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宫玥和白苒都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候,意外地迎来了才苏醒几天的润玉。
润玉的到来,让事情得到了逆转。
正如润玉猜测的那样,宫青临本该当场死去的,却因为宫玥及时给他服下的那颗药丸,保住了他最后一口气,并让他在随后的十几天里维持着最基础的生命体征,只是越来越衰弱。
在润玉拼尽毕生所学的努力下,宫青临那已经踏进鬼门关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润玉守住他,精心护理了半个月,才让他稳定下来,开始缓慢地,一点一滴恢复。
当宫青临终于可以交给宫玥他们自行照顾的时候,润玉次日就给宫玥告辞,匆匆离去。
他家里,老婆孩子还没出月子呢。这心里,每日都念着,想着,亏欠着。
没人给润玉说谢谢两字。
只是,他走的时候,倾国倾城和花枝招展,齐齐给他跪下,重重叩首,久久不起。
宫玥和白苒嘴唇动了动。
“什么也不用说,我懂。”润玉出声,笑看着他们,“宫玥,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白苒小姐,你对风风的照顾,润玉知了。”
宫玥笑笑,点点头,道:“唐轻揽我已派人通知了,沉鱼会送你过去,唐轻揽,会接你进城。”
“润玉,你的儿子,叫什么名字?”白苒笑问,她是真没想到啊。没想到古月风会提前生孩子,没想到润玉会那么凑巧地醒来,救了她,也救了殿下。
也许,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因果注定。
她是,越来越唯心主义了啊。这个世界,太多的事情,没法说得清楚。
润玉脸上浮起一抹初为人父的柔情,笑曰:“他叫,糖葫芦。”
白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糖葫芦?好名字。糖乃唐,葫芦?古月乃胡。这名字,既是在表白古月风,也是在表明,润玉他如今,对唐家曾经带给他的伤害已经释然,他让孩子,认祖归宗了。毕竟,父亲加在他身上的伤害,其实不是他真正的父亲做的,而是,那个魔鬼一样的人。
放过自己,世界才会更美好。
白苒微叹,真好,有情人,终归是成了眷属。
只是白苒并不知道,糖葫芦,是古月风取的,她想,用这名字,化解润玉心中最后的心结。
润玉再次向众人拱手,拍马而去,沉鱼跟上。
直到润玉的身影快消失,白苒还在想着古月风生孩子那事。那事儿,也是润玉后来在宫玥问起的时候,才说的。
她看到,那永远温润如玉的男子,泪流满面。她看到,那永远云淡风轻的男子,情绪失控,全身颤抖。
她想,他醒来,看到古月风那几乎没有生命体征的画面,也许,会成为他心底永久的痛。就好像,她那日,在户部公署外,意外听到户部同仁们说起宫玥的死,那也,成为了她永久的痛,哪怕,宫玥好端端地回来了。
可她,无论如何,也难以淡化那感觉,想一次,锥心一次。
也好像,那一日,她看到他和他,惊天一战,看到殿下,用那剑,一剑又一剑,刺入自己的心脏,那鲜血,葳蕤鲜艳,染红了她整个眼眸,让她看见,忘川河畔的彼岸花。
那一刻,是真真正正在失去殿下的感觉。那种绝望,她描绘不出,直到如今,她都总是半夜颤抖醒来。
哪怕,如今,他也从鬼门关回来了。
其实,到如今,她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和他,在她心中,似乎,一样的重要。
至于区别,也许,一个是爱情,一个是友情或者亲情吧,或许,还是另外一种特殊的感情。
只是这界限,似乎,她也快要分不那么清晰。
“宫玥,你说我,以后生孩子,会不会也遇到难产啊?”白苒突然开口,她也不知道为啥,怎么突然就有些害怕。也许,女人,都会有这层隐忧吧。
“胡说。”宫玥捂住她的嘴,“咱不生,好不好?”
