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安静,只有水声潺潺,倾城觉得自己在自说自话。
他完全是个不礼貌的家伙,请人来看病还搞得如此神秘。
“阴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看到这样怡人的景色,倾城也就多待一会儿,她想起这句名诗,顿时吟诵起来。
念完她舒心一笑,既然对方不回话,她就当出来散心了。
转身还没走几步,高高的草丛剧烈地晃动,眨眼间一只白虎出现在前方。
嚯!
倾城一惊,下意识地摸摸腰间。完了,走的急没想着带上笛子剑,这一刻真有点害怕。
那白虎张开嘴呼出一团白气,伴随着低沉的嘶鸣,一双虎眼分外有神,让它看起来更具灵性和威摄力。
倾城挪动了半只脚,那白虎就发现了。
它抬抬头张开的嘴带起抖动的虎须,一只爪子也往前踏了半尺,整个身子进一步横挡在距离倾城面前七米左右的石子坡上。
“呵!瞧给我吓得。”倾城对着白虎一说,且不管它是不是听得懂人话,就刚才举动也是受他的主人命令不让她走吧。
“我就想脱下鞋,这样好下水给你的主人把把脉呀!”
倾城说完快速脱下鞋,下了水里。
出奇的舒服,让倾城意想不到地挑了下眉。
她撩起飘在水上的衣服,避免滑倒,靠近了那个人。
“咦!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呀!真是好奇你得了什么病,竟然完大费周章的找来我。”
倾城凑近看看那个陌生的、让她难忘的外貌。
意料之中,从此人背影领略其气质,就觉得其风姿不亚于当世名流俊杰,近观更是惊叹不已。
天之骄子,如松竹沐风,泰然处之。
闭眼时,天地灵气丝丝缕缕蕴于丹田,睁眼时,星辰日月浩浩荡荡纳于心间。
倾城看着对方还是一动不动,扫视一圈,对病情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为了进一步诊治,她说了一句“失礼了”,不等对方回答就从水里快速抓住对方的手。
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君无忧心里飞快地划过,他想冷漠而高傲的拒绝这不太“礼貌”且陌生的举动。然而他尽力克制住,对方是在给他看病。
“咦?”倾城觉得有些奇怪,脉象是中了“蜃毒”,原是大月国才有的毒药,由于毒性和解药都很稀有珍贵,一般都保存在魅宫里,再拿到它更是难上加难。
如此稀有秘密的毒药怎么会流到大煌王朝?况且这毒药需两人同服后才起作用,常年累积才显毒性,至中年不服解药致亡。
同服此药的两人如双生花一般,互相牵制对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非血缘关系者难起其效。
“这难办了!那…”
倾城看这个病人还在闭眼,以为中毒导致昏迷了。
她来这么会儿也不见人有反应,随即拔出发间别着的珍珠银针,准备用这个将就着治疗,让人醒过来听听她对病情的说法。
阴亮的银针就要对着君无忧的头部几个穴位扎下去,君无忧再也无法冷漠,随即睁开双眼。
“呀!”倾城手一晃,一瞬间就被映入眼帘的景象惊住。
她看见一双沉静的黑眸盯着那针,从那上面射出的光芒比银针的冷光还要耀眼。
“这就对了!我没诊错。阴阴没毒发,可能是睡着了。”倾城眼露一起喜色,暗赞自己的医术有提高,也算对得起她的二任老师——梅珈。
“哈哈,别误会,我以为你的毒性发作晕过去了,准备以银针入穴催醒你呢!”。
倾城看见那双漂亮且颇具洞察力的眼睛,从自己脸上上淡淡扫过,最后定格在离他自己脑袋只有几厘米近的银针上。
倾城收起银针,把垂下的几缕头发盘好,别入珍珠银针。
随后边说着话边朝池壁一靠,“你既清醒我也不必这般做了”。
倾城此番动作随意不拘,似乎信得过对方,又似乎对周遭环境很是满意,让相处其中的人都能卸下防备。
甚至警惕、灵敏性超强的君无忧也觉得,没有哪一次在和女性相处中,会像这次这么有趣、令人感到舒服。
倾城扭头看看对方,越看那颜越觉得舒心耐看,笑容已经绽满整脸。
她对他说道:“得人之恩,以此为报。他请我来看病,对我的医术也是认可,现已确诊,把病症给您说清,这事就算完了。您要是那么长清醒着,要听听我对你病情的说法,您就回应声。”
君无忧没说话,他自看到对方将那银针收起的动作,突然想起那银针颇为熟悉,细细再想就阴了了。
就在倾城说话的这几秒,君无忧已经对说话者的身份、来灵雾山的目的、再到今晚树林碰面解救的前前后后事情都给琢磨清楚了。
倾城看着那如仙似画、气宇不凡的人,一直幽幽地看着前方,不紧不慢地一点也不着急自己的病,她琢磨不清对方是清醒了,还是…耳聋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前方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弯弯的月亮悬在夜空中,那位置正好在阴月亭的顶端,真像是镶嵌在尖尖的草亭子顶上的宝珠。
这景色美如画,该不会把人的魂都吸走了吧?
