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到半路上了。”覃慈说,“突如其来的山火,而那一刻的我们甚至不知道它是从哪里烧起来的,就已逼近眼前——”
是愣了一会儿神,护送她们的安全人员是本地人,他突然说了句,“是山神,山神发怒了——”
覃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可她下意识觉得是颜司然他们前去营救的方向。
而山火席卷,火势蔓延很快,他们甚至没法按原路返回营地呢。
而营地这时也已经拉响警报——覃慈告诉她,“是要撤离,营地的人员物资也要马上撤离,而赶不回去的我们只能前往最近的一个地点。”
大火封山呢。而她们幸运地遇到了也要离开的护林人,结伴同行,后来更是遇到了有人开车上山来救人。
覃慈说,“我们全都挤上了车,中途遇到了一些上山救火的本地人还有我们的车队,而他又去山上救人呢。”
而那一刻的覃慈目送他驾车远去的背影,还是在心里刻下了他的身影吧。
是遇到了谢瑾轩。白瑞雪后来退婚的时候,听说了。
“他就这么再一次地离开了我。”覃慈告诉白瑞雪,“事后他们有去寻找,说是失踪,也就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白瑞雪注意到她眼中的伤感,她缓缓地将这个故事结束,“我在这里等了他一年。然后,谢瑾轩向我求婚,而我答应了他——”
覃慈抬起的眼中有灼灼的光,“诚如你所想——”
覃慈小声告诉她,那一刻的她隐约察觉了。母子连心,而她却即将失去他。
她说,“也许,确实只是意外,但是,是他先说话不算话的。”
就像那一杯打翻的茶——白瑞雪只是看着覃慈,看着这一刻愈发伤感的她,眼神沉寂如默哀。
不只覃慈记得,白瑞雪也忘不了。
那一杯茶,自覃慈手中松脱,坠落于地。
砰的一声,碎了一地青瓷。待客的小偏厅里的人都看了过去。
谢瑾轩立刻上前,扶住她,急声道:“覃慈?”
“救,救我,我们的孩子——”他抱起了她,仍然可见鲜红的液体,自白色羊绒呢子大衣中渗出,滴淌而下。一滴、两滴、三滴……碎溅在她身后的地砖上。
触目惊心。
覃慈还是低头,有些抱歉地说,“这种事,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就像突如其来的恶念。去见你的时候,我并没有这么想,而孩子真的没有保住。”
顿了顿,覃慈还是说了,“是大太太。医生的话,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呢……但这时大太太找上了我。”
覃慈承认她一刻想差了。
或者说,那一刻的她不愿意一无所有。她说,“一开始就不是姨太太……没有姨太太,你们这里是向姨太太跪地求婚?那为什么我不能欺骗他一次。”
一刻沉吟的覃慈,神情因悲伤而依稀恍惚。也让抬起眼来的白瑞雪,那一刻恍惚瞧见,瞧见了破碎车窗上的血痕。
是膝盖么,已经出现裂痕的车窗还是破裂。
她从车窗里爬了出去,回过头,他却随着客车跌落谷底。而白瑞雪从搜集的资料里得知,幸存者大多是前面就逃了出去的乘客。
不幸中的万幸,颜司然属于大难不死的那几个,经历了好几次手术还是跛了只脚。
扬手结账的时候,覃慈还是说了,“那时候就有人跟我说,欠下的,终究是要还。”
是这样。
说着,覃慈就起身走了,留下一言不发的白瑞雪拿青瓜蘸芥末呢。
一股辛辣从鼻腔直冲脑门……是真的够呛。
一时不想咬第二口。
白瑞雪那时正在换喜袍了,谢瑾轩在外面等她,新娘的发髻讲究而繁琐。
然后,谢瑾轩被叫走了,进来的婆子说:“表小姐,都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而白瑞雪是有一刻诧异这婆子的称呼,不该唤她一声“大少夫人”么。
隔了一会儿,那婆子又说,“对不住,这身喜袍穿不得了,家中一早备下白孝。让丫鬟伺候表小姐换上。”
等到白瑞雪赶过去,院子里一早是哭声一片。
不知何故,她还是分辨出了她母亲的哭声,哀哀切切,似一只离群的秋雁。
摧人心肝的疼。
她便也走过去。而谢家给她安排的位置落在后面,她看一眼,都是些谢家的表亲戚。
也就是说,她是表小姐,老太太的外孙女。
正自惊疑不定,颜司然也让人推了他过来,倒是就在白瑞雪身边,给老太太上了柱香。
那确是白瑞雪第一次见到颜司然。但她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揣测这足够陌生的面孔,会是谢家哪一房的亲戚。
白瑞雪那极要面子的母亲何曾露过怯,自小要风得风的,她是谢白两家上一辈的亲上亲。这三年女儿面前也不曾流露出一丝口风。
白瑞雪便也只做不知。
这一走就是三年。这一趟,也不回来了。
而颜司然离开的时候留了些资料给她,加上这些年搜集的,白瑞雪终于对自家曾经的两起案子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是桃花迷谷。
也是从这里开始,白瑞雪对城郊的义庄上了心。
而夏舒航有时冒出的几个新鲜词汇,却是属于尸检报告里的专业用语。
譬如,杀死她父亲同车的人的那种子弹。
同行的助手,也许还有镖师保镖之流,还有司机的。
说是可以击中障碍物后面的目标,百步以内无视车体铁甲的保护,直接产生洞穿射击的效果。
在这里,可以说是一枪定乾坤。
就在这时,白瑞雪听到了屋外的人拉动枪栓的声响,这样的小木屋呢。
“谁在屋子里面?”
隔了一会儿,惊呆了的她才听到屋外的人再次询问的声音,“是谁在屋里面……这是桃源山城的义庄,过路人也可以歇歇脚,不过也要打声招呼吧。我们黄昏才去的山上打猎。”
是这里的猎枪。
白瑞雪的家里原来也有,她祖父和父亲都喜欢打猎,有时也会带上她哥哥和她。
拉动枪栓的动静有些大。或者说,她实在耳聪目明得紧,她看向了身后,隔着泥糊的木板墙。
这个位置,他也是看不见她的,但她知道,他举起的猎枪却是瞄准了她的头。
就像死亡的阴影投射下来,圈中的靶。
若是像那样的穿透,瞄准头,打哪里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