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落从她的声音里辨别出面前这个浑身伤痕,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人,正是碧莲。
倾落想抚摸她的脸,却发现自己无从下手,碧莲此刻恐怕连一寸完好的肌肤都没有了。
倾落将她搂进怀里,心隐隐作痛,碧莲她居然受了这样的苦。
碧莲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倾落了,此刻也顾不得自己浑身是伤,与倾落紧紧抱在一起。
孙武见面前的姑娘伤成这样,想到自己不来,倾落也会变成这样,他惭愧地低下头去。
带着碧莲回了孙家,奶奶和小三见倾落换了一身衣裳,身边还跟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尚温,有些不敢认。
孙武做了亏心事,一直不敢抬头看倾落。
虽说人家一口一声“孙武媳妇”地称呼倾落,他与倾落却是什么关系也没有的,他对倾落态度不好,倾落待他却如弟弟一般,孙武面上不在乎,心里其实清楚。
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尚温,看起来来头不小,孙家人开始疑惑,倾落到底是什么人?
尚温没有傻到把倾落的身份说出来,只说她是“夫人”,孙家人就以为她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夫人。
最难过的是奶奶,她一直把倾落当成孙媳妇对待,没想人家是有夫君的人。
碧莲的伤势很重,倾落喂她喝粥,看到她的伤,倾落便忍不住要落泪。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把碧莲送到这种地方?舒妃吗?
碧莲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看到倾落,才有了一丝生的念想。
她嘴角沾了粥汁,倾落便替她擦着嘴角。
许是许久没人对她这么好了,碧莲落了泪。
倾落不愿在这时问起伤她的心,碧莲喝了几口粥后,说道:“是紫鹃。”
提到这个名字时,她不由地抱紧双臂往后缩去。
紫鹃?
倾落的手慢慢握紧,这个紫鹃仗着自己是舒妃的人,多次出言挑衅,她把碧莲害成这样,这笔账,她迟早要向紫鹃讨还。
倾落拍拍碧莲的手臂,安慰道:“碧莲,你别怕,以后有我保护你,谁也伤害不了你。”
碧莲眼里的恐惧最终化为了对倾落的信任。
窗外,尚温的身影一闪而过,倾落知道他又有事了,出了门来。
尚温开口便道:“宫里以为你死了,舒家也已经办起了丧事,你是打算回宫,还是打算隐姓埋名,从此逍遥自在?”
她不是一直想出宫吗?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
“逍遥自在?”倾落笑出了眼泪,过去她或许还能在宫外逍遥自在,可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已不可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躲在宫外苟且偷生了。
“尚大人,我既还没死,当然是要回宫,只是不是现在。”
她现在的样子,回到宫里只会成为别人的笑话,她得做好准备,再完美地在众人面前出现。
倾落抚着自己的脸:“大人觉得,现在的倾落,皇上还会放在眼里吗?”
尚温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那小主的意思,是继续留在孙家,还是另外安排别苑?”
尚温一向是考虑周全的,“要臣看,小主不宜继续留在孙家,那个叫孙武的对你不怀好意,难保哪一日就把你给出卖了,而且对小主的名声……”尚温看了倾落一眼,“也不好。”
无论是民间还是皇家,名声对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最为重要的,如果她的名声没了,也就失去了在宫里立足的资本。
倾落缓缓道:“孙家对我有恩,好生安抚,不得无礼,你现在就到外面置一所别苑,越偏僻越好。”
既然尚温找上门来,她就不能再留在孙家了,尚温这个人,狡诈多变,说不准他是哪边的人,她得做到万无一失。
尚温退下的时候,想着该把凤钗还给她,又不知为什么不想还,就闭口不提这件事。
里面发出响声,倾落连忙回屋,碧莲从床上摔了下来,在地上爬着,倾落这才发现她的腿已经被打断,不能再走路了。
碧莲觉到了自己的窘迫,想努力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自暴自弃地捶着自己的腿。
倾落连跑过去阻止她:“碧莲,你这是做什么?”
碧莲眼里无泪,却是恨:“她害得我失去双腿,把我卖进赌场,就是为了让我生不如死。”
碧莲所说的那个她,是指紫鹃。
“碧莲,她们把咱们害得这么惨,咱们自己要振作起来,否则不等她们再做什么,咱们就输了。”
她把碧莲抱在怀里,她能感觉到她的害怕,她的恨。
碧莲使劲地擦了眼泪,挤出一丝笑来:“碧莲不哭了,小姐说得对,咱们得好好活着,回去找她们算账。”她开始心疼倾落,“小姐出宫后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只有舒妃和皇上回来了?紫鹃说你死了,奴婢还以为……”
“有人想要我死,可我天生命硬,死不了。”
倾落扶碧莲躺回床上。
尚温请了大夫回来给碧莲医治,碧莲的伤是些皮外伤,只有腿上的伤最重,碧莲的腿是被人用铁锤砸断的,骨头都碎了,要医好是不可能的了。
尚温找好别苑后,她们就搬出了孙家。
孙武始终不愿与她说一句话,奶奶舍不得她走,想唤她“阿武媳妇”却再也说不出口,小三拉着她的手不放:“姐姐以后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倾落笑笑道:“以后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看向孙武时,倾落一点责怪的意思也没有,还是把他当作弟弟看待。
“阿武。”
听到倾落唤他,孙武愣了愣,走了过来,脸色还是一样的不冷不热。
“我看得出来你是有抱负的人,好男儿志在四方,可你要再这么堕落下去,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世道不是人可决定的,可是有些事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孙武点了点头。
倾落这便放心了,这少年还有救,将来必有作为。
尚温已经给他们留了足够生活的银子,倾落便离开了孙家。
按照她的意思,别苑置在极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人前来打扰,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