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师兄高翎闭关后,一大早,唐家堡内堡力堂东南角的柴房外,李纛紧抿着嘴唇,正在专心的劈柴。他的神情专注,虽然寒风打在身上,但却毫无所觉。自从跟随唐傲侠习武以来,挥刀劈柴这是基本功,从原来的五斤刀,四年来已经练到了二十斤刀。
“大师兄说,要出人头地,就看六个月后的巴蜀武道会了。……四年了。能不能摆脱奴隶之身,就看此次了。”李纛内心独白道。良久,脑海中想起了许多的往事。一场地震,父母双双去世,在遗孤院里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每天只求吃顿干的,年十岁就被卖到唐家堡为奴。李纛如今虽十五岁却见尽了人情的冷暖,也见尽了世态的炎凉。尽管处境艰难,不过却从没放弃希望。一直告诉自己,生活中的一切,就是对自己的磨练。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是李纛以前在遗孤院去州衙官学偷听夫子讲课,夫子经常说的话来勉励自己。
在跟随唐傲侠习武的四年时间里,李纛寒暑不易,白天练功,晚上唐晓霞姐姐教育其识文断字勤奋苦读,如今终于有所成就。不管是文字经义,还是武学领悟,都达到了同龄人罕有的造诣。如今一切终于到了快要“收割”的时间了,年关一过,再有六月,就是李纛期盼已久的巴蜀武道会了。
巴蜀武道会,每年的这个时候,竞争都会极其激烈。在众多武人中大浪淘沙,只取其中的三名。到时候除了唐家堡弟子参加外,还有其他江湖门派来观摩,与其说观摩不如说是挑战,这才是重头戏。李纛有信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只要拿到了前三,到时候就有办法脱离奴籍,出人投地。
李纛劈完柴开始修练“吐纳之术”。这几年除了练习刀法及《惊羽决-百步穿杨》《乾坤一掷》就是唐傲侠早年游历江湖时,纯阳友人相赠的一部养生之术---《吐故纳新》。所谓“吐纳之术”,就是通过特别的呼吸控制的方法,提高血液的运输能力,锻炼肺力、体力的方法。这是纯阳宫练习武功前最最粗浅的筑基功夫。因为李纛的筑基药是门主研制的新药,处于试验阶段,唐傲侠可不敢让李纛药力太猛走火入魔啊,
“沙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唐纛心神一动,回过神来。只见房门吱哑一声推开,随后进来一名戴着面具身材高挑,曲线玲珑的御姐。她的脚步轻盈,手上挎着一个食盒,看到李纛从面具眼孔中露出温和的笑容。
“晓霞姐姐,你来了。”李纛停止练功,欢喜道。
“呵呵,臭小鬼,练功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吧。”
顿了顿,唐晓霞有些歉疚道:“对不起,今天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你一定饿及了吧。”
“不碍事,迟一点就迟一点,不碍事。晓霞姐姐,辛苦你了。李纛不以为意。
唐晓霞提着食盒慢慢走到桌边,然后一样一样往外提东西,都是很清淡的东西,小葱豆腐、清炒竹笋。
“帐房的奉银还没发下来,等再过几天,我就给你做顿你竹笋炒肉。”唐晓霞忙碌着道。
“呵呵,没关系的。”李纛顿了顿,突然皱了皱眉头道,“晓霞姐姐,你没事吧?你今天怎么突然戴起面具了?难道今天你要出任务?”不知道为什么,李纛感觉今天的晓霞姐姐看起来和平常有点不太一样。
“啊,没,没有……,姐姐我能出什么事?”唐晓霞微僵,眼中闪过一丝慌张,连连摆手道。
“臭小鬼,天冷,饭菜容易凉,你趁热吃吧。”唐晓霞催促道。
虽然唐晓霞戴着面具,但是眼孔中露出的那一丝慌乱,没能逃过李纛的敏锐的目光。“晓霞姐姐,是不是又有人为难你了?”李纛大声道。
“没,没有……”唐晓霞越发的慌乱。李纛此时哪里还信,不由分说,一个大跨步,绕开桌子,眼疾手快顺势把手一撩把面具摘下,只见唐晓霞左眼一片青淤,高高肿起,映入眼帘。
李纛双目唰的一下血红,气得浑身颤抖。他终于明白晓霞姐姐今天为什么那么不对劲,和她说话的时候戴着面具她还要刻意的侧着脸了。这几年,他在唐家堡除了熊丫头唐苴就是晓霞姐姐,自幼失孤的他,早已经把唐晓霞当成至亲之人,晓霞姐姐照顾他的点点滴滴都铭记在心。
轰!看到这道淤痕,李纛心中剧震,某个柔软的角落猛的抽搐了一下,如遭重击。“姐姐快告诉我是那个龟儿子干的,格老子滴!”李纛怒不可遏。
到底是谁干的?李纛心里在思索着,在唐家这几年除了练功就是练功,也没得罪过什么大人物啊。啊?不对!难道是唐无乐?除了他,还真没得罪过别人。
“晓霞姐姐是不是唐无乐那个杂碎?是不是我绝对不会放过他。”李纛红着眼睛,转身就走。习武那么些年,难道连至亲之人都保护不了,还学什么武。
“小鬼。使不得啊。”唐晓霞想不到李纛如此激动,心中大急,连忙抓住了李纛。随即李纛奋力一甩根本听不进去。
唐晓霞一咬牙,终于道:“小鬼,别去送死!无乐少爷已经恢复伤势恢复功力了。傲侠长老现在不在堡里,在陇右还没回来,大师兄还闭关了,我们孤立无援啊。是姐姐功力不够拼不过他,他可是御劲境中阶巅峰。”
“嗡!”到这句话,李纛浑身一颤,如遭雷殛。
“不要冲动啊,忍啊!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就是把刀藏在心里!冲动是魔鬼啊。”唐晓霞劝阻道。
窗外风声呼呼,唐纛背对着唐晓霞,没有说话,眼中却流下了眼泪。
“晓霞姐姐,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不会让那个龟儿子得逞的。”想起唐无乐时,李纛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恨意。
唐无乐性格凉薄、狠毒、睚眦必报,十分护短。因为一点小事就打杀丫鬟、下人。之前李纛乘他伤势未愈被唐纛击退,已经怀恨在心。后来知道李纛是其父亲的弟子,感觉不便直接抹杀。所以爱乌及屋,恨乌也及屋!就对李纛身边的人动手。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李纛心知肚明,所有针对他的东西,都是唐无乐的指使和授意下完成的。
