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让牧民们认识到他们的生活是多么的受压迫,那还不够,杨怀仁交代给他们的任务还有另一点,那就是让他们对大宋产生好感。
杨忠见众人心情忽然间有些低落,便装出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唉,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不如想想开心的事情。”
鲁鲁问,“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杨忠指了指不远处大车上的羊毛,“你们现在能卖羊毛,赚属于你们自己的钱,这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在我们大宋,不论是什么人,货物的买卖是自由的,老百姓种了粮食,或者养了蚕收了丝纺成绸布,也或者是养了猪啊羊啊宰了卖猪羊肉,都是可以自由地去市场上把货物卖成钱的。
怎么说呢,只要不是违禁的武器,但凡是通过老百姓的辛勤的劳动而产出的货物,都可以拿出来自由的卖钱。
老百姓卖了钱可以用钱去买他们想要的东西,好吃的各种蔬菜、肉类还有做好的菜肴,买各种颜色的美丽布匹去做他们喜欢的衣服,还有各种各样的好玩的东西。
这都是自由的。你们虽然不是大宋的百姓,但我们大宋对游牧民族的百姓的态度也是开放的。
你们把羊毛送到顺化渡,我们杨家的商行检验合格之后就会过秤,然后根据羊毛的重量,按照咱们约定好的价钱给你们现钱。
你们拿到这笔钱之后呢,不一定立即就回家,可以在顺化渡呆几天,尝尝我们大宋的美食,还以采购一些你们需要的商品,给家人和族人带回去一些礼物什么的。
而且你们完全可以放心,顺化渡现在是个重要的商品集散地,商户们做生意卖东西,也不会因为你们不是宋人就可以提高货物的价钱。
如果你们还不放心,可以找我,我帮你们去买。”
众人听了杨忠的话,内心里都掀起了一丝波澜,因为听起来,宋人的生活似乎也太好了。
劳动就能有产出,产出的东西可以自由的去交易,然后用赚回来的钱改善生活,过上好日子。
光是这一点,就是他们非常羡慕的,因为他们同样是辛勤的放牧,可通过放牧产出的东西,却没有什么机会换成更好的生活。
其中原因自然不必多说,除了地处偏远之外,就是契丹人对他们各种行为的限制了。
但想着想着,他们又开始觉得想法越来越清晰,也开始变得有些不同,仿佛上天重新给他们打开了一扇门,他们的思 想层次也开始更加深刻了。
一开始他们的意识里,也只是觉得当宋人很好,心中有羡慕,但后来渐渐的他们发现,宋人拥有的,不仅仅是丰富的物质生活,而且还有精神 生活。
这种精神 追求里,最重要的便是自由。
对,就是自由!
他们其实也明白一个道理,宋人也是有皇帝有朝廷的,宋人里同样也有富人和穷人。
但这种贫富的差距,和他们牧民里存在的贫富的差距还有些不同。
宋人只要努力劳动,就会得到应有的回报,不管他们是贫穷还是富有,起码追求美好生活的自由是拥有的。
可他们不同,只要契丹人依旧压在他们头上,他们不管怎么辛苦,得到的和他们所付出的,是永远不成正比的。
而且自由对他们来说,就更是一种奢望了。
齐拉木似乎想到了一个重点,他问道,“你们宋人给你们的皇帝缴多少税赋?”
杨忠心说终于有人意识到了这个重要的问题,他压抑着内心里的兴奋,想了想之后才答道,“这个税赋呢,对不同的行业来说是不同的。
比如经商的人,他们的财货流通非常快,赚的钱也相对较多,所以商税是最高的,大约在五税一的水平上。
其他行业呢,大多数是十税一,农耕的税务也有不同,在江南等产粮地,每亩地产粮的量相对较高,是十税一;而在其他一些粮食产量不足的地方,是二十税一。
总得来说,这样的税务对来百姓来说不算高,他们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牧民们早已经听得长大了嘴巴,颜答怔怔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你们的皇帝可真好。”
杨忠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却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
齐拉木心情似乎有些沉重地给他解释道,“在辽国,朝廷收税不安行业,也不分地区,而是分人。
契丹人中的贵族不用交税,普通的契丹百姓按五税一交税,汉人和奚人以及渤海人,这些和契丹人杂居的人也按照五税一来交税,但他们交的税务的名目较多,比普通的契丹人要多交差不多一半的税务。
而我们这样的牧民,是按照五税二来交税,如果算上地方官府一些名目复杂的地方苛捐,我们差不多是按照二税一来交税的。”
齐拉木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竟低下了头去,杨忠在一旁,明明看见齐拉木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再扭头看了一眼另一边的鲁鲁,那孩子就直接是咬牙切齿了。
“这太不公平了!”
鲁鲁终于把大家都不愿意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一般深深插上了每个人的心头,很疼,也很苦涩。
杨忠见气氛有点阴沉,便长出了一口气,“唉,真没想到你们……唉,算了,不说了。
你们也别想了,有些事就是注定的,谁又有更好的办法呢?”
这话说的可怜,可却提醒了大家,颜答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道,“女真人不是已经……”
他话说一半,被齐拉木瞪了一眼,吓得颜答把剩下一半话又咽了回去。
有些话不能乱说,齐拉木知道颜答想表达什么,可他答应族长要照顾好颜答,所以不希望颜答说错了话,被别人到处乱传,万一传到契丹人那里,可就是害了颜答了。
其实大家都明白颜答的意思 了,杨忠也不再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牧民们心中的那颗种子,已经无法逆转的开始萌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