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西沉,霞满天,天渐暗,影愈深。
一身穿浅粉色交领襦裙,下裳较之上衣略深,但同为粉色,其腰间系着同色腰带,身姿翩翩似蝶的女子,正踏着轻灵而欢快的步子,快速朝着一处深宅大院走去。
她边走,边将一片白色暖玉紧紧得捧在心口,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退下,那眉眼之间,更是带着浓至化不开的幸福之味,而发间的银色步摇似乎也沾染了她的喜悦,正左右摇晃。
“你收下了这玉,便是我的妻,你可不能反悔。”他的话从刚刚开始便一直回荡在她的耳边,怎么挥都挥不去。
真真的是羞死人。苏沫觉得自己的脸上似火一般烧着,滚烫至极,可是她的心,却是怎么样都无法平静,她想,若是娘知晓她寻到了自己的良人,怕也是会为其高兴,进而身子也会好些吧。
这样想着,苏沫脚下的动作便更快上一分,她想将从天而降的喜讯,快些告知姨娘。
她绕过了那座宅院的正门,驾轻就熟得朝着一旁的侧门而去,只,就在她刚刚打开侧门走了进去之后,便从一旁直接冲出一队脸露煞气的家丁,她的脸色一白,强迫着自己镇定,而后冷冷得看着这群家丁将自己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再如何说都是丞相四小姐,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这般堵我?”她的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输人却绝不能输阵,她再不济也是四小姐,也是主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偏生,这一次,她想错了。
“是我。”突然,一记异常高冷的声音自人群之后响起,而后众家丁突然往二旁让出一条道儿来,一身着华服,头上戴一金钗的妇人冷着眼儿,走了出来,其身旁还跟着一身着浅绿色锦衣的少女。
“可够资格!”
“夫,夫人!”她的脸色一白,心下已然有些慌乱,她想着,自己私自出府的事,果然还是被她们知晓了。
“苏沫,你可知错。”那妇人看着苏沫的眼里,不带一丝感情,有着的,便只有那足可冻彻骨髓的寒意。
“知,知错。”
苏沫只当是其指责她私处外出,当下便直接跪了下来,认了错,她想,最多便是跪祠堂,不给饭吃,还能如何?
然,这一次,她却又是想岔了。
“你肯认错,就是最好。”妇人满意得点了点头,而后突然语气一变,“大胆苏沫,竟然敢在外面与男人野合,当真是妇德败坏,我已告知你的父亲,为避免苏家蒙羞,你只能死。”
什,什么!
苏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野,野合!怎么可能,虽然她与他二情相悦,但一直都是止乎礼,并未逾距半分!
“不,我没有,我冤枉!”苏沫惨白着一张脸儿,急急得为自己辩护,女儿家最重的便是贞节,她死是小,这毁了名声,便是大,她,她是万万不能带着这样的罪名的。
“哦,是么?”只见那妇人神色冷阴得轻轻一笑,而后双手缓缓抬起,轻轻一拍,而后便从那人群之中又走出二人,其中一人赫然便是苏沫那不久之前还说着甜言蜜语的情哥哥。
“人证已然在旁,物证嘛~”妇人轻声一笑,带着浓重的讥讽与轻蔑,“物证便是你怀中的那块玉石了。”
“不,我没有,我是冤枉的!”苏沫禁不住得浑身颤抖,眼眶因这莫须有的罪名而气得发红,她狠狠得瞪向那妇人,眼里带着明显得怒意。
“你个小贱人,也敢这样瞪着夫人!”突然,一直站在这妇人身旁的一老妇从旁边窜出,一脚狠狠得踹在苏沫单薄的身体。
“唔~”苏沫直接摔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红色,但其马上挣扎着爬了起来,继续道,“我没有,若有,天打雷劈!”
