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槐花坠满了枝桠,待风起时,那香味儿就像平白长出对儿翅膀,飞奔着钻入了远方人的胸膛
杜宅的院墙外,就长着颗颇有些年份的槐树,日头得宜时,能遮了院墙外两驾马车并走的路不说,还能荫着些院子喱
每到傍晚时分,通和坊杜宅附近的人家,就都搬了长凳摇着蒲扇,往大树下坐了纳凉
大树下,绿荫里,清风起,凉意来。只,蚊虫也嗡嗡赶来了,因着杜家有个开医馆的亲家,所以家里常备着些艾条,杜老汉也不吝啬,瞧着邻里在自家门口纳凉给蚊虫叮得拍脸跳脚的模样,立马去了艾条来熏了,室外空旷,多用上几根,也聊胜于无,蚊虫到底没那么猖狂
“唉,怎地这花簌簌往下落了?”树下坐的人从脖颈的衣领里摸出来一把槐花,
“可不,唉!大福,快些下来,仔细摔断了腿,”
“哎哟,这可是怎么爬上去的?”
“七八岁狗也嫌!”
“你个天杀的,铁柱还不快下来,净跟着胡闹!给我仔细着你的皮!“
树下歇凉的人都给这嗓子喊得抬了头去看,这不瞧不要紧,一眼就直觉气血上涌,恨不能上树把自家皮孩子逮下来,伺候上一顿竹笋炒肉
趁乱,杜沅姐弟往边儿上退,还捡了满兜的花儿
真香~唉,这花有食用价值的吧?
槐花饭?是有这个做法的吧?杜沅心里琢磨了着
“祖母,您觉得槐花做饭可好吃?”
“槐花可做饭?这是什么做法?”李氏颇讶异
“就,我再想想,明日做来试试,若能吃再多做些,左右这树上许多!”
“好,槐花可泡酒,想来也是能吃的,只是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李氏对孙女儿无有不依从
“那我再多拣些去”
杜沅眼疾手快拽住了弟弟
“这会子地上的落花尽给人踩了去,待明日,趁新鲜再采些罢!”
翌日,祖父拿了长长的竹竿,绑上了收割麦子的镰刀,站在树下勾着槐花
杜沅抬头,一枝枝的槐花如雨下,香气袭人口鼻,深吸上一口,沁人肺腑,香味悠长
她装了两大竹篮儿回家,用清水淘洗晾干,取了面粉,把晾了水汽的槐花和面粉拌匀了,才撒些盐巴上去,放进蒸馒头的蒸笼里,大火开蒸,其间揭盖儿撒过两次水,瞧着颜色变了,才拈上一筷子,嗯,槐花清香,淡淡的盐味儿,很爽口。又倒了些芝麻油,拌了
如此,无需更多的调料已是极好吃的了!
杜沅分装了好几小碟,端在托盘里送去与祖父母,阿娘吃了,恰好,姑姑杜戌娘夫妇上门,也尝了尝,也说颇好吃,
“吃着味道可好?祖母说夏日吃槐花可清热败火呢!”
“这槐花啊,能治发背及一切疔疮肿毒,不问已成未成,但,痛者并治之。用槐花洗净,微炒黄,乘热入好酒二钟,煎十余沸,连服二三服即愈。乳痈尤好。采嫩槐叶蒸熟晒干,每日煎如茶食,治热风下血,明目,益气,除邪,止齿疼,利脏腑,顺气。槐白皮楝实(各五两)甘草白芷(各二两)赤小豆(二合)桃仁(六十枚)当归(上七味咀),以煎成猪膏一斤,微火煎白芷黄,可治内外诸痔,肿核结硬,或痒发无时,或痛不可忍,或肛边生疮,赤烂侵溃核,久不消散。”
“官人,阿沅可不是你的药徒,且,这用着饭呢,你怎么生疮肛边的,也没个忌讳!”
