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没有为众人解惑,直接忽视各种复杂的眼光,单手负于身后,步履从容的往大殿里走来。
锦袍玉带,气度不凡,周身的光华越来越强,群臣只觉得恍惚了一瞬,回过神就被当下的场景惊呆了。
款步进殿的人,一身华贵,气韵风流,剑眉斜飞入鬓,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
虽然流露出的自视甚高,对世人不屑一顾的感觉令人反感,但其周身高贵气度又不得不令人折服!
上方宽阔无人的龙椅前,已经站了位姿容上等的女子,眉眼间与凤瑾有六分相似,只是相较强势无情不容置喙的凤瑾,她更为懒散与和顺。
瞥见男子从外走来,秀眉紧蹙,虽未言语,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她的不悦。
“凤鸣,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留下来与他成亲?”
男人强势的朝女子手腕抓去,女子迅速反应,在男人得手前躲开,并后退了三步。
男人双目赤红,怒不可遏,猖狂大笑里带着无尽的愤怒与落魄。
“你我二人从小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情分,竟比不过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
“你不是说你最讨厌联姻了么?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曾逼你,不曾给你压力,就是因为你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掺杂了家族利益就不再纯粹。
“可如今呢?巫族携盟约而来,逼迫你与他们的少年族长成亲,你不仅不反抗,还接受了老一辈的安排。
“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与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成亲,都不肯跟我走?”
底下百官艰难的吞咽了下唾沫,嗓子干涩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那,那不是先帝凤鸣与……与皇贵君容渊么?”
“他们,他们,他们不是早就……他们怎么在这里?”
“等等,这好像是先帝年轻的时候。”
上首的女子皱眉,声音清冷,颇显绝情:
“我说过很多次,我从来都不喜欢你!
“容渊,全大禹喜欢你的女子多的是,你何必盯着我不放?
“如今我已心有所属,你就放过我,也当放过你自己。”
“不,我永远也不可能放过你!”
男人厉声大喝,周身所有的美好气质,都在此刻被破坏殆尽。
画面一转,凤鸣跌跌撞撞的奔跑,娇媚的面容惹了尘埃,时不时的回望,一副惊慌的模样。
两旁的景色飞速变幻,道路偏僻得连个鬼影都没有。
在她力竭之时,一身黑衣的谢弘从天而至,及时将她接住。
“陛下,您不是和容公子有事相商么,为什么会弄得这么狼狈?
“还有,为何这几日,属下都感应不到您的下落?”
凤鸣死死的揪住谢弘的衣襟,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谢弘无法,只能先将她抱回宫中。
三月之后,巫族与皇族老辈,敲定两方年轻掌权人大婚日期。
凤鸣于议事厅当场呕吐,皇族老辈窥见端倪,散会后强行探上凤鸣脉象。诊明情况后,一脸菜色,内心对这个随心放纵,不理政事的新任女帝愈发不满。
“凤鸣!盟约践行在即,你竟然做出这等出格之事,你好歹身为女帝,将我凤氏与巫族的脸面置于何地!你置整个天下于何地!
“这个孩子不能留,皇室嫡长女只能是你与巫族族长的孩子!”
凤鸣一脸悲戚,却又出言讥笑:
“女帝,我算什么女帝?这个位置我根本不想要!
“你们口口声声说,整个天下都是我的,其实说到底,我只不过是等候天命的工具。
“你们以皇位禁锢我,以权势监视我,就是为了在天命之女降世之后,将整个大禹悉数奉上,而我,只是在你们将礼物送出前,用以保护这份礼物的傀儡罢了!”
凤鸣白皙的玉手轻抚着肚子,故意激怒对面的老者。
没过多久,便有圣旨赐封容渊为皇贵君,晋封的消息在帝君大婚之前。
楚辞最开始以容渊的视角出现,后面就转换到凤鸣的视角,他清楚的感受到凤鸣对容渊的厌恶,尤其是对腹中的孩子。
既然如此,又怎么会下旨册封容渊为皇贵君呢?
