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自从出院就一直卧床，因为年纪大了，康复起来需要时间，每天特定的时间在护工的帮助下，才可以勉强推着助行器走几步。
所以一日三餐都要送到房间里。
“外婆，阿煜做了你爱吃的菜，饿了吧，赶快尝尝。”
老太太摘掉花镜，放下手里的书，本就慈祥的面容伴着微笑，越发让人想要亲近。
“阿煜有心了。”
江绾把饭菜放到桌子上，并不让老太太自己动手，而是亲自喂她。
“这使不得。”老太太赶忙阻止：“外婆是腿上有伤，又不是手不能动，你放那里，外婆等下吃。”
“自打你摔伤住院，我就忙着工作，忙着处理自己的事情。没时间像现在这样亲自照顾您。”江绾说着，便拿起汤匙，把饭菜送到老太太嘴边：“您知道吗？我自己的亲外婆就在前段时间离开了。我们之前其实见过，但是却不知道她就是我的亲人，这个世界上能让我喊一声外婆的人，只有您了。”
老太太被江绾这番话打动，她知道，这是江绾的遗憾。
她微微张口，吃下送到嘴边的饭菜。溢出来的汤汁被江绾及时擦掉。
“有生之前，能被孙媳妇如此悉心照料，我老太婆真是有福了。”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您。等你腿伤好了，我和阿煜带您出去看世界。”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对了，明天是你的生日，外婆给你准备了礼物。本来想着明天给你，可是你的生日宴外婆不能到场，所以就提前给你吧。”
老太太说完，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木质小盒子。
“当年温煜外公在新疆时给我买了一块玉，这么多年都没雕琢过。”老太太拿出一只玉镯：“我曾经还笑他，说这是一块破石头而已，我不稀罕，常年被束之高阁。直到后来他走了，总想着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所以就把这块石头带在身上。知道是你的生日，外婆特意托人把这玉打磨成了一个镯子一个扳指还有两个戒指。镯子给你，扳指给阿煜，戒指月娟和我一人一个，都当个念想吧。”
外婆特意为她去打磨了一个玉镯？江绾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太过贵重。那是外公留给她的呀，她怎么能要呢？
但是话没出口，江绾就觉得自己的手腕上凉凉的，镯子已经带上去了。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老太太又说：“与其随身带着一块石头，戴着一个戒指不是更轻松？所以你好好收着，外婆就是希望你和阿煜能好好的。那孩子认死理，他认定了你，就不会再去撩骚别人的，但是，绾绾，外婆也为他向你求个特赦，如果他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看在外婆的面子上，原谅他好吗？”
江绾点头：“外婆，你放心，阿煜不会伤害我的，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老太太眉开眼笑，但眼底深处的担忧却也一览无余。
但愿那一天来的晚一些。
第二天是周五，江绾在学校上课时，接到了温煜的电话。
他问：“要不要把你父亲和外公接过来，他们都很想见你。”
“算了，外公年纪大了，就不折腾他了，至于...我父亲，想必也不会那么容易脱身，应该会在家陪伴妻女。明天是周末，我去看他们吧，还要祭拜一下我母亲和外婆。”
“那好。明天我陪你去。”温煜此时已经在会场了，“下班，我去接你吧。”
“干嘛要接，我又不是找不到家。”江绾轻笑。
她知道温煜为她的生日做了很久的准备，但是她以为就是普通的生日宴，最多再请几个亲朋好友，不至于大肆操办。
“不回家。”温煜说：“就这样，你还有不到俩小时下班，我这就过去接你，到时候，我带你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许有异议。”
江绾还是头一次见他用不是商量的口吻同她说话。
剩下的两个小时，江绾倒是没有课，但是学校制度严谨，就算没课，也不能随便离开。
办公室只有她自己，批改完作业，她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提神。
到今天，她就整整二十五岁了。她的第一个生日，竟是二十五岁的。
从前在学校时，她也有为她们庆生，但被她们问及自己的生日时，江绾总是笑而不语。被问的次数多了，她会说，生日是母亲的苦难日，她从来都不过。
她的母亲因为她，那么年轻就撒手人寰，她经历的苦难，一定是她难以想象的吧。
她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音容笑貌，可是江绾知道，她一定是非常漂亮，浑身散发着知性魅力的女人。
“妈妈，女儿已经二十五岁了。我找到了他们，你可以瞑目了。我现在很幸福，他对我很好。你安心。”
敲门声响，江绾回头，见到季展予推门进来。
“江老师--”季展予喊她，双手背在身后。
“展予？你怎么没上课？”
昨天温煜跟她讲了季文斌和陆海生的关系，此时在看他，到有一种亲人的感觉，所以就连称呼，也不知不觉的变了。
“现在是课间，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季展予几步走上前来，双手从身后移到身前，手里拿着一张贺卡：“这是我昨晚给你做的生日礼物。”
江绾接过来，打开贺卡，上面画的是一家三口放风筝，爸爸抱着小女孩牵着风筝的引线，妈妈在依偎在他们身边，三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江绾能猜到他画这个的缘由，“为什么是放风筝？”
“昨天陆伯伯去我家，跟我爸说起小时候的你，他说你们一家三口最后在一起的画面，便是在公园放风筝。我想让这样的美好时刻一直伴随着你。老师，你上次没给我讲完的故事，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我也知道你的良苦用心，谢谢你。”
季展予说完，转身跑出办公室。
江绾握着手里的贺卡，心里说不出是开心快乐，还是感慨万千。
这大概就是有亲人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