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中秋,大早,秦家一家子就来了,因着杜老爷子跟着杜辰一家生活,中秋就叫了杜寅一家来过节,如今秦杜两家因着书院,已是亲如一家,杜老爷子就做主喊亲家老爷子一齐来,人多热闹
大房一家也到得颇早,杜沅姐弟仍是一早就去逛了市集,提溜着满手的肉菜回来
到家各自寒暄问安后,杜沅就拿出了月饼模具,细细打量。真是好手艺,与她图纸上画的别无二致,她月初给了图纸给侯夫子,请他帮忙打造,她原想跟着学些机括手艺,可架不住事多,要照顾着田里的二季稻,还抽空把买来的杜蔗,在坡上挖出二十厘米的沟壑,把关节处有芽的朝上埋了,填土灌地,施肥照料
还抽空去了趟绣院,和堂姐接触多了后,她发现她并不识字,但刺绣技艺确实出众,在郑氏的指导下,已能做书画包首或经卷封面了,瞧着她完成的首幅「心经」,这样风骨自成,身形具现,作者却并不认识,真是讽刺。
伯娘能花大价钱送儿子去南山书院,疏通关系让他进县学,为儿子婚事处处用心,到处打问比量,也为女儿这技艺向郑氏低头,女儿也是用心管教了的,聘买使女伺候,当官小姐养的
为何,独独不要她学字?
“锦姐姐,这缂丝,大家的差异往往在于毫厘间,在于对书画作品的品鉴,对文人墨宝的了解,才能制出动人心的工艺品,不若,跟着姑姑,我娘认些字?”
锦娘一身儿淡青色花罗衫,莲花纹细罗裙,杏眼微怔,带了几许不知名的错愕,瞧着杜沅,又像是没瞧她,双眼失焦,不知在看哪处
“锦姐姐?姐姐?”杜沅歪了歪头,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我知了,多谢妹妹”杜沅只笑笑,便拉了她去染布那里瞧了,这会儿的燃料大多是植物,矿物,动物分泌物染料,都很天然。染色技艺基本是媒染,涂染,浸染几种,反正她都没见过,唯一接触过一次染布相关,还是之前四处旅行的时候,住大理那阵子,去学过扎染,给自己做了身儿裙子,一个背包,还有块披肩,可,唉?这里没有扎染,也对,扎染是云贵那边的了,这会儿,大理和宋通商不久,只能指望许家的生意快眼神过去,把那边的蓝草,不对啊,蓝草根就是板蓝根啊,想到这儿,她拔腿就往书院跑,杜锦娘反应过来撵她,她已奔出二门
哦,还有答应秦夫子的急救手册,真,论起自己挖坑埋自己这点,她可真是优秀呢
“锦姐姐送我的?这络子可是给我的?多谢姐姐”杜沅捧着那个朱红色的中国结,真是好手艺,当即挂在腰间
“说什么这么热闹?”一身儿姜黄裙衫的紫芝过来,
“可巧,给你准备的恰是茜红络子,正好配了你这身儿裙衫”锦娘笑着递了给她
“表姐当真好手艺,这样好的络子,让人不忍心用,想装进匣子收存呢”
“你啊你,当真是长了张巧嘴,络子打来不用,岂不是失了用处,又有何趣味?”
“姐姐这般心疼我们姐妹,元娘无甚长处,左右对吃食有些心得,这就去做几样来,答谢姐姐巧手”说过,就往后院去了
后院,李氏带着女儿,儿媳,孙儿媳妇四五人忙活,用着杜沅拿回来的模具,在做月饼,她踱步过去,一一夸赞,然后就拿过早先预备下的馅儿料,面团,到一侧擀皮做梅菜扣肉饼了
趁他们忙活着烤制月饼,她把卤料丢进锅里,开始备菜了
薛氏在家想必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婆母祖母一众都在忙活,她也就跟着摘菜,剥蒜打下手
到底人多,也都是厨艺好手,整治出了一大桌色香味儿俱全的饭菜
用得一大家子人喜笑颜开,吃得心满意足
用过饭,锦宁提议去逛庙会,今日外头可热闹
郑氏顾及小儿杜仲,推了,最后就锦宁带着媳妇儿弟妹一众出门去了
薛氏和锦娘姐妹都带了及腰幕篱,杜沅惯来不受这拘束,又仗着年纪小,推了没戴,紫芝也推说不戴,兄弟都在一处,也是无碍。
今儿外头可是热闹,几人买了梅子出来,见街边围着许多人,杜沅挤进去一瞅,是一个人在耍掉刀,耍得呼呼唰唰的,好不吓人。那人耍完掉刀,又来一个人弄杖头傀儡,一个绿衫红裙的木头小娘子在一根竿子上舞,那木头小娘子样儿极美,精致惑人。那人舞完傀儡,前一个接着又舞蛮牌……
直瞧得人眼花缭乱
“站住,小偷,贼人莫跑,衡哥儿小心”有人撞了杜沅一下,她踉跄两步,感觉腰间一松,就钱袋子送你了,我络子你倒是还我啊
拔腿就追,刚喊出口,周围围的水泄不通,又很是吵闹,人群把他们挤散了,就杜衡在她身侧,这不,少年已拔腿追了去
杜沅一面猫腰低头挤,一面追着那人身影
“站住,你这贼人,把络子还我啊”杜沅真吼出了全身气力
砰一声,一个青色绸衣的少年飞起一脚,踹得那偷了钱袋子的矮小男人直扑倒地,喔唷喊疼,捂着肚子
杜衡正巧跑过去,从贼人手里抢出钱袋络子,周边人都围了几人在圈里,
“杜衡多谢这位兄台出手相助”杜衡双手一礼
“路见不平,也是应当,你就是杜衡”
杜沅走近正巧听得这两句,默默站过来,那贼人正想开溜,杜沅一脚踩住他衣摆,
“好手好脚,为何当贼做营生?”一声厉喝
杜衡回神,当即过来,跪下一手锁喉,一手扯过男人双手,绞在侧后
“嗷嗷,郎君饶命,饶命!”收割完水稻后,杜沅想增设体育课,顺手画了些防身术,姐弟俩有模有样地练了月余,这会儿,拼着全身力气,也杀得毫无防备的男人措手不及
“算了,衡哥儿,放了他去”
为何做贼?左不过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总归,一念之差,做下错事,诸如此类
“多谢,多谢郎君,姑娘高抬贵手”边说边钻出人群
“沅娘,衡弟,可是无碍?”锦宁,广白几人过来问
“无碍,多亏这位兄台出手,夺回了钱袋和这络子,”
“兄台可是认识我?”杜衡才想起少年刚才的那话
“不识,却是听过,不瞒你说,我与父弟此行,就是来寻杜家的,不想竟在此处相逢”
“在下苏轼,眉山人士,久闻杜家寒门书院大名,特来拜访”
!!!!!!!!!
这青绸衣的少年郎是苏轼?东坡大佬?我的天,人生缘何不快乐,只因未读苏东坡呀!当年她灵魂干涸,了无生趣,一心求去,在治疗的过程中,读了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在那些文字里找回里笑容,学会了豁达,自我和解,才有了后来的她
杜沅不禁鼻头微酸,当她知道来的是庆历年间,就知道会有见到大佬的一天,不想,这天,竟这样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