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将亮,一口明亮的金刀斩开了德国医院的大门。
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有那么一个刹那,周振生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禁锢生命的牢笼。
那个绝望,而又令人恐惧的病床。
一瞬间,一种恐惧,迷茫,未知的情绪翻滚而来。
嗡~
金刀斩落,如雷如龙。
今时不同往日,长刀落下,无形的肃杀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冲的整个一楼都气势陡然一变。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今夜持刀悍然而行,一路所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雨夜长刀如龙,荡尽人间不平,自由一股杀伐之势缠绕于心,可镇邪祟!
他握着金刀踏步而来,环视一圈,微微皱起了眉头。
与预料当中的严阵以待不同,医院的第一层空无一人,明晃晃的白炽灯晃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医院,里面的人呢?”
周振生握着金刀前行,站在医院的第一层四处环视。
来之前,他可是做好了血战此地的准备。
南街九爷让人白世维打成了对穿,来德国医院治疗,这遇刺之后,难道不应该更加谨慎的么?
不说乌泱泱的一大群小弟将整个医院围起来,怎么着也该有点动静吧?
可是现在,医院的前台不要说什么是小弟,便是连几个守夜的护士都不曾看到。
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轮回空间给的消息有问题?
九爷并不是在德国医院治病?
周振生握着金刀,下意识的想着。
拾级而上,朝着医院的二楼继续走去,
尚未靠近,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踏步上前,拾级而上,刚刚转过楼道,就听到一缕缕低沉的呻吟之声,还有着几许京腔的骂词儿。
抬眼看去,只见楼道里面歪歪扭扭的躺着一大堆人,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七零八碎的铁器,看起来像是一群混混在这里掐架火并了一样。
这些人躺在地上,身体动弹不得,只有口鼻之处能发出一点声响,却也是极为虚弱,仔细看过去,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
古怪!
周振生下意识的想着。
人在挨打之后,本能的反应就是哀嚎,用精神上的释放来缓解疼痛的带来的压迫感。
可是为什么这些人躺在地上,全都像是僵尸一样,动也不动,便是连喘气和呻吟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就像……
就像是……
被人点了穴道一样!
听闻武中有道,得其道者可通神内视,四肢百骸,周身大穴如观掌纹,无不尽了于心。
这是化劲级别的拳师才具有的能力,已经神乎其技,近乎于非凡之人。
化境之上的宗师弹指之间便可点人穴道,破人功法。
其技之精,几近于艺!
有绝世宗师镇守这里?!
抬起头,
只见在二楼楼道的最深处,一位穿着白衣的老者,正轻轻的捋着胡子。
周围零散的躺着几个混混,地面上还有鲜血在滚动,可唯独老者周身纤尘不染,绝世而出尘,像是一盏开在污泥之中的青莲。
有古怪!
地上躺着这么多人,看这散落的架势,像是他们同老人打了一场,然后全都让人给打飞了一样。
不可思议!
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等周振生继续思索,对面的孙禄堂倒是率先开口。
“你们这些人,混迹街头,不学无术。”
“如今乱世将至,不说保家卫国,怎可做这些欺凌自己人的事情?”
“今日,便算给你们一个教训!”
言语之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孙禄堂目光轻轻挪动,落在了周振生的身上。
“呦?漏了一个?”
目光袭来,周振生顿时觉得宛如有一堵大山压在了心头一样,不可逾越,不敢造次。
孙禄堂人间绝顶之姿,早就功参造化,国术境界不知道高到了哪里去。
寻常人或许看不出来什么,只当这是随意的一撇。
可是周振生是练家子,对这种气势最为敏感,只是随意的一撇,就感觉到了对方那种像是要压塌九天的凌然正气。
金刀提起,一股杀伐恶气涌上心头,对上了孙禄堂的目光。
明劲贯全身之力如一,暗劲演周身之气破敌,拳术练到了一定境界,已经不单单是技击技巧的变化,更是气势和气势的碰撞。
正经的练家子相遇,不用看拳,只是单纯的望气,便能看出几分端倪。
对阵之时,若是一方泄了气,或者丧了胆,便如同开了闸的湖水,再也聚不起来力了。
这一眼下,周振生只觉的浑身发软,头不自觉的想要低下。
“我要他,给我站起来!!”
神智昏聩之时,周振生的耳边像是又听到了父亲的训诫,双目瞪得浑圆,死死的看了回去。
杀伐之气从刀口悬起,对上孙禄堂孕养了一生的凌然正气。
二者相碰,如蜉蝣撼大树,不自量力。
可是这浮游便是置身汪洋之中,也不见冲刷而去。
说是浮游,
到不弱说是,
中流砥柱!
“好凶的杀伐气。”
“好狂的年轻人!”
感受着周振生气势上的变化,孙禄堂眉头一挑,顿时对周振生大感兴趣。
以弱冠之龄对上自己,却不见半分惧色,以自己为山,熬练杀伐恶气。
“这是把我当成磨刀石了?”
好胆魄,好狂人!
这等青年才俊,怎么让人不喜欢。
“可惜。”
“本是佳人,奈何做贼?!”
“你才是贼!”
周振生吐出一口血水,提起金刀,目光凶狠的看向了孙禄堂。
他看到,在孙禄堂的背后,一间病房里九爷正奄奄一息的躺在上面。
九爷不死,周振生不敢有半分懈怠。
“你是来杀他?”
“对!”
气势压迫,周振生惜字如金。
“我让你一只手,赢了我,便让你过去。”
“敢么?”
回应他的是一柄虎口金刀,杀伐恶气冲天而起。
“好刀!”
“这什么刀?”
“护国的刀!”
两路拳法,一曰八极,一曰劈挂,全都是沙场对敌之术,今日拳下染血,刀中起势,找到了自己练拳的根本,找到了自己挥刀的方向,这才算是真正的上了台面,有了杀伐之气。
此刻莫说是挡在前面是成千上百的混混,便是一座泰山,周振生也要斩出一条路来。
如藏锋之刃,磨刀十年,今日出世,锋芒毕露!
而孙禄堂,便是这柄刀出世的第一个对手。
“护国的刀……”
将这四字反反复复念了几遍,孙禄堂忽然放声大笑,看的身后的孙怡诧异不已,不知道爷爷是在笑什么。
孙禄堂负手而立,眼中起了惜才之色,周振生此刻状态玄奇,距离暗劲只有半步之遥,不若成人之美,助他今夜破了国术第二道关隘。
论天赋,孙禄堂一声辗转九州,纵横江湖,见过的天才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可是单论这口杀伐气,以弱冠搏宗师而不惧,恶气凌云,却是为护国而生,却是前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听闻沧州有一杆六合大枪,也是如此狂徒,确实因缘际会始终不能与他对上一手。
“好刀,好狂徒!”
孙禄堂在地上看了一圈,随意捡起来一件铁管,连刃都没开,只是胜在修长,宛若一柄没打磨的长剑。
“今夜给你磨一磨刀又如何?”
“来日,你当斩了这浑噩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