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保姆不仅是一朵奇葩,更如同是鬼魅一般,李昔弘都没注意到她的身影,她却突然出现在绣楼的校门外站着了。
她仍旧是一副村姑的打扮,手里捧着个食盒,看来这陆家大小姐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连吃饭都要别人来送。
这才叫做真正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老爷好。”保姆和陆老爷子打着招呼,略微福了福算是行了礼,感情除了王金以外,对别人还是懂得礼仪的。
“老王呢?”陆丰年点了点头,又问道。
“隔壁,正在帮着摘菜呢。”保姆随口答道,李昔弘却是虎躯一震,王八之气险些没有控制住外放了。
果真是隔壁老王!又不是个演员,却又装得那般入木三分的像,说不准和这老保姆早就有一腿了。
“大小姐叫你上去。”保姆又说道。
李昔弘皱眉愣眼,还以为这个陆家大小姐已经是做到闭关修行的地步了,没想到还是美女难过英雄关啊,指着自己明知故问道,“你是在说我么?”
保姆没有回答,和陆丰年说了声去做饭,提着食盒就离去了。
“君娴已经两年没见过外人了。”陆丰年和李昔弘并排站,看着羞楼的窗台上叹气道,“她心地善良甚至连生都不曾杀过,为何会变成这样了,哎……”
李昔弘想要劝老头子节哀,又发觉这个词用得不对,一时间词穷了,在肚子里推敲着到底该怎么说,他果真不是个善于说开导话的人,
陆丰年接连嗟叹了三声,这才又道,“你去吧,陪她说说话也好,真是难得的机会,你要是能把她劝出来,我把陆家全部家产尽数奉上都成!”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昔弘一时间脑袋短路了,自己终归是太优秀了,总是有这么多的人想要把自家闺女嫁给他。
只可惜他却不能答应,这陆家大小姐要是好说话还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但要是个泼辣的疯子,又要对谁诉苦去,这军令状是万万立不得。
李昔弘想要拒绝,想要说还是另请高明吧,他也实在不是谦虚。
只是陆老爷子说完这话,就不停长叹着朝着自己的小楼走了,而秦仲谋却是一脸复杂,也跟在他身后去了。
进得陆家大小姐的绣楼,李昔弘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四处打探着,不是说他对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有多么感兴趣,虽说她照片上的她和周清岚极为相似。
但照片终究是照片,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还也可能是照骗。
他是抱着参观的心思进得小楼的,他已经小隐隐于市不少的日子了,却没有真正的到过隐士的家里,不得不说是一桩憾事。
绣楼里的家具摆设也好,装修风格也罢,都透露着那久远的白墙黑瓦的年代气息。
一楼的客厅里空空荡荡,可能是因为不需要,没有常见的电视冰箱等家用电器,甚至连张餐桌椅子也没摆。
房内是早年间流行的跃层式设计,在客厅的东南角有木质的旋转楼梯通往楼上。
李昔弘一路打探着,那陆家大小姐却没再发出一丝声音。
顺着旋转楼梯往上走,李昔弘揉了揉耳朵,像是听到了些许抽泣的声音,仔细一听却仍旧是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说是不在意,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陆家大小姐对他而言可能说是个路人,但如果真再见到那魂牵梦萦的脸庞,他不知道还能否淡然。
他长久以来古井不波的心境,掀起了圈圈的涟漪。
李昔弘忽的站住了,他这才发现握着木制栏杆的手心里已经满是冷汗。
他从未这样紧张过,即便在早年间单枪匹马面对波斯湾的军阀们,他仍然是淡然处之,吃得饱睡得香。
又或者是在酒店昏暗的灯光之下,完成从男孩到男人蜕变的那一个瞬间。
他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不要对任何与清岚相似的姑娘爱屋及乌的去招惹,那是对清岚的不敬,是对他多年守护的感情的不忠。
这三年来,他的确也做到了,他以为清岚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好最美的回忆。
事到如今,他却彷徨不安,不知所措了。
仅仅是因为那照片上的脸庞,一个和他素未谋面的女人,一个把自己锁在房里多年的女人。
李昔弘眨了眨眼睛,把不知何时出现在眼眶中的不明液体给逼了回去。
他抬头看去,刚刚听见木制的地板上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然后他呆住了,整个人如同定格一般站在楼梯上。
他的视线所及之处,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朴素无华的粗布麻衣,却有着那张不断在他的梦里重叠,伴随着他的思念和回忆层层叠加的脸庞。
她比照片上的她更像周清岚,不,不能说像,她就是。
李昔弘虽然不断的提醒自己,这是陆家大小姐陆君娴,可还是在自己的意识之中迷失了自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啪!
是李昔弘给自己的狠狠一个大耳刮子。
可能是太过于迷糊的原因,他竟然被自己给扇得脸颊生疼,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来。
鲜血染红了他干裂的嘴唇,他随意的拭去,又直直地盯着她,生怕她随时都会消失了似的。
这是真的,不是做梦。李昔弘喜极而泣,两行泪水不停,他却连眼也不眨。
男儿两行泪,一行为江山,一行为美人。
这张用世间任何语言来形容,都显得无比苍白和无力的脸庞,此刻也是梨花带雨,原本没有干透的泪水,又再次顺着脸颊流下。
“你来了。”陆君娴轻启丹唇,发丝衣角随着窗外的微风轻轻摆动,飘然如仙。
“来了。”李昔弘使劲儿地咬着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着神志最后的清明,他的心里像是被针突然扎了一下,疼得两眼发黑。
所有预先想好的话和桥段,此刻都已经忘到了爪哇国去,残酷的现实击碎了他心中最后的期望。
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他的爱人在三年前已经被他亲手火化了,而面前这个看起来柔弱不已的女人,无论怎么相似,都不再是她。
真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仍是他,而她却不是她。
她只是陆家大小姐,他只是她生命长河中的一个过路人。
仅此而已,别无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