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轮转,昼夜更迭。
名动天下的桃花剑仙李白凤震撼了整个轩辕国,那些所谓的某某剑神,某某刀圣,还有一些乱七八糟,千奇百怪,明明连陆地神仙都不知为何,就敢往自己头上冠以无数口气大得吓人的名头的轩辕国强者,终于知晓了什么叫做天高地厚与高山仰止。
一连十多天,挑战者无数,然而结局却尽数都是清一色的败北,整个轩辕国的江湖沸腾若滚水,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知名强者折戟沉沙,便又重复死寂。
来挑战的江湖人士虽如过江之鲫,但这些人中,真正值得李白凤稍稍挂在心上的不过只有一个,那便是轩辕国第一高手。
也是一眼就识破他真实身份,将他的名字散布出去的轩辕国国师,轩辕镜。
只是连陆地神仙的境界都未入,就算有点门道,也只能稍稍入他眼罢了。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是他堂堂天命玄鸟,白凤,哪怕陷入到现在如此窘迫的境地,曾经强大的实力十不存一,李白凤仍旧骄傲如往昔。
第三十四天。
李白凤仍旧如往日那般到来,这一次,他飞下了墙头,第一次坐在了昭君的身边,令从未与除父王以外的其他男子如此亲密接触的少女羞红了脸。
“你......你要做什么?”有着一头如瀑般白色长发的少女低下头,悄悄端正了身子,有些紧张。
李白凤轻轻地握住了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动作熟稔,仿佛天经地义般,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的情绪,使得本来还感觉有些羞赧的昭君心境不知为何,也平静了下来。
李白凤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两人相顾沉默。
少女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心头一下子仿佛就失去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空落落的:“为什么突然要走......必须走吗?”
李白凤点了点头,笑道:“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我带你看这苍茫天下,四海八荒,九重天界还有那无底深渊,所有我同你讲过的,余生可以看个尽兴。”
少女仍旧沉默:“我的家在这里,怎么随你走?”
牵挂太多的人很难一时间放下一切,去追随哪怕倾慕的男子,有许多女人往往能奋不顾身,如飞蛾扑火,那太天真,也太过不负责任了些。
在这座王宫,虽然时常会感觉寂寥,但这里有宠溺她的母后,父王,她怎能轻易离开。
“不着急,以后要是下定决心了,可以吹箫唤我,我随时会来接你。”白衣少年的笑容中透露出了一丝狡黠,“只是到了那时,就不如今天这样了,我顶多让你做一吹箫童子。”
少女有些难过,她根本不会吹箫,恨恨道:“不稀罕!”
李白凤将手伸到少女的身后,将她的长发拢起,指间有一道火光闪烁,化作凝为实质的红线,替她将长发束起。
“或许,我该再等等的。”他叹了一口气,语气说不出的怅然。
昭君扭过头去看他,小心翼翼道:“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李白凤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尖:“我走了,记住不许哭,哭的话,我就不来接你了。”
他走的很潇洒,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去而复返。
昭君抽泣了一声,又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强做出“超凶”的模样:“我才不会哭呢!”
“公主,你怎么又在这里啊,让老奴一阵好找。”嬷嬷急匆匆跑来。
昭君擦了擦将出未出的眼泪,抽泣了一声:“嬷嬷,我想学萧了。”
......
李白凤出轩辕国都,负剑南行。
虽说凤栖梧桐,轩辕国都有这世上最玄奇最神异的梧桐木。
但他的血脉已经几乎干涸,若说凤凰涅槃可得重生的话,那么便可以说他已经到了濒临重生的临界点,也就是死亡的前夕。
所以他需要的不是继续留在轩辕国都,享受梧桐树的滋养,而是入火山,汲取地心火焰的力量,来暂时替代体内的凤凰之力。
说白了就是续命的法子,相当于饮鸩止渴,若他现在立刻选择沉眠,至多三十年,就能维持住自己残破的身躯,不说恢复当年鼎盛,起码也能再活个百余年。
只可惜,昭君等不到那个时候。
不是不愿意等,而是在这天下三千诸侯,四方大国中,还从未有过四十余岁不曾出嫁的公主,别说沉睡三十年,就是三年都不成。
李白凤只能强撑,就是真要沉睡,也要等他唤醒昭君体内的真凰血脉再说。
没错,李白凤是白凤,昭君即是火凰,他们生来一对,注定为妻。
......
