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弟弟睡了?”杜沅得了沈同均墨宝,就退下去了郑氏院子
郑氏轻摇着绢扇,给床上睡成个大字型的杜仲扇风
“可用饭了?衡哥儿呢?”她侧脸柔美,眼神温柔
“用了,沈大人带了侄子过来,衡哥儿正待客呢。”杜沅几步过去,蹲坐脚榻,头靠着娘亲的小腿,闻着郑氏身上的清淡山茶香,她觉得心静且安
郑氏手掌拢在她发顶,摇着扇子,也不多说其他
今日种种她也有耳闻,白露人机灵,不知医学那边可备有车吗,当即决定与车夫一并驱车狂奔回来,先去医学院报信儿,送秦逸上了马车,偶然撞上紫芝,秦紫芝闻听后,与她分两路,白露折身去书院给杜辰递消息,紫芝去了绣院找杜戌娘。她阿爹今日出诊的人家是今早寻来的,一时回不来,她得找个能做主的人过去撑场子
郑氏也在一旁,听了一嘴,这会儿纵然有满腔疑惑,到底母女连心,她能感觉到身边小娘子的低气压,她家姑娘心里头是憋了事吧
她一下一下地给她顺着发,轻拍后背哄她,就像匡小弟弟杜仲睡觉似的
“杜仲今日等了你们姐弟一日,闹着要去医学院找你喱,最后还是拿出你之前拿回来的绘本,给他翻开读给他听,说呀,仲哥儿要好好读书,书念好了给兄姐讲故事。别说,还真就消停了一下午,睡前还在复述下午听的「小马过河记」呢”
“呵呵,那仲哥儿记得多少了?”杜沅轻声笑,心绪也轻松多了
在娘亲那里家里绣院地随口聊了一刻钟,杜沅觉得情绪大好,才回房。去头疼现实这一地鸡毛
是夜,杜辰裹挟着一身凉意回房。熄烛上床,郑氏才说起杜沅的不自然,杜辰一哽,倒也没瞒着,把白日里的一切事无巨细说了。郑氏听得身子发抖,手握拳锤着他胸膛,发出细碎哭声。她家小娘子这样小的年纪,就经历这样的阵仗,洗胃救人,还解说解剖,真,真要去做那专剖人肚子的刀儿匠不成?难怪她姑娘今日来她身边撒娇,也是吓着了吧
“她应该是后怕了,今日情形危急,一丝不慎,秦家不说灭门之祸,也得自断根基。阿沅是内疚了。”
杜辰当真是最了解女儿心思的,几句话就分析点中了杜沅心思
这夜,杜沅房里的烛火燃到约莫三更,才熄
翌日,她照往日一样时辰起身。今日因着沈大人叔侄留宿的缘故,早饭格外丰盛
用过饭食,就按着昨晚议定的流程,沈同均两人随着杜辰去了书院,参观了书院布局,还旁听了半节课,参观了室,有去瞧过了书院种下的稻花鱼,山头硕果累累的果子,还摘了几个吃,当然,也顺道去瞧过了山脚下的做糖作坊,一上午连轴转下来,看得他眼花,越瞧越觉新奇,越多疑问。午饭和学子们一起排队在食堂用的,他也是没想到,这样井然的队伍,饭菜这样可口,这一切新鲜的,都在冲击着他的认知
他还有太多太多要细细探究问询,对这小小的芦溪镇,在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名扬成都全境,吃食这股风潮刮去东京,有了更深的好奇
下午按原计划去了医学院,昨日秦逸那一手着实是惊着他了,因着侄子沈括幼年身子欠佳,他们家与郎中医生打了不少交道,家里所藏医书不少。可,昨日那手法,也确实令他称奇
这,这医学院还有女娃娃?女夫子?药圃不稀奇,可这渴乌做的取水,运水机关却颇有趣。沈括也对这医学院颇感兴趣,或者说,他对昨日秦逸那一手开膛破肚的手上功夫感兴趣
和夫子学子交流过后,也照例拿了课程表这些资料来看,这一看,沈括就为这课程安排着迷了。迫不及待问秦逸,这外科,可有书籍可供学习?
秦逸也不藏着,拿过杜沅那份薄薄的“教材”,大方地给他看
沈括捧着书就留在了学院,沈同均倒是挂念着寒门书院,稻花鱼,高产的占城稻,数座山头的甘蔗,那运转自如的制糖厂,那里头制产的雪粒般的细绵砂糖,还有书院里头看似奇奇怪怪,却大有可为的技术课程,蛋卵孵化,蚯蚓养殖,大棚温室菜蔬,竹编木匠,不一而足
尤其那术数课程,他拿了教材看,越看心头越惊,这,有一半儿竟是他也不会的,至少是颇费上三五月功夫也不见得能解开的题目。而,在这书院里头,随便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郎都能给出至少一种解法。这,这怎能不让他吃惊
据他所知,这书院里头的学子都出身穷困,并非幼年开蒙才有的才能
这书院,当真神奇!
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
若非他行程吃紧,有令在身,他也愿意在书院多呆上些时日,把这些新奇都琢磨学习一遍。要他来书院不说做夫子,做个学子也是情愿的呀!
事有轻重缓急,沈同均到底是挑了稻花鱼,孵化和制糖深入了解
第二天,杜辰安排了杜衡,赵远,陈立三人陪同沈同均,做向导,,配合讲解。这样的安排也是有考量的,三人都各与沈同均要深究的功课直接相关,这又是个天然的锻炼好机会
杜衡到底机灵,参观完孵化场后,借势和沈同均聊起了合作,若能得知州的青眼,有了这条门路,对厂里孵化的鸡仔迅速占领市场绝对有利。况且,沈家官宦世界,交游广阔,有了这面招牌,还愁鸡仔打不进全宋市场?
沈同均到底老狐狸,没给确定回复。也没拒绝
第二日,他也去田间地头,跟着杜老爷子下田,一面讨教一面笨手笨脚学着农活儿
第三天,用过早饭,他得启程赶往任地了。
芦溪镇他原只想停留一日就走的,如今三日眨眼就过,再有不舍,也只得再另寻机会
昨晚沈括看书到半夜,今早与众人一并送别叔父。他不走了,这芦溪镇有太多新鲜有趣的知识等着他去学习了,他这会儿虚怀若谷,异常谦卑,求学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