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庐江驻军大营。
庐江县府治下,无论是县尉蒋铸掌管的守备军,还是张县丞新组建的南乡新军,真正的旗号只有三个字,即【庐江军】。
这支曾经是在周家先祖、彼时的吴国大都督周公瑾手中所向披靡的旗号在百余年后的今日算是没落了。
苏潮是昨日到达的驻军大营,这座大营乃是在庐江城的东面,连绵十数里,依山旁水,紧邻着黄陂湖。
那面刻画着“庐江军”三个大字的旗帜龙飞凤舞,连旗帜本身的绸缎都是用着蜀锦作底的,看上去华丽无比,却是比起来庐阳军的军旗少了几分威严的震慑。
苏潮是南乡新军最后一批到来的,那沙湖山的灵药众多,不过只有苏吴蔡三家的核心子弟知晓,倒是不用担心流散出去,故而苏潮在收取了一部分灵药之后,就是和吴栩几人封住了入口,不欲被他人所知晓。
庐江县府乃是庐州重镇,足足是有着两三万户,这庐江军鼎盛时期有着两万五千余人,作为百年前吴国和北方强雄魏国交战的重要节点。
如今庐江军,即便是带上新扩建的南乡新军,也不过只有一万多人而已,军营是足够住,只不过那些守备军的正规士卒将最残破的营地让给了南乡新军而已。
于他们而言,庐江军乃是周府的嫡系军队,而南乡新军背后则是周府的对手庐州府牧那边的,这一次周太保回乡,不管怎么说,自然是不可能轻易的容忍庐州府牧这作为挑衅的南乡新军的存在。
除了新军之外,县府境内的诸多乡绅之户皆是来到了军营四周,甚至是沿途的必经之路都是搭建了棚子,里面张灯结彩,还放置了精心准备的瓜果糕点等东西。
毫无意外,这些都是为那今日回过故土的太保周玄清准备的,虽说那周玄清官至太保,见过多少奇珍异宝,定然是看不上这些东西,但只要是为官吏的,何尝不看重民心二字?
果然,在那县尉蒋铸召集起来了士卒兵马之后演练成军阵之后,那县令周源、县丞张壑县府官吏也是在军营之前与那些乡绅一同等候着。
“这周玄清不愧是军中出身的太保,回了故土连自家门庭都是未入,直接进了驻军大营……”
新军阵形在整个军阵的边缘,故而苏潮看的也是更真切了一些,这般猜测道。
没过多久,就是见到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的行过来,见其所悬挂的车驾礼仪物件,可知正是那太保周玄清的车从。
前后约莫有着百余人,其中半数以上皆是身着铁甲,手持陌刀的好手,这些人气息内敛,面容肃穆,虽然是未动生气,却也是知晓这些人的武道境界皆是达到了先天淬元境界,是军中百里挑一的好手!
周玄清的车驾是驷马拉动,古礼有“天子驾六,诸侯及卿驾四”一说,可见这周玄清在朝堂之上的尊崇地位。
苏潮见到这驷马车驾驶过眼前,也是有些震撼,这驷马可并非是寻常马匹,皆是身高九尺的高头大马,皆是能够媲美苏潮当日见过父亲苏厉的那匹黑棕色马王。
想来周玄清的地位,单单那前面御车的马夫全身气血翻涌,已经是足以压制住那四匹顶级妖兽的良马!
“下臣等见过太保大人……”
周玄清有着天子之令在身,巡视庐州武事,庐江县府内的一应官吏,还有境内的乡绅皆是朝着周玄清行礼。
车驾帷幕之中的周玄清正襟危坐,未见有理睬这些官吏乡绅的意思 ,这车驾直接是驶入了军营当中,营中万余将士屹然不动。
跪拜之礼在文人身上是常见之力,但在军中则是不然,军中最重的礼节也就是单膝跪地,而最为常用的仍旧是抱拳之礼。
这或许是武人重视血气方刚的原因。
待周玄清下了马车,走到了主将位置上,才是见到了县尉蒋铸抱拳道:“末将见过太保大人。”
“嗯。”周玄清应了一声,不怒自威,不多时又见到那县令周源、县丞张壑等县府官吏皆是小趋进来,周玄清扫过一眼,方才是坐了下来。
“本官奉陛下之命,前来巡视庐州武事,未曾料到,未至庐州境内,故地便是爆发了一场兽潮之难迎接本官!”