轩辕国,王宫
一脸肃然的轩辕国师沉声道:“王上,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那桃花剑仙入京三十四天,便斩了四十六位高官显贵的头颅,纵然他们死得理所应当,但长此以往,王上你还有何威严?”
在君王心中,好官的定义与在平民百姓眼中,好官的定义是截然不同的。
作为君王,殿上官员若是足够忠心,足够有才能,哪怕贪了些,性子噬杀了些,时不时做一些草菅人命,强抢民女的勾当,那仍旧是好官。
比如那位鼎鼎有名的车骑将军黄巢,骁勇善战,能将十万兵,曾打得几个邻国诸侯丢盔弃甲,纳头拜服,为轩辕国柱石。
只是他有个嗜好:喜欢生啖二八女子嫩肉,并美其名为“地鸡”,往往只取那胸口两团为食,其余部分则赏赐给女子家人,令其当面吞下。
若是不吃,就满门皆杀。
可怜那些女子往往还未咽气,就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人流着泪水一口一口将自己的血肉吞食。
然而对于君王而言,这不过是瑕不掩瑜,无足轻重的小事,不仅不会问责,还会时常帮其遮掩,处理收尾,以收买人心。
只可惜,如此绝世骁将,却被那桃花剑仙一剑斩掉头颅,这让胸有韬略,正怀着壮志,厉兵秣马,准备开疆拓土的轩辕王如何能不怒?
轩辕王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那桃花剑仙强悍绝伦,据说曾一剑破万甲,寡人除了忍气吞声,又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王上,经过卜算,那桃花剑仙的真实身份,是传说中的商君后裔,也就是玄鸟白凤!”轩辕镜又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凤凰涅槃,永生不死。
传说中,能够得到凤凰血脉的人类,同样能够得到其永生不死的能力。
从小到大就对凤栖梧桐耳熟能详的轩辕王自然知道这等辛秘,闻言,瞳孔微缩,呼吸忍不住变得急促起来。
利令智昏,更何况是令人永生不死这种世间万万人皆梦寐以求的事情。
然而,哪怕诱惑如此之大,轩辕王仍旧保留着一丝谨慎:“若那李白凤真是玄鸟白凤,那岂不是要比单单一个桃花剑仙的名头还要更恐怖?”
传说中,凤凰是瑞兽,见之则祥,心底善良。
但同样也有凤鸟一怒,举火燎原的传说。
哪怕瑞兽在传说中不如凶兽恐怖,那也是因为其天性平和的缘故,但他可不信,那白凤会好脾气到被他们欺负到头上了,还不施展凌厉反击。
轩辕镜大笑道:“王上大可放心,虽不知究竟何故,但我曾以井中捞月之术观那白凤,早已是濒死之相,一身实力十不存一。前些日子又被那南蛮涿鹿下了鸩毒,现在顶多也就陆地神仙的水准。”
犹豫再三的轩辕王终于点头,陆地神仙虽然同样强大,但比起如同天人一般的玄鸟白凤,已经足以他倾尽一半身家,来豪赌一把了。
突然,轩辕镜面色微变:“不好,那李白凤居然离开了国都......不应该啊,我之前观其气机,已是五劳七伤,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国都内的梧桐树?”
轩辕王皱紧眉头,贪念一生,再难压抑,匆忙道:“国师,那现在我们又该当如何,难道就此收手?”
轩辕镜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只能先布置阵势,埋伏甲士了。那李白凤身为玄鸟,必然还会重来国都,我需闭关七日,卜算出对他可行的饵料,届时不愁鱼儿不上钩。”
他说完之后,恭声跪拜道:“只要得到了凤凰真血,王上必将得享永生,从此,轩辕当兴!”
轩辕王大喜,慷慨道:“此事若成,国师功不可没,寡人愿与国师共享长生之喜。”
......
一年后,轩辕王欲嫁女,昭君直言拒绝,王大怒。
昭君登梧桐吹玉箫,从来不通音律的少女,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在箫上的造诣却是震惊天下,一曲长歌起,百鸟朝拜来。
轩辕王凝视着自家女儿,神情自豪,却没注意到身侧的轩辕镜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阴狠。
“王上,鱼要咬饵了。”
轩辕王微怔,皱眉道:“昭君的箫真能引来白凤降世?”
