。”

    沈妄这些日子一定有好好锻炼,当他脱下深蓝色浴袍时,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就展露在顾笙笙眼前。

    和室狭小,没有地方可回避,沈妄身上特有的冷淡香气与蓬勃热度就扑面而来,弄得顾笙笙忽然有些脸热。

    她忙转身,拉开衣柜。沈妄的全套衣物笔挺地挂在衣柜里,是纯黑色的三件套正装,深蓝色领结和蓝宝石袖扣摆在一旁。

    顾笙笙拧着脖子,把衣物往后递给沈妄。听着他窸窸窣窣地穿衣服,胳膊偶尔会碰到她,又是一阵窘。

    沈妄独自穿好衬衫西裤,这些日子他身体元气恢复,一人做这些事不算勉强。可当他看见顾笙笙背对着他时,就生出一丝不顺心来。

    沈妄捉住她一缕乌黑长发:“小怪物。”

    “干嘛啊!”顾笙笙背对着他,腰肢细细,往下勾勒出圆润的线条。

    沈妄阻止自己继续看下去,轻轻一扯她发丝:“帮我系扣子。”

    顾笙笙的唯一逆鳞就是头发,随时能从软绵绵奶猫变成炸毛奶猫。她猛地转头:“你再扯我头发!”

    沈妄低垂眼睫,英俊贵气的面容略显苍白,病芍药似的:“扣子系不上,我看不清。”

    “啊,你……”顾笙笙瞬间就软了下去,又心疼又内疚地凑过来,“没关系,我帮你系。“

    沈妄胸膛宽阔,锁骨深邃,白衬衫扣子系错几颗,隐约露出块垒分明的紧实腰腹。顾笙笙勾住他衣襟,仔细解开系错的扣子。

    沈妄倾身,似乎要配合他,可两人离得太近了,呼吸交缠。

    沈妄密密交错的长睫下,乌黑眼珠光华内蕴,令顾笙笙分不清他此时到底能不能看见自己。

    顾笙笙屏住呼吸,不去闻他身上荷尔蒙的香。可指尖一不小心触碰到他胸膛,炙热的炎阳之气就叫嚣着向她涌来。再看着沈妄冷肃端贵的脸,有种奇异而矛盾的欲感。

    有那么一瞬间,沈妄的唇似有若无地碰到了她唇角。

    胸膛里的心脏砰砰,砰砰地跳动起来,炸得顾笙笙呼吸急促,脸颊滚烫,冥冥中她感到自己跟沈妄之间生出一种秘密的联系,只属于他们两人的。

    这种感觉奇妙而刺激,像从前她独自一人去偷看被擒获的魔龙。那只魔龙忽然睁眼,金黄色竖瞳盯住她时,那一瞬间从背脊直冲天灵感的颤栗。

    顾笙笙手指一颤,盛着蓝宝石袖扣的盒子掉在了地上,清脆的一声,惊散了屋中暧昧的气息。

    “掉……掉了。我的手怎么忽然拿不稳了,真是的……”顾笙笙蹲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说些什么,一边胡乱摸索着地上的蓝宝石,脸颊上的温度半天都没下去。

    沈妄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攥了一下,“嗯”了一声。等顾笙笙笨拙地替他扣袖扣时,道:“时候不早,我让保镖送你去剧组。”

    明知道过几天两人就能见面了,顾笙笙还是生出了一股依依不舍来,她眼巴巴看着沈妄道:“你今天就要回去吗?”

    沈妄尾音带了一丝隐隐的上扬:“不想我走?”

    “……”顾笙笙睫毛掩住灵动的杏眸,帮沈妄整理着笔挺的领口,小声咕哝:“没有。”

    顾笙笙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可爱得让人想将她狠狠揉进怀中。

    沈妄心情大好,揉了揉她乌黑发丝,难得解释了一句:“今天是沈氏的股东大会,我要出席。”

    “哎?”顾笙笙惊讶地抬起头来,“你,你要去参加股东大会?”

    沈妄道:“我是沈氏的执行总裁,去参加会议很奇怪?”

    顾笙笙混乱了:“可是……可现在沈氏的掌权人,不是沈霆琛吗?沈霆琛他……”

    原书里,沈霆琛在股东大会上以一票险胜,成功代替残疾的沈妄成为沈氏的执行总裁。沈霆琛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沈氏旗下所有高端线的代言人都换做顾云烟,真正的肯爱千金轻一笑。

    而顾云烟在成为沈氏集团的代言人后,接连爆了两部作品,又拿下了当年的视后。沈氏集团的股价为此节节攀高。

    沈氏的董事会里,先前还有人质疑沈霆琛为顾云烟投资太多,此刻全都变成了对沈霆琛眼光的钦佩,从此对沈霆琛心悦臣服,沈霆琛在公司彻底站稳了脚跟。

    书中用大段笔墨描写了沈霆琛的这段逆袭打脸,顾笙笙印象十分深刻。

    当时沈妄被原主顾笙笙折磨得身体虚弱,连床也下不来,更别提参加这场股东大会了。今天沈妄却精神抖擞,要去夺回失去的江山了。

    顾笙笙睫毛颤动,有些心神不定。沈霆琛和顾云烟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她不知道沈妄去挑战天道,会有什么后果。

    沈妄听得顾笙笙念出“沈霆琛”三个字时,周身气息立时就冷了。此时见她脸色苍白,心神不定,心口更是一团尖锐冷意。

    一提起沈霆琛,就露出这样的表情。

    顾笙笙咬了咬唇,大着胆子问他:“你可不可以别去啊?”

    “嗯?”沈妄嘲讽地扬了扬眉,语气冷得像淬了冰,一字一顿:“凭什么?”

    沈妄的语气很尖锐,好似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

    顾笙笙被冻得哆嗦了一下,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没什么。你想去就去吧。”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顾笙笙,此时却蔫得像只受了欺负的奶猫。沈妄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觉伤人三分,自伤七分。

    他心中越怒,面上就越是不显,线条坚毅的下颌紧绷着:“还有别的想说吗?”

    顾笙笙想了半天,道:“你等会儿在开会的时候,别让沈霆琛太下不来台,行吗?”

    沈妄一窒,脑门发绿,眼前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