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这个角落,距离文武百官和大军,都有一定距离,所以并未波及到他们。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广场上的所有人心神一震,脸色骇然地转头看向爆炸之处。
见那火光升腾,青石板被炸成漆黑的碎块,从高空纷纷扬扬掉落,像下了一场黑色烟尘雨。
那爆炸激起的声浪音浪像海啸一样震荡着,在空气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看不见的剧烈抖动,让所有人耳朵嗡嗡着响,耳鸣难忍。
耀眼的深红火光携带滚滚浓烟直冲天际,宛若炸裂开一道浓黑的蘑菇云,广场上方的天空瞬间如魔域笼罩,遮天蔽日。
唐轻揽手里的剑,叮地一下掉在了地上,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地看着那冲天火光,藏星蕴月的眼睛再不见星月,只见死沉的黑,如那最冰冷的大海深处。
润玉面色白得可怕,嘴唇失色,不断抖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沉鱼看着那冲天火光,脸色刷白,身子一晃,不断摇头:“不...不可能,不可能......”
羞花扑通一声,跌坐在地。闭月两眼呆滞,失魂落魄。落雁身子剧烈一晃,几乎晕倒。
展夜全身颤抖难休,双眸血红。花容颓然坐地,苍白双唇咬出血痕。枝摇两眼一黑,身子一摇,险些栽倒,招风一把扶住他,自己却跪倒在地。
只有宫玥,身形笔直如木,失了所有的动作,僵枯如石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被抽去了所有灵魂。
他就这样,木了很久很久。
久到所有人都开始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
在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宫青临在扑向白苒的同时,一腿将稍后的宫玥踢了出去。
所以,最终,只有宫青临和白苒处在爆炸中心,而宫玥则被踢出了爆炸圈外。
因为和鹿泉决斗,他受了伤,速度比宫青临慢一些。
在最后那刻,是宫青临用最后的一脚,把他留在了爆炸之外。
......
不知过了多久,宫玥似乎终于有了神志。
那脸上,双目俱颤,瞳中幽光沸腾,几欲爆眸而出,令人心惊胆战。
渐渐地,整个眼眸只剩一片浓郁黑色,再也看不见一丝颜色。那脸色,惨白如霜,苍白悲恸得令人心悸。
见他,一步一步,挪向那爆炸之地,每一步,都似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那里,浓烟早已散去,只剩下满地焦黑。
那颤抖不已的苍白双手,从满地焦黑泥土里,疯狂扒来扒去。
那苍白双手,鲜血不断流出,某些指尖,隐隐可见白骨。可是,只扒出他曾经给她送的那个手镯。
他把手镯抱在怀里,无助地跪在那片焦土之上,垂下头,双肩剧烈抖动。
“滴答。”
一地殷红液体滴在手镯上,顺着手镯,滑过他那苍白无色的手指,滑落焦土。
“滴答。”
“滴答。”
“滴答。”
那刺目的殷红血泪不断滴下,触目惊心。
整个广场上,此刻万籁俱寂,却只剩这滴答声如此清晰地击打在人心底。
“主子......”沉鱼跪倒,双眸含泪,无声哽咽。
“主子......”羞花泪流满面,眼眶红透。
“主子......”闭月细眼蒙泪,喉咙数滚。
落雁跪倒,使劲仰头,眼眶中泪水汩汩而落。
焦土中央的男子,苍白剔透的容颜如月光凝聚而成,一触即碎。
他的眼中,赤色血水越聚越多,越滴越快,连绵不断砸在那手镯上。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
润玉看着那男子,面色青白带灰,心中一个咯噔。
宫玥他,悲伤过度,侵入肝脾,摧入心肺,这样下去,只怕迟早要......
......
那天空,不知何时,又彻底阴了下来,太阳完全被黑云遮蔽,再不见一丝阳光。
阳光不见了。
阳光不见了。
他的心里,那照亮他整个天空的两道阳光,也没有了。
这一刻,天地悲凉。
却悲不过男子的伤,凉不过男子的绝望。
这一刻,天地黑暗。
他永坠炼狱。
......
他的身后,唐轻揽脸色苍白无助,身姿摇摇欲坠,看着那满地焦土,两行清泪缓缓流出,和泪水同时留下的,还有隐隐粉色血迹。
那心口,也似被插入剧烈尖刀,肆意翻转,锥心刺痛游走全身。
为什么,谁能告诉他为什么?
那个丫头,还有那个小子,就这样没了吗?
