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程末已经隐约猜到了那到底是什么。
“季寻悲的心。”言归道:“他的人死在了这里,近乎于灰飞烟灭,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有灵箓,变成了一方天地的一部分;还有最后的心脏,保留了下来。”
“那他,还能活过来吗?”程末望着那一枚还在跳跃的心沉声道。
和光境之后,每经历一道天劫,自身的生命力就会增强一分,到了同尘境后,已经到达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像是言归,本来寿数将尽,可居然还是想办法活到了现在。那么,季寻悲既然留下了遗蜕,是不是还有重新复活的可能?
“不可能了。”言归摇头道:“我是身体虽灭,但魂魄仍在,可季寻悲,已经彻底魂飞魄散,能遗留下这颗心脏,已经是极为侥幸。现在,也只是一些生机的本能在维持着它的跳动,却永远不可能恢复了。不过,正巧它对我,还有一些用处。”
言归说着,招手试图将那枚心脏收取过来,不过它却纹丝不动。
“嗯?”言归微微诧异,“想不到季寻悲遗留下来的法则,还如此深厚。”一边说着,他试图再加大力道,非要将残留在里面的季寻悲气息炼化不可。
在这时候,程末见言归专心致志,无暇答复自己,也就随心地沿着墙壁,继续观察着那些至尊们的手稿和落款。
继而除了季寻悲之外,其他所曾听闻的名字,或多或少,也都被他见到。
“剑之所在,道之所在,求之所在。剑有两刃,伤人亦伤己,然求剑之心,念不停歇,亦不曾停顿。”
这番话语,即便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谁所留。
果然,在落款的位置,程末见到了“桂敛锋”三个字,锐利的笔锋,也像是一柄柄短剑所构成,几乎要穿透墙壁。
“大鹏借风而上,可扶摇九万里。然而若无风,始终不可扶摇青云。借助外力,并非己之所能,却可得逍遥之游。于其本身,又到底是福是祸?”——落款,伯求敬。
伯求敬的这番话,似乎带着一些深意。程末猜测,他是在思考外界的援助对于自己,会不会产生依赖的心,进而从长远来看反而耽误自身进境。然而或许这只是一种粗浅的理解,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另有他意。
继续,他又看到了仲轶留下的话——
“积跬步,至千里。人若无远谋,则可看近处,每一次前进,至少比上一次走的更远,也不失为成就。可若是只看近处,又怎么能知道走到何处;如何才知道,自己将要去向何方?”
落款的“仲轶”二字,写的十分浅显,仿佛有气无力。
“这些至尊,似乎都各怀心事。看来求道之路漫漫,对他们这些已经站在顶点的人而言,所看到的问题不是少了,反而越来越多。”程末带着这样的心,再向前一看。
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并不是因为前面墙壁上一片空白——如果是那样,他也不会这么讶异。所让他吃惊的,是前面紧邻着的大块墙壁,早已千疮百孔,似整个坍塌下来。
这般坚实的壁面,能历经千年不朽不坏,绝对不会自行变成这样。而用手抚摸着粗糙的损坏处,可以感觉到破损的边缘富有层次感,仿佛是流水一点点浸润在了上面。在其他地方,类似砸落的痕迹、烧焦的黑色、刀割的边缝,都能看到,唯独只有流水一般的痕迹占据了主流。
而能造成这种损毁的,在程末的所知中,只有一种办法。
“用真元整个冲入墙壁里,把整块壁面毁掉吗?”程末试着也将自身真元释放出来,撞到壁面上后,却整个弹了回来。
这处的字迹已经毁去,程末也就不可能从上面看到什么。也就不由得开始猜测,之前这里到底又有什么。
“难道是颜鸿孤?”他在心里想,“之前听言归所言,颜鸿孤也应该来过这里,那么,留下他自己的手稿,也就理所应当。不过按照言归的说法,只有在这里觉得有所得的人,才会主动也留下自己的心得。可对于颜鸿孤来说,也可能看遍前人手稿,依然觉得毫无帮助。毕竟他的修为,才是真正的烁古震今。而且,这整个一块壁面,比之前所有的都要大了很多,足够十个人再在上面写字了。”
程末一边想着,伸手无意识在墙壁下端的粗糙处摸了一下,心忽然一动。
字迹毁了,从外面看不出来。但内部的些许细节,通过敏锐的触觉,还是能够感觉到。
而程末所触碰的位置,大概就是落款的位置。隐约中,他觉得自己所发现的,是一个“丘”字。
“姓丘?”程末真不记得自己知道这一个高手。
灵台之中,黑色的沉罪灵尊,忽然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
“喝!”言归在那边,忽然发出了一声厉喝。在许久之后,言归终于将季寻悲的那枚心脏的精气统统炼化,将其拿了起来。
“这下,就可以了。接下来的事,等之后再说,现在还没有时间。”言归反手将之收了起来,面庞上无悲无喜。
心脏中的一些精气,进入到了言归的身体中,之后又通过彼此的联系,转接到程末的身体中。他们既然是魂连相生的关系,那么元气的互通,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只不过这一次,沉罪灵尊,忽然发出了一阵颤动,继而在融天森罗录的力量中,从这些气息里,解读出了一条独特的法则。
“这是?”程末看到自己脑海中多出来的一串文字,上面充满了繁杂的话语,似乎是想要穷尽文字的能力,来将自己的感悟用别人能理解的方式全部道出。而在末尾,则留下了这样的字,作为总结——逆生道成。
“难道是季寻悲的《长生逆转三天品诀》所包含的修炼要点?”如果是真的,这可是意外之喜。
“外面出事了!”就在他们应该离开的时候,言归忽然道:“居然有人,能无声无息地到这里的外面!”
火速之中,言归带着程末离开了这里。才从大门走出,他们就看到,所有人严阵以待,和另一个人对峙着。对方正是青霜,他一反常态,没有再遮遮掩掩,反而大方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见到程末出现,青霜道:“他们是真的很相信你,愿意一直在这里忍耐恐惧也要等你出来。是因为你能进入里面,本身就意味着值得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