秦知源瞧着,一身儿杏色锦边嫩绿草色绸锻褙子的妻子,嗔他的模样,只觉妻子越发娇美,自然敛了说方讲医的心思,坐在桌旁老实用着槐花饭
用过这一小碟,杜沅提议再用槐花包些馒头,多做些槐花饭,给书院加菜。众人便各自忙开了,杜兴老爷子带了女婿秦知源去勾槐花,郑氏姑嫂带着杜沅在灶房和面擀皮儿,槐花馅儿的馒头包了两种,一样是单洗净的槐花拌了盐巴,葱花儿麻油姜蒜末儿包的,一样是多谢了肥瘦相间的猪肉末儿,和着槐花,姜葱蒜包的。炉灶火热地烧了一上午,才蒸了三锅槐花饭,3笼6屉馒头出来,刚好赶上书院用午饭的时间
杜沅如今上学算得上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也不是她偷懒,只是她如今也是杂事缠身。上回许老板说了送她几个山头,为了学院后期的实训课程,她也不推辞,随即就和方叔去了实地,瞧着两个种着桃李,葡萄的山头还可以,都是种上了5年上下的。她又把一些种子,播种开花结果的过程都画了,托方叔马队出蜀做生意时帮忙寻摸。中间姑姑伯母她们又频繁登门,说要把铁锅做菜的菜谱学了去。杜沅几下思量,还是和爹爹商量,去牙行再雇个灶娘,负责书院的餐食。也好让祖母李氏歇歇,可巧,牙行带人来看那日,书局的方叔也在,杜家相看后,没定牙纪引来的人。方叔到底是生意人,脑子活络,几下就提议,许氏出人,只是杜家这菜谱,一应做菜器具,许氏都要原样搬上一份,去食肆酒楼去。杜辰父女,对视了两眼,也应了。如此,杜沅就一面教了姑姑,伯娘,方叔叫来的苗娘子三人做菜,一面在后院角落堆粪
“姑姑,砂仁肉蔻这些入菜的香料,还是秦爷爷给我的呢!原是看闲书,瞧这有意思,不想,在涵春堂都找齐备了!”
“这几味原是中药材,也不想,入菜竟添了这些好滋味!到底是你心思巧”姑姑戌娘一身儿杏色锦边银丝菱纹桃红绸的褙子,一副浅杏的束袖攀脖束紧着广袖,发间簪了套银质镂空雕花头面,其间散落了几枚槐花大小的赤色钿头,面容秀美,人比桃花娇俏
“这些药材入菜,哪样与哪些禽兽相配,我也略略试过,都记在了菜谱里,若有不对,改了就是!”
“好说,往后若有所得,添上菜谱,也是番校正!”
“只,杜家姑娘,奴,奴家大字不认得一个,这,”苗娘子脸上讪笑着说
“噢,却是我的不是,无妨,这些菜都会一遍遍亲手教的,只消记得配料便可”
“苗家娘子,你如今也在杜家书院待上两三个月,不若学上些?只消能认得常用菜谱,想来也会多些助益”戌娘轻轻地说
“如此,奴家深谢杜娘子恩德!”说罢就是一福
“何须如此,左右我俩如今在一处做菜,我也粗粗认得几个字,闲来与你说说,不费事,不值当你这一礼!”
杜家要的两口锅也不需要秦家劳心了,方掌柜人精似的,从苗娘子那里知道杜家姑嫂一块儿学菜,就借着杜沅去书局寻书的当口,送了这人情
杜沅忙得陀螺似的,琢磨堆粪,又常在秦老爷子不讲课的间歇,去找他讨教妇人生产,她阿娘的产期,想来也就是五六月了
忙活起来,时间就和脑门儿上的汗似的,挥发一般溜得极快
月底,方叔带着账本门送了盈余,棋局的收盈比不上三国杀和纸牌,三国杀算上棋局,姐弟俩就收入了78两
嗯,手里有了些余钱,杜沅总算有启动资金搞研发了
毕竟!科研费钱呐,在哪个朝代都一毛一样呀!她要做的太多,都需要先试验一遍,才能找到最适合,性价比最高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