轩辕镜斩钉截铁道:“我有十成把握。”
暗中,甲士悄然无声汇聚而来,大量轩辕国王室招揽的供奉,方士纷纷出动,唯独站在梧桐木的枝丫上,那恍然未觉的少女仍旧在吹奏着箫。
她翘首以盼,像是盼望着夫君归来的新娘,脸颊红扑扑的,着盛装,待郎归。
“臭白,你要是这次再失约,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突然,远方传来了一阵清澈的啼鸣,有白衣剑仙踏剑御空而来,百鸟朝拜,盘旋而飞。
“昭君,我来接你了。”白衣剑仙笑容温和,一瞬间,操控着弑仙弩的甲士居然有了恍惚之色,白衣剑仙的容貌,哪怕是男子也会起倾慕之心。
“废物。”轩辕镜推开甲士,朱笔几个勾勒,弑仙弩上铭文成型,一道漆黑如墨的弩矢无声无息破空疾飞。
没有任何花哨,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像是无形无质的幽鬼。
弑仙弩并非真能弑杀仙人,但若只是陆地神仙,则有极大把握令其无法察觉,只能以肉眼分辨,以避过这速度不算顶尖,但专克神识的弩箭。
梧桐木上,满脸喜悦的昭君如坠冰窟,她瞪大了明媚却瞬间失去光彩了的眼眸,只来得及喊出那一句“小心”,便直接扑倒了白衣剑仙的身上。
一道凄美的血线溅了白衣剑仙一脸,他的瞳孔放大,盯着怀中渐渐软倒,失去温度的少女,还有那洞穿了她心脏的弩矢,满脸不可置信。
.......
天寒地冷,李白凤拢了拢少女背后滑落半截的狐裘,手掌轻抚少女柔顺的脊背,脸上看不出悲喜,一双眸子更是平静如深潭。
四周,铁甲铿锵,无数强弓劲弩被拉开,对准了正中央的白衣男子。
轩辕王老泪纵横。
轩辕镜脸色阴沉,原本十拿九稳的一箭,居然失手了,该死的女人,虽然原本你就该死,但根本用不着那一记弑仙弩啊!
他望了一眼仿佛丢了魂般的轩辕王,眼神中闪过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轻蔑,悄声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已经做了,就没有退路了。”
轩辕王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痛苦与挣扎,举起沉重的手,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口气,高声道:“起阵,放箭,围杀此獠!”
下一刻,风起云涌,天地震荡。
一道道冲天的毫光化作天柱,横贯天穹,宛如七彩长虹,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轩辕王倾举国之力,在接近陆地神仙境的轩辕镜手中施展出来的恐怖阵法,要想镇杀一位深受重创的陆地神仙,轻而易举。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李白凤并未身受重创,但他的境界,似乎也已然再度悄然跌落,根本算不得陆地神仙了。
七彩长虹洞穿了白衣剑仙的肩膀,如同琥珀般金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凤凰浴火重生,得享永生,不堕凡尘,但今日,似乎注定要有凤陨殁,跌入人间。
漫天星斗流转,恐怖的气机层层扩散,一道道烟尘升腾而起,遮天蔽日,天地杀机齐至,风雷俱动,天下人谁能扛之?
“死了吗?”有人低声道,在这样恐怖的力量之下,没有人能够幸存下来,就是陆地神仙都难!
一声轻咳声响起,众人悚然。
这样恐怖的力量,居然都无法杀死那个桃花剑仙?难道那人真的是天上降临的天人?
李白凤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了漫天挥舞的烟尘中,白衣残破,像是战场上被浓烟熏黑的旗帜,双足死死钉在地上,脊背就是那旗杆。
“一剑在手,可斩鬼神。”
他的左手揽着双目无神的少女,将右手放在剑柄,缓缓拔剑,仿佛拔出了一道流火光辉,热浪一层层席卷而出,呈举火燎原之势。
下一刻,地面化作一片火海,惨叫声四起。
轩辕镜的脸上却是不惊反喜:“不是凤凰真火,你居然连真火都施展不出,只能借助此等低劣地火,怪不得你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再度跌境......今日,你必死无疑!”