周玄清的言语之中能够听得出来有着丝丝愠怒,那蒋县尉见此,也是心中一喜,当即是站了出来对周玄清道:“太保大人,前段时间末将和县令大人接到了庐州府调令,前往巢湖清剿水妖,这县府之事悉数交给了张县丞处置。”
“哦?”周玄清的视线落到了县丞张壑的身上,让后者就感觉到了千钧之重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石阶下的苏潮,见到这一幕,也是心中一紧,张县丞如今和苏府是一荣皆荣一辱皆辱,若是张县丞被周玄清针对而遭到了诘难,那么下一步恐怕苏府的处境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隐隐的,苏潮好像是听见了那守备军中得意忘然的嬉笑声。
周玄清耳目灵敏,当即是狠狠朝着那守备军中的某个方向一瞪,目光如炬,道:“带出来!”
周玄清身边的那些陌刀卫立即出手,将方才军阵中发出嬉笑声的几名士卒皆是带了出来,见到如此阵仗,那几名士卒吓得双腿已经是抖成筛糠。
“为何发笑?”周玄清的一双虎目让人觉得十分沉重。
那几名士卒岂敢随意回答,在周玄清的威势之下,口吃不清,也不知晓在辩解着什么。
周玄清见此,当即是站了起来,怒道:“治军之事当以严谨,今日本官奉陛下之命巡视武事尚且如此,可知平日里,这庐江军中又是何等的放肆!”
说着,周玄清就是令那陌刀卫道:“带下去,重打四十军棍,逐出军营!”
“喏!”那陌刀卫点头应道,便是伸出手揪住了那不断求饶的守备军士卒,力大惊人,直接是拖了下去。
数息后,方才是见到周玄清转过身来,视线在县丞张壑身上划过,又落到了蒋铸的身上,厉声问道:“蒋铸,你可知罪?!”
蒋铸还连忙应道:“末将知罪,还请太保大人宽恕末将治军不严之罪!”
“治军不严……不过只是你的不忠之罪罢了!”
周玄清冷哼了一声,便是看着蒋铸怒言道:“你何止是治军不言之罪,身为县尉,掌管一县武事,兽潮之事更是关闭城门,断绝治下百姓生路,此乃是你不仁之罪!”
“身负罪责却是要推在同僚身上,此乃是你不义之罪!”
“本官代陛下巡视庐州武事,查责的就是你这等不忠不仁不义的官吏!”说着,周玄清就是令左右拿住了蒋铸道:“扒了他的这身将军装束,流放交州!”
“这……”
蒋铸万万没有想到,周太保回来后第一个拿来立威的居然是自己,当即是想要辩解什么,却是没有想到那周玄清拿住自己的两人力大无比,控制着蒋铸死死地,半点挣脱不得。
见蒋铸又欲开口,那两名陌刀卫也是不着痕迹的伸出手,捏碎了蒋铸的喉咙,让其痛疼无比,却是丝毫说不出话来。
见到周玄清下手如此狠厉果断,倒是让县令周源和县丞张壑愈发紧张了起来,出了蒋铸这般事,谁都是摸不准这太保大人究竟是什么心思 。
连苏潮都是没有看懂这一幕,但是旋即那军营之中的人潮中见到蒋铸一事而发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叫好声之后,苏潮方才是如梦初醒。
显然,周玄清是知晓这一次县府中周氏一系的官吏在抵御兽潮中的消极表现已经是引起来了极大的民怨,只是在官威之下敢怒不敢言罢了。
如今周太保将蒋铸作为罪魁祸首当着众人的面问罪,流放千里之外的交州,当真是令人解气!
“这位周太保不愧是浸淫朝堂权谋手段的大吏,这一出手,就是让这蒋铸替下了县府周氏一派在此番兽潮中所有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