老天残忍得,连尸骨都未曾留下一块。似乎,所有的所有,全都化成了灰烬,不留一丝痕迹。
他不敢去想象宫玥的感受,那已...不是他能想象的。
广场上所有的人,也都没发出一点声音,一直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那爆炸之处。
看着那绝望的男子双手渗血,那着那指尖微露白骨,捧起了那一捧又一捧的焦黑泥土。
见那男子,绝望地,连哭,都发不出声音。
时间也仿若停止了流动,天地之间,再无颜色,也无声音。
只剩那男子白色身影,染着黑色尘土,孤独地坐在那里。
三军静默。
渐渐地,有人开始偷偷抹泪,有人开始小声哭泣,有人强打精神,开始默默地收拾残局。
又不知过了多久。
见那白衣男子,从焦土之上站起,缓缓转身。
冷风吹得他衣衫乱舞,墨发若狂。
见那男子,俊颜之上毫无生气,那本来光润玉洁的肌肤,只剩暗淡无光和皑皑冰霜。
那双黑眸里,浸透殷红凶血,赤练凝煞。那太阳穴旁边,隐隐有青筋浮出皮肤,宛若蚯蚓,蜿蜒弥漫至眼角。
“主子......”沉鱼脸色骇然地看着宫玥,肝胆俱裂,薄唇微颤。
主子的脸色,怎么暗淡成这样子,主子的面容,全是凶诡容色。
只见那长发狂舞,赤目若魔。
宫玥却对沉鱼的呼喊恍若未闻,赤红双眸泛浓浓血光。
下一瞬,宫玥突然剑刃一抖,冰魄之上,那银色光芒似饮满了血,流动如魔域之光,那气势,恍若魔域魔王归来。
宫玥飞身,以雷霆万钧之势,携带嗜骨寒意,冰魄直刺玉函,刹时洒出一片血雾。
血雾飘落在他那苍白容颜上,愈发妖异。
那玉函,从启动了爆炸后,也压根没走,一心等死,被刺了这一剑,惨然笑了笑,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宫玥面无表情,又掠至文武百官前,长剑再次举起。
广场之上,狂风骤起,一片飞沙走石。
“主子......”倾国倾城扑了过去,死死拖住他。
不好,主子走火入魔了,他此刻,神志不清,不拖住他,恐怕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唐轻揽看着他眸子里的血红和太阳穴的诡异“纹身”,也是心下大骇。
这小子,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了。
没有时间犹豫,唐轻揽趁宫玥被倾国倾城拖住的瞬间,果断利落地点了宫玥的穴道。
因怕他功力太强抵抗,旁边的润玉,也干脆利落地送了他一把僵尸毒。这毒,他才升级的,对宫玥这个百毒不侵的人,也有效果。
看着宫玥倒下,唐轻揽这才一把扶住他,额头上冷汗直冒,把他扔给润玉,“哥,交给你了。”
润玉一把接过:“放心,有我在,他走不了火的。”
说完,润玉也不再理其他人,把宫玥匆匆带回去。
这小子,已经在走火入魔的临界点,得赶紧回去处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唐轻揽抬头看了看这广场上的文武百官和大军,有些无奈。
得了,先给他们收拾残局。
这一个死了,一个倒下,总得有人来主持大局。
唐轻揽先把文武百官安抚好,再拉着太傅和六部尚书到角落里谈话了一阵子,才让文武百官都散了,这几日,暂时不需要上朝,都在家候着,有要事先去请示六部尚书和太傅。
上朝?上啥朝?
老皇帝死了。
想篡位的鹿泉也死了。
那本该当皇帝的宫青临也死了。
得,只有等宫玥那小子醒了,让他来处理。
不过,唐轻揽却又同时让太傅等人对百官禁了口,让百官对今日爆炸一事缄口如瓶,如有外泄,严加处理。宫青临这事,暂时不能传出去。
随后,唐轻揽又把大军妥善安排,当然,这个倒很顺利,这一路都合作来的。将领什么的都熟悉。
最后,又安排人把太和殿的一片狼藉给清理了,独独留下那爆炸的那一片儿地原封未动。
等太和殿前终于人去楼空,唐轻揽一下失了所有力气,瘫坐在那片焦土之上,如一尊雕像,很久很久。
宫青临,苒苒,你们真的死了吗?
我不信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我不信,我真的不信。
你们,没有死,对不对?
广场上,冷风阵阵,细雨霏霏,伴随那痛苦至极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