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些绽放在水色身上的彼岸花全都化作了水气,但水色依然没有醒来。
拨云变成发簪自行插在水色发间,仿若刚才不曾出现。
此时。
一只纯白的猫妖现身结界外,远远观望着昏迷的魔尊,以及魔尊身边的小太上。
见魔尊未醒,猫妖闪身落在结界边缘试探性地伸出爪子。
“想必这结界与弱水相似,此时水主情况不明,只能冒险一试……”
白猫口吐人言,对于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它记得一清二楚。
它闭着眼睛,猛然将爪子伸进结界内。随后睁开一只眼,像玩水似地来回拨了拨。
轻叹一口气,白猫用另一只爪子擦了擦似有似无的汗水。
“果然……失去那件东西,如今的弱水已名副其实,没有净恶驱杂的能力!”
白猫自言自语后没有任何犹豫,像一只生活在人间的猫一样钻入结界。
之后,白猫没有踏出结界,而是带着水色不知去向。
……
不知过了多久,魔尊黎末总算睁开了眼睛。
恍惚间,黎末只觉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出于尊者的警觉她迅速坐起。
头痛欲裂,意识麻木。
当五感渐渐回到身体,黎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好像做了梦,梦见太上那小子往自己脸上抹泥巴……
几乎就在手摸到脸颊时,一块块早已干透的泥巴从脸上掉落。
“这小子,看我不……”
黎末话说一半,才注意到小太上光着屁股趴在石头上,睡得正憨。
魔气涌动时,那些粘在脸上长袍上的泥巴尽数化作飞灰。
黎末随手一招,掉在不远处的魔琴回到她手里。细看之下才发现,琴弦断了一根。
她转身再看像水流一样的结界,“拨云”出现前一刻的画面又一次浮现眼前。
或许是因为黎末恰好拨动了魔琴,才使得她的记忆仍能停在那一刻。
黎末看到了躺在结界内的命尊,有心无力。
如今九幽事多,她情愿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离开这里。
走出几步,黎末又再次折返。
盯着小太上肉嘟嘟的屁股,忍不住觉得可爱。
“既然把你带出来了,那就跟我走吧……过段时间再送你回空山!”
随即,黎末带着小太上,遁入地下不见。
……
命尊距离水色最近,也是最后醒来的。
他脖子上的长命锁像水草一样漂在胸前,三岁孩童的身体有些瘫软无力。
明媚的阳光透过结界,照得命尊脸颊有些灼热。
他起身时没有任何不适,只觉身轻如燕。
可实际上,命尊不仅不记得来此的目的,甚至都忘了他来自君天殿,乃君天九尊之一。
他忘了疼痛,忘了时间,忘了何为天命,也忘了这里是人间。
如今的命尊当真犹如三岁孩童,行事全凭发自内心的喜好。
眼见长命锁仍然漂在胸前,命尊有些不耐烦地拽了回来。
“往哪里跑?被我看到就是我的,以后你就跟着我……嗯?好奇怪!我为什么一直叫自己为‘我’?我是谁……”
可是当命尊一个转身之后,他根本不记得刚才挂在嘴边的这些废话。
对于他来说,天地都是新的,又何况这人间。
只要走不出这个结界,命尊就只能像活在浴缸里的鱼,不断摸索,不断忘记,然后再继续……
直到命尊的身影也渐渐远离,两个浑身上下罩在袍子里的身影突现。
一个金丝黑袍,一个银丝白袍,赫然是君天殿的鸳鸯双尊。
他们并非出现在结界外,而是被困在了结界里。
很显然,早在一众尊者前来人间捉拿水色时,他们就已经蛰伏在人间了。
只不过他们毕竟不像卦、玄、命三尊那样,具备未卜先知的能力。
“鸯妹~现如今你我也回不去,不如继续观察凡人伺机而动,说不定能解开‘永恒’之密!”
“鸳哥!妖尊带走了那水灵,当务之急你我要不要先找到他们?”
“鸯妹。我都在远处观望,妖尊明显不是为了将水灵据为己有。”
“可是鸳哥,为何只有妖尊能随意出入这结界?说不定妖尊已先我们一步,找到了打开永恒的办法……”
“既然如此,你我且先留在人间,找到妖尊与水灵暗中观察!”
“那命尊……”
“尊各有命,命尊也不例外。不弄清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只怕命尊会一直这样下去。”
“……”
话落。
鸳鸯双尊正欲离去。
而就在这时,一滩积水上的彼岸花吸引了“鸯妹”的注意。
七朵彼岸花,七种不同的颜色。
令鸳鸯双尊意外的是,这七朵彼岸花没有根,没有叶,居然盛开在阳光下。
只一眼,拥有一颗女儿心的鸯妹就无法自拔。
她明知那是具有情毒的“情花”,还是蹲下身子仔细打量。
鸳鸯双尊本性相同,心性相通。鸳哥见鸯妹被情花吸引,心念传音要拉她离开。
但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彼岸花像水色一样读懂了鸯妹的心思,吐出丝丝氤氲之气,在积水上映出了两只“鸟”逐闹戏水的画面。
鸟身七色,比翼双飞。
鸯妹看得着迷,鸳哥望着出神。他们似乎能从那两只鸟的眼神里看见彼此。一个为“鸳”,一个为“鸯”,形影不离。
原本想要阻止鸯妹的鸳哥,竟也有些恍惚。
恰在这时。
鸯妹伸出手,摸了摸鸳鸯的羽毛。
轻柔光滑的触感,带着几分阳光与水交融的温暖。
可当鸯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附近只剩鸳哥呆呆站在那里。
积水上的七朵彼岸花都已不见,只有一只雌鸳鸯在梳理自己的羽毛。
鸳哥唤了一声,鸳鸯抬头叫了一声作为回应。
他叹息一声,望向君天殿所在的天边。片刻后,也伸手摸了摸鸳鸯的羽毛……
鸳鸯从不分离,哪怕身中情毒化作真正的“鸳鸯”。
从那一日起,凡人偶尔能看到两只漂亮的鸟,总在水里找寻着什么。
累了将头埋在翅膀下,冷了依偎在一起。它们有着几乎相同的七色羽毛,它唤一声“鸳”,它回一声“鸯”。
见过的人,都称它们为“鸳鸯”。
……
某处山脚下,绵延十里都是桃花。
潺潺溪水从一处山洞前流过,有一只白猫总是蹲坐在溪边。
水色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扶着石壁走出山洞的时候,白猫正背对她而坐。
一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但那一个“名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是……”
“……”
白猫转过身,绿色的妖瞳里闪过久违地激动,九条一模一样的尾巴慢慢在背后舒展。
“水主可还记得,你我明镜台初遇?”
水色摇摇头。那种就快忆起,却始终模糊的感觉让她哑口无言。
白猫一跃跳上她肩膀,亦如当年一样用梅花肉垫堵在她嘴唇上。
“果然不记得么?我叫寂夜,但不是什么尊者,原本也不是什么妖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