若不是唐家的规矩摆在那里,是祖宗所定,多少有些顾忌。李纛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今天。漫长的时间里,李纛早已学会了谨小慎微,也学会忍耐,他深深知道,没有强大的力量,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和唐无乐相抗衡。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今天很弱,但不会永远这么弱。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个龟儿子付出代价的。”李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坐了回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味口。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晓霞姑娘在吧?”晚饭过后,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李纛和唐晓霞都看了过去。
“是我,帐房管事。”门外那声音道。打开门,只见一道削瘦的身影站在门外,身上蓝色的绸段长衫,四五十岁年纪,两撇八字胡,眼睛飘忽,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猥琐和精于算计的感觉。这是内堡的帐房先生,负责内堡里的日常支出财务。
“先生!”唐晓霞惊喜道。
“嘿嘿,晓霞姑娘,打扰了。”账房拱了拱手,顺势跨了进来,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四面八方赶紧打量。
“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吧。”李纛有些不悦道。
“嘿嘿,上次晓霞姑娘不是来催讨了几次银子的事吗?这不,我一有空就赶紧送过来了。”
账房讪讪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晃了晃,叮叮作响。然后递了过去:“晓霞姑娘。请收好。”
“这家伙会有这么好心?”李纛和唐晓霞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狐疑的接了过来。
以前去讨要奉银,哪次不是拖足了十天八天才百般不情愿的发了下来,这才是第五天,居然就开始发放奉银了,而且还是由帐房的管事亲自登门送上,这让李纛和唐晓霞都感觉到有些很不习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家伙该不会是使了什么手脚吧。”李纛心中暗暗多留了一份心思。
“呵呵,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晓霞姑娘,告辞!”账房发了奉银,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也不停留,拱拱手转身就走。。
“等一等!”李纛突然大声叫道,“这袋子里到底有多少钱?”
吓!这一声喝阻突如其来,账房的背影明显抖了一下,似乎被吓了一跳。“钱?!多少钱?——我怎么知道?”他极力的保持平静,但声音中的慌乱却出卖了自己。
李纛纛心中一沉,再无迟疑,翻过袋子,哗啦啦,粗略一数,总共三四两碎银和十个铜板。李纛身后,唐晓霞看到这一幕也变了脸色。从现在开始,往后的九十天里,都是非常寒冷的天气,需要由堡里接济才能度过。这点钱连平常半个月的奉银都不够,又如何熬过后面的三个月?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纛勃然大怒。
“晓霞姑娘,这……族里……最近资金紧张。这点奉银你先拿着,剩下的我们分次再补齐给你……”阴谋败露,账房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这种话,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李纛怒喝,一个耳光直接就把账房扇到了地上。
族里困难?什么时候困难了?四天前,李纛亲眼看见唐家商队大批华丽的锦缎绸衣从大门口运了进来;亲眼看到了大批珍贵药材发到了各个堂口。现在到了他这里,唐家堡里资金就突然困难?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是不是唐无乐这个龟儿子指使的”李纛怒吼道。
“哎呀,不好了,杀人啦!”
账房被李纛扇了一个耳光,早已胆寒,看他此时发怒,还没等他动手,立即大叫连连,连滚带爬,使劲的冲出门去。
“混蛋!”李纛想要追出门去,却被唐晓霞拉住了。
“哎,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只是个下人,我们也不用跟他为难。”唐晓霞叹息道。
“我咽不下这口气啊。”李纛恨恨道。
“形势比人强,我们斗不过他们。而且年关将至,这点钱虽然熬不过去,但想想办法,一个子扳成两个子,总归能拖些时间的。”
唐晓霞从李纛手中接过了铜钱:“你休息一下,好好练功。钱的事情,就由我来操心吧。”唐晓霞提着食盒走了,李纛却始终静不下心来。
“太可恨了!太可恨了!”李纛心中怒极了,越想越气。他恨那些欺辱他的人,也恨他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不争气,又岂会落到现在的田地。
“唰!”李纛心中越来越愤怒,猛的抓过横刀,对着木桩舞刀刻字,就像要把愤怒和不甘都倾注到刀下,唰唰唰,木桩上瞬间多出了一行狂草般的字迹:
“‘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我李纛绝不会永远这么默默无闻,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李纛心中怒吼着,砰的一刀劈在木桩上上,木桩折断,木屑四溅。
窗外寒风呼啸,吹得木屑纷飞,见证着此时李纛心中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