“可是我想生啊。”白苒低下头,有些失神。她这体质,也算历经周折,才算可以正常生孩子了。主要是,现在的她,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是很想要一个和宫玥的的孩子。
宫玥看着失了神的她,拉起她的手:“走吧,那小子,该喝药了。”
算算时间,过不了多久,这片土地,也要烽烟四起了。
帝京,将是烽烟燃得最后的那块地。
所以,润玉呆在帝京,可能反而是最好的。
朝廷,并不知道润玉和他的关系,也不会去动这样一个神医。
而他,需要尽快将那小子调养好,需要尽快安排好一切。
他还欠他,一个江山如画。他还欠她,一个盛世婚礼。
.....
白苒垮上宫玥的手臂,无意间又碰到他那在黑狱留下的手腕附近的疤痕,心里狠狠一疼,伸手轻轻抚摸了下那仍然触目惊心的疤痕,眼泪又开始掉:“宫玥......”
宫玥轻轻将她的手拿开,将她拥紧,低声道:“苒苒,没关系的,不影响我的美貌的。”
白苒:“......”
宫玥叹了口气,也自己瞅了瞅那有些碍眼的疤痕,瞅着瞅着,又蹙了蹙眉,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间有一丝迷惑。
自从他知道自己中了天耀帝那生死蛊后,就一直有关注天耀帝的身体情况。他注意到,只要天耀帝有任何不舒服,哪怕咳嗽发烧小毛病,他也会感应到。
可这自从出了帝京,也这么久了。
按照天耀帝的性格,一定是怒急攻心,不可能一点不舒服都没有。
可是奇怪的是,自从出了帝京,他似乎,再也没有感受过那种作为副蛊带来的身体上的痛苦了。
心里一动,微微一惊。
难道?
却又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遂不再去想这事儿。
......
在宫青临养身体这段时间,白苒意外地收到林候夫妇的来信,说要来青州,接林家人。
她和他,推着他,早早地来到城外,等着林白苒的父母,如今,也是,她的父母。
那一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城内城外,惟余莽莽。
她看那城外玉树银装素裹,看那群山舞银蛇,看那原驰蜡象,看那天地都化成了一片洁白。
一片又一片洁白轻盈的雪花,高空落兮,漫天飞舞,如梦如幻。
看到那飞雪尽头,蒙蒙尘雾里,两人下了马车,共撑一把油伞,徐徐而来。
见那女子,雪中人似竹,一身轻卓风姿。
风低过,裙角翩飞,素白清幽,清冷手腕落了霜雪。
她以为,竹,是来形容世间谦谦君子,如顾西洲那样的清俊儿郎。却没想到,原来有女子也当得起这样的青竹风姿。
待到近来,见她眉目清淡,容颜一笔难描,却似乎唯有这眉目才配得上这清卓身姿。
她想,原来,林夫人是这样的气质啊。
原来,当年的帝京双姝,是一艳一清啊。
那熹贵妃,眼波流转间,尽是葳蕤繁花开,似那红尘最艳最华美最咄咄逼人的红牡丹。而林夫人,却似那雪山之巅的一抹轻风。风格迥然不同,不过,倒各有千秋,难分高下。
她还见,那女子旁边的男子,疾风掀起他的雪色衣袂,蹁跹衣袂撒下清冷雪花,似九天之上泄下的清风白云,浑然不似人间中人。
不见其貌,却依旧被那身气质光华折服。
待到近来,他收了伞,对身旁的她一笑,牵了她的手,怕她摔倒。
温雅蕴籍,微笑抬眉皆可入画。
他见到等待他们的三人,笑道:“苒苒,爹来了。”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声线温润,像清风拂过耳畔。
她想,原来,林白苒的父母,是这样的风华无双啊。她想起,曾经老管家谭叔给她说起,说她爹爹,文武全才,举世无双......
她叹,看来,林白苒的长相,只继承到林候夫妻的一点点皮毛啊。唔,也许,林白苒是随了林老王爷的脸吧。
她也笑,腆着一张萝莉脸,道一声:“爹爹,娘亲,你们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