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发现，让陆昭冕大惊失色。
如果没有弄错，他们似乎发现了陆昭念的尸体。
今晨，在北蒙的母亲河畔，漂浮起一具女尸来，身形纤细，青丝如黛，一身白衣浸透，裹着女子瘦削的身体。
陆昭冕和皇后以及陆昭凌站在一旁，尸体一经发现，他们便驾马疾行，赶了过来。
这女尸到底是不是陆昭念，还需要他们来辨认才行。
大概在河中泡了几日，尸体已经肿胀，面目全非，因为秋意渐深，寒意渐浓，尸体才没有腐烂发臭，却还是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陆昭冕上前看了看，却终究没有仔细端详，移开了目光，后退远离了尸体，神情阴晴不定。
陆昭凌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不近不远地看着女尸，不曾有什么动作。
“凌儿为何不上前查看？也许这尸体，并不是念儿。”陆昭冕盯着他问道。
陆昭凌动了动嘴唇，艰难地道：“看起来很像，儿臣不敢看，怕她就是念儿。”
王后在一旁，已经忍不住落下几滴眼泪来，她的心被狠狠揪住了似的难受，她颤抖着上前，靠近了那具女尸。
看着那张脸上，虽然模糊却像极了陆昭念的五官，她的眼泪流的越发厉害。
她捂着嘴缓缓跪了下去，将手伸向尸体的肩膀。
几日前，在还未建好的北蒙王宫，一个偏僻的角落，陆昭凌面色冷峻地那几个忠于他的士兵道：“活人？我说过我要的是一具尸体，不是一个活人吧？难道你们想让我杀了她不成？”
一个士兵恭敬道：“大皇子，此女子虽是活人，但已经病入膏肓，但她有个几岁的儿子，她愿意成为大皇子需要的尸体，但希望大皇子能替她抚养照顾她的儿子。”
“荒唐，难道她就没有丈夫吗？”陆昭凌拧眉问道。
另一个士兵出声道：“她的丈夫在几年前北蒙与大梁的战争中，战死了。”
陆昭凌愣了一下，之后没有说什么。
他暗中拍了其他人去调查了事情的真相，发现一切的确与他们所说相符，这才决定用这个女子，并且答应她的要求。
她的丈夫战死，其实无论她自己是否如此要求，陆昭凌都会好好照顾她的儿子。
“肩膀上的伤口，一定要好好处理。”陆昭凌对那些士兵嘱咐过。
所以此时皇后揭开陆昭念肩膀上的衣衫，便看见了肩膀上那看起来陈旧的伤口，被谁泡胀后，更难辨真假。
皇后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声，竟然将所有人都敬而远之的尸首，给抱在了怀中。
“念儿！念儿啊！”皇后痛苦着抱着没有温度的尸体，哭得痛彻心扉。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也莫过如此了吧，失而复得，得而又失。
陆昭凌心中不忍，可若不如此，又怎么能陆昭冕相信，陆昭念已经死了。
他抬头看去，就见陆昭冕苍老的面容上似有悲伤，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想靠近那尸体，最终却还是停在了原地，脸上的悲伤难掩。
北蒙昭华公主坠河亡故，举国哀悼，葬礼声势浩大。
大家对这个身份尊贵的女子褒贬不一，有人说她不知廉耻，爱上了敌国的奴隶，从而泄露了军事机密，导致北蒙溃败。
有人说她是个为爱而生的传奇女子，不在意世人的目光，做想做之事。
不过持这种观点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的人都在谩骂，唏嘘她作为一国公主，却不光彩的一生。
最后还不顾北蒙的安危，逃婚，失信于大金，让别国看了笑话。
众说纷纭，可几乎所有人，都为红颜薄命而惋惜，夏侯晟与陆昭念之间的纠葛，也被有心之人留意，最后被着了笔墨，写成了一个凄美的故事，在市井民间街头巷尾，谈论着。
北蒙王宫之中，陆昭凌怅然地坐在人烟稀少的荒僻之处，昂头看着璀璨星空，心中平静，伤感似有若无。
而他的面前，燃着火堆，火苗闪动，火舌蠢蠢欲动，似乎想舔舐架在上方的，被烤得滋滋冒油的兔肉。
空气中散发着诱人的肉香味，陆昭凌却无动于衷，没有胃口。
脚步声传来，很轻很缓，由远及近，像一个信步走来。
陆昭凌一时不查，那人已经近了，他转头看去，看见了火光照耀下的，皇后温柔的面容。
“母后。”他沉沉叫了一声，低下头去。
他的脑海里，蓦地跳出一些画面，那时他和陆昭念尚还年幼，陆昭念最喜陆昭凌烤的兔肉。
可王宫之中有御厨，皇上皇后都想效仿中原，希望自己的一双儿女能长成知书达理之人。
他们可不允许他们两人像野崽子似的到处生活烤肉，所以陆昭念和陆昭凌只能躲在这一处，偷偷烤肉。
每每被皇后发现，他们拿起烤肉就跑，但终究还是少不了一顿责罚。
皇后在他的身旁坐下，看着烤得极香的兔肉，微微露出笑容，眼中却是光芒闪动，她一垂眸，便有泪珠滑落。
“念儿最喜你做的烤兔肉了，从前你们两就经常在这里偷偷烤着吃。”皇后说着说着，便有些说不下去。
“母后，”陆昭凌终是不忍，伸手抓住了皇后的手，他警觉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低声道，“您不要太过悲伤，念儿她也许还活着。”
皇后猛地抬起头来，像是生怕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念儿她……”
她反手紧紧抓住了陆昭凌的手，手指用力到发白。
陆昭凌微微笑着，温柔道：“那不是念儿的尸体。”
皇后一瞬间破涕为笑，惊喜问道：“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的念儿还活着？”
陆昭凌做了一个抽出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皇后立刻捂住了嘴，压低声音：“她现在在哪里？”
陆昭凌苦笑着道：“其实儿臣不知道，儿臣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只是那具尸体不是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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