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黑云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她急着去理清自己体内的气机。
她知道这一战自己和老妇人能否获胜,便在于她到底能够领悟多少,到底能不能够更好的发挥出老妇人和这件法器传给自己的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便是这名老妇人的武器。
老妇人却能够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
若论个人修为,论绝对的杀伐战力,论天生吸纳天地灵气于体的能力,她和南天三圣之中的沈约、何修行都无法相比,但若论涉猎之广,对前人留下的典籍和著作的理解,恐怕这百年来都没有几个人能够和她比肩。
没有人想到她会是一名强大的阵师。
但她偏偏就是。
皇宫里的那座佛寺,从一开始便是她的手笔。
她留在皇宫里,不只是要守着元氏传承的这件法器,还在于她在这里很强,比在别处都强。
如果一定要和某个未知的可怕敌人决一生死,那她一定会想办法让对方出现在这里。
这座皇宫里许多地方都有她的气机烙印,许多平常的草木,都像是她的耳目。
在高尽欢这几句话响起的刹那,她平时晚上读书会去的金光阁那处已经出现了一道对她而言都极为恐怖的气机,无数细微的锐器就像是无数细小的飞剑一样,从金光阁里飞了出来。
周围的空气里,突然出现了很多道七彩的炫光。
每一道七彩的炫光里,都有凛冽的寒星带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阴寒气息飞出。
贺兰黑云的感知里出现了很多条黑色的线。
几乎是直觉一般,她体内的那座黑山朝着气海更深处沉去,黑山的周围溅起一圈浪花。
这是她感知里的世界。
她身外是真实的世界。
当这座黑山沉下去的刹那,她的身外也骤然出现了一圈黑色的元气,就像是一圈浪花般涌起。
嗤的一声轻响。
那些黑线消失了。
那些黑线并未真正的落到她的身周。
数缕鲜血从和她隔着一个池塘的高尽欢的身上飞洒出来。
随着这一声轻响,同时响起的还有高尽欢的一声惊呼的厉喝声。
高尽欢前面那句有些感伤的话的声音还在缭绕,此时和这声厉喝声连接在一起,落在她耳中便十分的诡异。
高尽欢的身上出现了三个细小的血洞。
两个细小的血洞都出现在他胸口,距离心脉也只差数寸的距离,还有一处细小的血洞则直接出现在他喉结下方。
他的一只手便捂在这处血洞上,只是鲜血还在从他的指缝间流淌出来。
“过来。”
老妇人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她的声音落在此时高尽欢的耳中,显得无比的威严。
在她的声音响起的刹那,高尽欢也已经飞了起来,越过这片寒塘,朝着她和贺兰黑云的身侧飞来。
因为高尽欢十分清楚,若不是方才她出手帮他阻挡住了其余的杀意,他现在身上应该再多出几十个孔洞。
啪啪啪啪…空气里七彩的炫光消失了,但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里,却是响起很多撞击声,随之许多金属的碎片好像直接从空气里透出,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在空中乱舞,然后又诡异的朝着一处聚集。
那些细小的金属碎片聚集的地方,出现了一道人影。
这些细小的金属碎片汇聚的地方,便是他的面部。
无数细碎的金属碎片朝着他的脸上飞去,变成了一张色彩斑驳的面具。
这张面具的眼睛很细小,但是嘴张的很大,而且还有獠牙。
它的表面还有很多闪耀着幽蓝色光芒的鳞甲,每一片鳞甲也都有鸽蛋般大小,方才那些细碎的金属碎片最大的也不过米粒般大小,此时拼接成这样面具,却是连这些鳞甲上都看不出有任何的缝隙。
这张面具直接在这人的脸上形成,覆盖住了这人的面目,但是在形成之前,无论是贺兰黑云还是这名老妇人,都已经看到了这人的面目。
这是一名老者。
当然他没有老妇人老,他看上去比老妇人还是要年轻二十余岁。
他的身材很瘦削,但是充满力量感。
最为关键的是,他即便是在飞掠而来时,身体都挺得笔直,就像一杆标枪。
“贺拔度。”
贺兰黑云有些不能相信的喝出了这人的名字。
他是贺拔岳的父亲。
有着“冠龙”称号的贺拔岳是关陇贺氏在北魏官阶最高的存在,关陇贺氏也是此时北魏最重要的门阀之一,但就如同一直以她为敌的天都光也根本想不到关陇贺氏能够参与到左右北魏大局的阴谋之中一样,对于贺兰黑云而言,关陇贺氏根本不算什么,就连贺拔岳也不过如此。
甚至对于魔宗而言,贺拔岳还不如他座下的一些部众强大,更不用说贺拔岳的父亲贺拔度。
在所有北魏人的认知里,关陇贺氏是到了北魏迁都洛阳之后,才在贺拔岳手中乘势而起,至于贺拔度,在过去数十年里也只能算是碌碌无为,根本不入很多人的眼睛。
她认得贺拔度,也只是因为在热衷于给北魏皇室送礼的门阀权贵之中,贺拔度始终是最积极的那一个。
寻常的门阀收罗奇珍异宝,最多一年借个由头送一两次,但贺拔度每年却至少来洛阳送三四次。
她见过贺拔度,但此时,贺拔度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身上的气息,比高尽欢强大太多。
从此时高尽欢的情绪里,她就隐约感觉到,现在戴着这个诡异的面具的贺拔度,便是幕后的主宰。
她此时也开始理解高尽欢所说的那句话。
高尽欢很想要这颗黑牙。
他想要杀死她和老妇人得到这颗黑牙,但得到之后,却并不想交给贺拔度。
她隐隐觉得,高尽欢自觉得到了这颗黑牙之后,便可以和贺拔度抗衡,甚至凌驾于贺拔度之上。
但可惜的是,他失败了。
而且从一开始,老妇人就觉得他不够强大,不可能成功。
“我和所有人都说过,之所以不能成功,往往都是因为自己人和自己人斗。”贺拔度落在了荷塘里。
他的脚落在烂泥上,一股气机便将脚下的烂泥压得无比紧实,而且一股磅礴的力量不断往下透去,彻底压垮了老妇人布置的法阵。
“那是很自然的事情,都辛苦种果树的时候,每个人都在期待着果树能长出果子,还未见到果子的这段时间里,每个人当然都很沉得住气。”
老妇人看着他脸上的面具,笑了起来,“但到了这种真正要摘果子的时候,种果树的很多人,谁来真正的品尝那颗最香甜的果实,这自然就会引起纷争。”
“我想要知道真相,包括我手中的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老妇人的目光落在身体微微颤抖的高尽欢身上,“你也应该明白,只有让我知道真相,我们获胜的几率才会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