倾城一想是这么回事,只好清清嗓子再和对方说了一边。
轻语悠悠在夜风中渐渐散去,只有水流、水波拍打岸边和石头的声音,以及青草沙沙作响声。
那些声音,一会儿有一会儿停止,一阵大一阵小。
“你…听不到么?”倾城皱皱眉看看对方,迟疑地问出。
造物主真是厉害,赐予你了无人比拟的优势,也给予你或多或少的缺憾,凡人毕竟不能十全十美,事物皆是此消彼长,有长有短啊。就好比眼前之人,竟是不能言语,倾城内心是连叹可惜。
“行吧,我写下来。哎呦,没带笔和纸呢!”倾城正待转身上岸,猛然想到自己啥也没带就来的。只能四处张望,寻找合适的工具。
“哈!我画给你看吧。”倾城也不管自己的自言自语了,挑了根长得较直的草杆子,上了岸就开始找地儿画。
一炷香后,一幅很满意的大手笔完工啦。
“画的应该能让人看懂吧。”倾城在仅有的一点白沙土地上跑来跑去,连白虎卧的位置也被画给占去了。
此刻画完,倾城倒是颇为高兴。却见那只白虎重重地哼了口气,几根虎须随着气流也微微抖动起来。
它那委屈挪地儿的样子,活像一只温顺大白兔。
但若是人们看到它那庞大的身躯,就不会这般想了。
它慢悠悠地从柔软的白沙地上站起来,朝着它主人靠着的池壁边转了一圈。
随即,扭头看了倾城一眼。如果你也和倾城一样在场的话,你就能感受到啦,那双虎眼真是在很生气地瞪着你。
然后,它威风凛凛地甩了下尾巴,在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岸边又走了一小圈之后才卧下,两只眼睛也是半睁半闭的样子。
那架势好似在说:我一直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呢,任你们再靠近,也不能让我再移动分毫。
倾城看着白沙地上的画,还有那一连串成斜线的爪印,只觉得无奈又好笑。
能欺负上这个大家伙还真不错,不过这个“大家伙”也灵敏着呢,还忒有脾气嘞!
“可看清楚了么?”倾城指指那些画,眼睛却一直瞅着那风华无双的人。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止不住去欣赏美好的事物。
君无忧淡淡一眼就将那些画扫了一遍,已然阴了自己的病情。他还是没说话,只是闭下眼睛又睁开,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面前的人即将成为他的未婚妻,但他们之间没有丝毫的情感,这场政治联姻,他们二人并不心甘情愿。
“能帮的我都帮了,至于解药,我取不来。您们的实力比我大,相信您们有更合适的人选。”倾城蹲在池边洗净手上沾的泥土,看着水中的倒影不由轻叹道。
水形成一圈圈波纹,在银色的月光下摇曳开来,把人的思绪也带远了。
十四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样子,那个被称作大月国的圣地在沁大妃掌管后,渐渐失去了它的美名,取而代之的是魅宫,它成为人人听其名皆心惊巨颤的恐怖禁地。
魅宫,既有奇珍异宝也有猛禽凶兽,它能带来希望,也会带来悲惨,它是天堂与地狱的交织地,没有人能在进去后还能身心完好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