他伸手按下大地,仿佛将整个轩辕国的气机都凝聚在了手中,随即冲天而起,与那白衣剑仙战在了一起,气势惊天动地。
他举手投足间都能引动天地共鸣,仿佛比轩辕王还更像是这轩辕国的国君。
“我早在那天,就该杀了你的。”白衣剑仙漠然,剑招越发恐怖狠辣,“哪怕不是白凤,我仍旧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剑士。”
轩辕镜一时间居然只能落于下风,脸色几个变换,片刻后居然抬手向着李白凤怀中的少女轰去。
一声怒吼陡然响彻长空:“轩辕镜,你找死!”
杀机似魔,下一刻,一道喷吐着鲜血的身影坠入大地。
轩辕镜一遍遍咳嗽着,撕心裂肺,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明显:“我说了,今日,你必死无疑!”
面若金纸的白衣剑仙擦拭着嘴角滴落的金色血液,一双眼眸居然赤红如魔鬼,他的体内,那奔涌的地心之火宛如岩浆,滚滚而动。
冲天的硝烟,炽热的火浪。
两道身影再度战在了一起,一道气机迸发,李白凤微微侧头,还是被斩断了束发的细绳,满头白色长发被风吹散,显得狼狈至极。
“哈哈哈,这等模样,可还有半点大商帝王的气魄?可还有半点玄鸟神兽的神威?”轩辕镜尽情地讥讽道,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愤怒,在这一刻宣泄得酣畅淋漓。
李白凤的眼眸越发赤红:“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早有预谋。”
怒火一瞬间点燃。
轩辕镜冷笑:“痛苦吧,愤怒吧,你摧毁了我的一切,我要你血债血偿!接下来,你将堕入魔道,神力尽摧,没了凤凰的真灵,你拿什么跟我斗?”
李白凤挥剑斩出,化作赤红流火的剑刃直接洞穿了轩辕镜的臂膀,将他的胳膊烧成了灰烬:“苍天弃吾,吾宁成魔。”
轩辕镜大笑了起来,他的手心出现了一道繁复的铭文,丝毫不作防御,向着李白的胸口就是印下:“管你成不成魔,我只要你死!”
“山海印......你是雨国余孽?”李白凤气极反笑,“早知今日,当初寡人就该灭你全族!”
轩辕镜的身躯被李白凤一剑彻底摧毁,而他手心的山海印,也成功烙印在了李白的胸口,顿时,恐怖的气机直接涌入其中。
“阿青......我为你报仇了。”刺耳的狂笑声响起,李白凤再度出剑,粉碎了轩辕镜的神念,脚步一个踉跄,直接坠落云端。
他望着早已没了气息的少女,神情悲哀:“都怪寡人不好,没能保护好你,又招惹了不知什么时候结下的仇敌,可商国都没了,我也早已不再称孤道寡,为何最终还是落了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他突然脸色微变,发现昭君的胸口流淌出的原本应是鲜红的血液,居然在这一刻,有了化作金红的趋势。
“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你就能觉醒了。”他惊喜莫名,毫不犹豫想要割开自己的手腕,为她换血......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那早已不再纯粹的凤凰真血根本救不了昭君。
“只能这样了......”他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臂,直接洞穿了自己的胸膛,一颗带着蓬勃生机,仿佛一团燃烧起的烈焰般的心脏被他硬生生取了出来。
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宛如战鼓擂动,哪怕虚弱到了此等地步,凤凰之心仍旧拥有着世间最蓬勃的生命力。
而凤与凰皆为玄鸟,心脏当然可以替换。
.......
刚刚苏醒的少女就看到虚弱倒地的李白凤,连忙紧紧地抱住他,带着哭腔道:“臭白,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昭君,以后要带着我的那一份儿好好活下去。”李白凤笑得温柔,揉了揉眼泪夺眶而出的少女。
他叹息着,感觉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苍白得可怜,于是打趣道:“我名与字里都有白,现在倒是名副其实,只是太白了也不好,确实有点像小白脸。”
少女抓紧了他的衣袖,抽泣道:“李白凤,你是要死了吗?不要死好不好?”
李白凤眨了眨眼,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阿凰,你终于吹箫了,是想跟我走了对吧,那么以后,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了。”
昭君重重点头。
李白凤安心闭目,喃喃自语:“记得带好我,不要弄丢了,我希望我下次睁开眼时,能看到昭君为我奏箫。”
冲天的火光席卷了整个梧桐巨木,火树燎原,少女在这烈焰中,化作火凰,衔羽振翅。
凤凰不死,涅槃为羽,千年重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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