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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在这儿。”杨曦从黑暗中走出来,大声给予妈妈回应,母爱真是伟大,杨曦此时的感动多过了残余的恐惧。
“这大半夜的,一天就知道信马由缰地乱跑,哪个人一天有心情来找你哟。”杨母急切中带有点儿关心味道的寻人声变作了责备,这是她找到杨曦后的第一个反应,敏感得远胜灵敏电流计。
杨曦已经冻得鼻塞,说起话来像感冒了一样。
“走,到屋里去,别死在外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杨母和杨父在一起太久了,说起话来跟杨父一样刁钻刻薄。
“爸呢?”别人家窗户里照出来的光芒洒在了杨曦的身上,可以看见他嘴中吐出来的白气迅速凝结成霜。
“给别人装花去了,过一会儿才回来。”
杨曦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那为什么要苦了自己呢?尽管如此,当回到家里炉火的温度熏暖自己的时候,杨曦还是想象着爸爸回来后沉着一张脸是会用一些阴狠毒辣的话给自己说教呢,还是什么话也不说,拿起皮带就是一顿狠抽?结局无非就是这两种,但这两种都很不容易承受。
杨曦胡乱吃了一些饭菜,之后就溜进卧室门一闩掏出作业来写,写字台就在窗户的下面,玻璃上结满了霜花。
杨曦可以想象出当屋里的温度一高,它们就融化成一滴滴水珠,凝聚着它们所有的生命力和感情滴落进土壤里。
它们之所以会融化是因为痛苦吗?
那些水珠是它们的眼泪吗?
你生活的环境给你的就只有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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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很久的作业,但还是只完成了一大半。
杨曦突然觉得胸很闷,好像所有的黑暗一刹那全部涌进了自己的胸腔里,在里面挤压液化成粘稠的液体,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与此同时,脑袋也以两个太阳穴为起点,散发出一圈圈晕晕乎乎的波,直至这样的波覆盖了整个脑袋。
尽管杨曦很迫切地要把所剩不多的作业做完,但是中枢神经很快就下达了一个命令“快给我停手,休息去”。
我的身体有指挥我如此使然的特殊权利。
这是杨曦曾经在一本很无聊的诗上看到的一句,意思并不是很难懂,可是现在才理解它的内涵。
杨曦忍着难受,到客厅里倒了一杯热水,凉了一会儿才一口喝干。
母亲没看他一眼,只是扎着鞋底。
“妈,我睡了。”杨曦很小心地道。
“嗯,睡吧。”
杨曦走进卧室,关上了房门,全身脱得只剩下了一层贴身秋衣和秋裤,盖上被子,一会儿后,被窝里渐渐有了温度,直到和身体的温度不分彼此。
杨曦强闭上眼睛,忍着难受,一动不动地等着睡意把自己吞噬。
夜就这么沉下去,明天早晨起来,是不是寒冷会被驱散尽,阳光舒适地照着自己走向远处。
杨父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穿了很厚的披风,一张略黑的脸显现出了一丝红色。
“杨曦呢。”杨父被冻得鼻子不通,说起话来完全没有鼻音,他的表情很复杂,其实也不是特别复杂,只是担心中掺杂了一点儿生气而已。
“也不知道他放学到哪儿去了,刚才突然冒出来,跟我一起回来了,现在恐怕已经睡着了。”杨母一边扯那根扎穿鞋底的白线,一边道。
“这砍脑壳的娃儿,一天真是要把人操心死。”
有些事也许并不需要问就知道答案,杨父不用问也知道杨曦为啥迟迟不到家。
这样的教育方式是否正确呢,时间会给出答案的,只是如果是不好的答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