“沫儿,你我的事情已经败露,就,就不要再挣扎了……”
“你!”在男人开口的那瞬间,苏沫便觉得脑中轰得一声,如五雷袭来,顿时变得昏沉。
她只觉得男人的声音飘飘缈缈得飘了过来,但后面的话,她却一句都没有听清,而后,那之前踹她的老妇再一次上前,狠狠得踹在了她的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便再也不能承受得身体一晃,跌坐在地上。
她抚着自己的腹部,半眯着眼儿,抬头看着那人,他言之灼灼,虽然说得既带着歉意,又带着情意,可是现在听来却是更加坐实了她的罪名,她的心没来由得一痛,一阵苦涩自心底深处漫延开来。
“我真的没有,莫听他信口雌黄!”苏沫拼足了最后的力气,直接吼了出来,那原本俏秀的模样,瞬间变得狰狞,只是她的话,并没有相信,那些将她团团围住的人,皆是不住得摇晃着头,脸上带着的,是明显的嘲讽意味。
“沫儿,就当是我对不住你,但,你也不能直接下了床便不认人,我可还是记得在你的后背有一处明显的胎记。”那男人继续说着,显然是不把她黑死,誓不罢休,而他的话一出,也明显得将她置入了绝境之中。
因为,她的后背,确实有着一处胎记,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好,当真是好的很!这便是她想要托付终身的男人!而最让她觉得难堪的,便是她明显感觉到了四周那些个下人看着自己那既轻视又鄙夷的眼神,她的心渐渐麻木!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不断得反问自己,只是,却无法再骗自己。
“果然是一个贱人,居然还未出阁便开始勾搭男人……”
“可不是么,平时看起来也是个端庄的,却不想,背地里偏是这副下贱模样……”
众人便这样围着她,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来,一句句,一字字皆如利剑,狠狠得扎进了她的心里,将她逼向绝望的深渊。
“不,我没有~”她倔强得仰着头,紧咬着唇,泪却不断得从她的眼里溢出,心已然痛到没有知觉,她只能这样无助得反驳,收效却是甚微。
其实,看到那人出现,她便知道,她就是有再多的嘴儿都说不清,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明明,他说爱她,会娶她的!
看到苏沫如失了灵魂的娃娃般呆滞得跪坐在那里,那领头的妇人嘴角当下又是弯了一弯,眼里带着得意与阴狠之色,她上前一步,对着苏沫道:“苏沫,还有何可说?”
“我冤枉,我冤枉……”苏沫猛得一抬头,一双泣血的目子便直接撞进了那妇人的眸底,让后者也是惊了一下,只很快,那妇人便回了神。
“如今,人证物证皆在,且你又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为保苏氏清誉,你今日便去了吧。”而后,她又趁机说些着苏沫的罪名,才心满意足得收了口。
“我没有,为何要这样对我!”苏沫仰天长啸,突然胸口一滞,一口鲜血自她的嘴中喷出,而她便无力得躺倒在冰冷的地上,只是,她这般的身心俱损,却无一人同情。
旁人那带着讥讽的眼神,仍是直直得刺在她的身上,只是如今,这一切她都不在意了,唯一让她不明白的,疑惑的,却是那人为何会这般狠心,为何要骗她之后,仍在这里陷害与她!
“秦嬷嬷,赐毒酒。”那妇人眼角一挑,嘴角微微一勾,冷冷一笑,轻轻淡淡得便下了这么道,会取了她性命的问题。
“按住她!”
那秦嬷嬷也是不含糊,直接指挥着四五个家丁将那苏沫狠狠按住,让其再不能动弹,而后,便与另一个老妇一起,走上前去,让那个老妇直接抓着苏沫的下颚,强迫其张大嘴,而她则是拿起手中的毒酒,直接往她的嘴里灌下那致命的毒药……
苏沫被灌了毒酒之后,便被几人毫不在意得扔在了地上,神智缥缈间,她似乎隐隐得听到了她娘悲泣的呼喊之声……
“苏家四姑娘突发疾病,暴毙,明日发丧!”
“不,不,沫儿啊,沫儿~”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自远处传来,这是她最为熟悉的声音,只是,她已然无力回应。
娘。苏沫心下悔恨,却已然无力,她被那嬷嬷直接扔在了地上,浑身无力,甚至她明显得感觉了自己的生命力正慢慢的遗失。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沫儿,为什么啊~”妇人的表情异常狰狞,她的声音也是癫狂至极,带着无法自已的激动,直接望着天际,大声怒骂了起来。
她怎么样也不敢相信,之前还好好的女儿,转眼便已然快要离她而去,不,她不能接受!
“沫儿啊,我的沫儿啊~”妇人颤抖着双手,却是不敢触碰自己那不断从嘴角溢出鲜血的女儿,她的女儿一向乖巧,上天为何要这般对她!
娘,不要生气,是沫儿不好,是沫儿太过单纯。苏沫此时又想起了与那人的初遇,而后每一次的偶遇,直至之前那块已然成了罪证的白色暖玉,泪,不住得自她眼角滑出。
“沫儿,沫儿~”妇人的眼角也是泪水肆意,她跪坐在苏沫的身旁,小心得将其拥入自己的怀里,嘴里不断得低喃,“沫儿乖,沫儿不怕,娘在,娘在……”
神智迷茫间,她感觉到自己被拥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她的心好痛,她好想最后看一眼自己的母亲,给她一丝安慰,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再将自己的眼睛睁开。
娘,若有下一世,我定不会再让您操心,我定让您过上自由无忧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