楚辞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男人五官俊美,却又带着异域风情。
高挺的眉骨,深邃的眼窝,仅仅只扫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来自幽闭世外的神秘之感。
“楚辞,你确实很聪明,如你所猜,册封之事确实存在很多内情。”
男人开口了,正好是对着楚辞。
楚辞环视一圈,见到幽光漫漫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人,所以贺蓝是早就策划好这一切的?
贺蓝没理会他的惊讶,慢慢说道:
“我知道你的心中一直有着疑惑,不理解我与凤鸣为何要诈死,不理解我们为何对凤瑾的受苦熟视无睹,不理解你祖父他们暗中进行的一切……
“凤鸣因为那一个孩子,身体严重受损,这一次,我们真的大限将至了,我现将当初内情展现给你,以后就交给你了。”
感情之事不可强求,但以楚辞的聪颖与稳重,是交托当初真相的最好人选。
贺蓝将袖一挥,身影淡化,消失的凤鸣再次在楚辞眼前出现。
她的腹部已经比较明显了,比之最初风华正茂的模样,她已经消瘦了许多。
“怎么办,它根本打不掉!到底还有什么办法,为什么会这样!”
凤鸣形销骨立,身子单薄得跟纸片一样,即便摇摇欲坠,她还是噙着泪,拼命往嘴里灌着手边各种汤药。
凤鸣未婚先孕之事,尽管皇族这边尽力隐瞒,还是让巫族知道了消息。
巫族中人汹汹上门,要求大禹这边给个说法,皇族老辈再觉得难以启齿,也还是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了巫族。
巫族与大禹皇族联姻,乃是天命所定,这一点,无人敢质疑,联姻之事,更不能被破坏。
然而无论太医出手还是巫族出手,凤鸣腹中胎儿就跟与她融为一体了一般,不仅打不掉,一旦有伤害胎儿的行为凤鸣的身体就会受损。
容渊以凤鸣身体为要挟,要求凤鸣与他成亲。
皇族与巫族两相商量,答应让步,但容渊只可成为皇贵君,凤君之位只能由贺蓝坐上。
于是这颇为不合礼制,与预言有悖的事件就此出现,容渊在帝君大婚之前被封为皇贵君,赐居京郊绛云宫,未经帝君允许,不可踏入皇城一步。
深秋时节,胎儿降生,因皇族巫族与容渊有过约定,孩子一出生没被杀死而是被悄悄的送到天南海北的地方。
为了保住天命之女的皇室嫡长女身份,巫族皇族混淆视听,在凤瑾出生时假意送走,高调到世人皆知。
凤瑾在巫族养至三岁才被接回,三岁生辰宴上,皇室对外宣称这就是当初诞下的嫡长女,因为凤鸣生她时险些难产,是以将近五岁才有三岁孩童那般娇小。
生辰宴上,世人眼中五岁的凤瑾被立为皇储,由太傅楚行之、镇国将军甘旸、宰相崔文衍三位肱股之臣亲自教导,朝中大事由凤君贺蓝与三位老臣协商处理。
……
直到画面完全消失,楚辞都还陷在震惊之中。
因为他发现出现过的皇族老辈,有三人他最熟悉不过,那便是祖父楚行之,老宰相崔文衍,镇国老将军甘旸!
贺蓝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大禹皇族从来不是一个人,一个姓的族,就像修行道法存在护道者,凤氏皇族也存在护卫者。
“他们是皇室血脉最正统的拥护者,即便是世代为凤氏卖命的谢家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他们没被冠以皇族姓氏,但他们的地位,堪比族中长老。
“你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应当知道凤瑾不止是我与凤鸣的女儿,她有自己的使命。
“而我们,也有自己的责任。
“楚辞,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你能代替我与凤瑾,说一声对不起,我们从来没尽过父母的责任。”
楚辞还想问些什么,眼前的场景已经变成了启明殿。
底下大臣面面相觑,显然是在努力消化刚才见到的画面。
大臣看到的场面,比楚辞更简单更简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