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之后,兵部尚书于谦、吏部尚书王直、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文、内阁首辅陈循和礼部尚书胡濴就被皇帝朱祁钰单独留了下来,说是有要事想与他们商议。
此时这五个人正围在桌子旁端坐着等待,最先受不了这种诡异安静气愤的王文便忍不住开口道,“也不知道皇上把咱们这几个叫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胡濴刚才就一直坐在那里眯着眼睛,此时干脆直接闭上装出一副打盹的样子,老滑头陈循在这种场合向来不敢多言,因此便低头看起奏折来。
王直看了王文一眼,随即冷哼一声,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于谦岔开话题道,“王大人稍安勿躁,你们都察院的那个程林上了一道述职折子……”
谁知话还没有说完,朱祁钰突然一撩珠帘走了进来,脸上倒是带着一股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几位大人久等了。”
“参见陛下。”
“诶,不必多礼。”朱祁钰摆了摆手,示意五个人坐下,尔后自己也坐在了上边的位置。
“朕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想说一说迎还上皇的事儿……之前你们也都上了不少折子,朕一一看了……”
“其实朕暂时拖着这件事,倒也没有别的意思 ,只不过瓦剌言而无信,又诡计多端,朕总怕他们又耍什么花招,便想晾上他们一阵。”
王直听朱祁钰这样一说,登时便觉得迎还朱祁镇一事有戏,而王文则赶紧在一旁拍马屁道,“圣明无过陛下。”
“瓦剌寇边扰民,给咱们大明造成了不小的祸患,所以朕打心眼里不愿与他们议和,可迎回上皇之事……总这么拖着的话,就又该有人说朕别有用心了。”
朱祁钰说着,便有意看了王直一眼,而王直则赶忙低下头去,沉声说道,“陛下恕罪,臣之所以提议迎回上皇,不过是……是……”
“诶,王大人不必多虑,朕没有别的意思 ……”朱祁钰一扬手,倒是一副气定神 闲的样子,“其实朕本就不愿做这个皇帝,可当初逼着朕做皇帝的,就是你们这些大臣,所以朕实在不愿意与你们起什么龌龊。”
朱祁钰这样一说,五个老头全都吓坏了,立马离开座位跪在地上道,“陛下恕罪,臣等……”
“诶,千万不要这样……”朱祁钰说着,便离开座位,亲自将他们一一扶了起来,“朕事先声明,今日只是想与你们说些心里话。”
“上皇是朕的皇兄,朕怎么可能不想快点把上皇迎回来?只不过朕现在处在这个位置,考虑的情况自然多一些。”
“你们可能不知道,私底下有些大臣议论,说朕只是个代皇帝,名不正言不顺……”
朱祁钰这样一说,王直等人差点又跪了下去,好在于谦聪明机警,连忙大声说道,“敢有此言者,当斩不赦!”
“诶,于尚书不必如此激动。”朱祁钰揉了揉眉心,倒是装出一副小可怜的样子,“人言可畏,朕又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要堵住天下人的嘴?只得随他们罢了!”
“天位当属陛下,存有异言者,其罪该死!”于谦跪倒在地,态度显得颇为坚定。
于谦这么一表态,王文自然不甘落后,立刻跟着跪在地上道,“异言者其心可诛,还请陛下降旨惩处!”
于谦和王文这么一说,王直、陈循、胡濴等人还能怎么办?只得伏地附和道,“臣等请诛异言者!”
朱祁钰见众人如此,不由得颇为高兴,看来这招“以退为进”还真是管用啊!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非常感慨地说道,“众位爱卿能有此态度,朕就已经十分高兴了!只要朕看重的人都如你们这般,其余的就随他们说去!”
朱祁钰可以不较真,但于谦不能不当回事,因此他不由得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天位已定,宁复有它!”
得,于谦这一句话,就等于板上钉钉了,于是王文等人赶忙跟着表态:皇位就是您的,谁也抢不走!
至此,朱祁钰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于是他笑着说道,“这都是小事儿,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把上皇给迎回来。”
王直一听朱祁钰这样说,连忙上前一步道,“臣请命前往漠北,恭迎上皇归来!”
朱祁钰看到王直这副死脑筋,不由得蹙了蹙眉头,但面儿上又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于是便和颜悦色地道,“王大人岁数大了,又身负吏部重任,朕还是派其他人过去吧!”
在这个档口上,怎么能对迎归上皇的事儿表现得过于积极?于是胡濴、陈循和王文全都默不作声,而于谦则上前道,“陛下,这是礼部的事情,不如将礼部侍郎派过去吧!”
可谁知朱祁钰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于谦的请求,“礼部侍郎迎归,似乎于礼太轻了,不如另择一重臣前往吧!”
朱祁钰说着,便将目光从于谦身上移开,尔后看向王直,又冷笑一声,最后定在了王文的身上,“王大人,就由你代朕前往迎接上皇,如何?”
王文听朱祁钰这样一说,不禁愣在了那里:自己可是明确向朱祁钰表示过忠心啊!他应该也能看出来,自己对朱祁镇非常不满啊!为何要将这个任务交到自己手中?
可当王文看到朱祁钰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后,忽然就明白了其中关节,于是立刻跪下呼道,“臣遵旨而行!”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朱祁钰说着,便离开座位,环视了众人一眼,“另外让忠勇侯纪凌随护而行,这个礼不算轻了吧?晾旁人也说不出来什么了吧?”
王直和胡濴见朱祁钰见目光看向自己这边,忙低下头去,齐齐说道,“陛下英明。”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朱祁钰点了点头,尔后拿手一指王文道,“王大人,你留一下,朕有些事情要吩咐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