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怀端着药碗的手微僵，他慌张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皇上您说什么傻话呢，这药自然是要吃的，您的身体，也很快就会复原的。”
皇上长叹一口气，感叹似的说道：“只怕朕吃了这药，死得更快吧。”
没想到皇上会说这么一句话，崔怀的手猛地抖了一下，险些将药汁给撒了出来。
“皇上您说笑了。”他挤出这么一句话。
皇上轻笑起来，看破红尘一般，淡然说道：“朕知道你在药里动了手脚。”
崔怀立刻放下药碗，跪倒在地，诚恳地道：“皇上，老奴对您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做这等事呢？请皇上相信老奴。”
皇上似乎觉得疲惫，皱了皱眉，道：“你不必如此表达忠心，你到底是怎样的人，朕也清楚，朕如今在这宫中，已无可以托付之人，只有你了。”
崔怀愣住了，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皇上的脾气他也了解，看来皇上的确发现了药里有问题，怕是早就发现了，他的背脊不禁发寒。
可皇上这话却不像是怪罪的话，反倒是像要交代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他一直以为皇上只不过把他当个奴才，无足轻重，甚至不信任他，他没想到皇上竟能待他如此。
“替朕将笔墨拿过来。”
崔怀闻言立刻起身去拿，给皇上研好了墨。
皇上起身在放药碗的小桌上写了起来，大概是早已想好了要写什么，一气呵成，没有停顿，写完他让崔怀将玉玺拿了过来，盖在了那薄薄的一张纸上。
接着他将那诏书递给崔怀：“这东西就交给你了，朕已经不行了。”
崔怀接过诏书，速速看了一遍，就匍匐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
“皇上您……您当真要如此，可太子他……”
皇上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说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雍儿他不会甘心的，所以朕还要拜托你一件事，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这诏书眼下万万不可拿出来，你派人穿朕的旨意，让周竹拨一部分夏侯军，回京护驾。”
崔怀怔了一下，知道皇上决心已下，多说无益，便答应下来。
药汁渐渐凉了，皇上也没有喝的意思，他静静看着崔怀，沉声说道：“你十几岁就跟在朕的身边，朕知道你本性不坏，大梁的命运就握在你的手里，朕的希望也寄托在你的身上，但朕也左右不了你，你自己选择吧。”
皇上说完就精疲力尽，昏睡过去。
翌日，崔怀又端了药来，皇上却不愿意喝。
“皇上，这真的是药，您喝吧。”他内疚地劝道。
皇上却摇了摇头：“现在就是有灵丹妙药，也不行了，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一阵嘈杂之声，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有人未经通传，就不顾阻拦径自入了殿来，来人腰上挂着佩剑，面色不善，身后跟着崔志以及几个佩刀的侍卫。
崔怀本想斥责来人，可看见殷雍那张散发着杀气的脸，他不敢说什么，腿一软跪在地上，喊道：“太子殿下。”
皇上靠在床上，睨了殷雍一眼，微微勾起嘴角说道：“雍儿，你是来送父皇最后一程的吗？”
殷雍沉着脸，露出不甘的神情，但气势终究有些不足，他失望地质问：“父皇，您为何派人前去通知夏侯军回京？为什么？您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阴冷，皇上目光从崔怀的身上扫过，崔怀的身子紧了紧。
“朕有什么想法，需要知会你吗？”他冷冷说道。
殷雍气急，却没有动作。
女人狂妄的笑声却在殿外响起，一个一身素衣却颇有气势的女子，缓步走入殿中，正是盛夫人。
“你怎么来了？”皇上皱了皱眉。
盛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凉的嘲讽笑容：“臣妾怎么不能来？皇上，你的心好狠啊！难道你真的要将臣妾一辈子都困在冷宫里吗？可人终有一死，你困不了臣妾一辈子的，你死了，就是雍儿上位了，我就是当朝皇后！”
“来……来人！”皇上气得面色潮红，费力地道。
盛夫人鄙夷地道：“别白费力气了，外面的那些羽林军，还有御前带刀侍卫，都已经被拿下了，这药的滋味怎么样？”
她凑近皇上，纤细手指指着小桌上的药汁。
“你！”皇上瞪大眼睛看着她，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来人……来人呐，崔怀，快！”皇上颤抖着费力地道。
可崔怀跪在地上，只是浑身微微颤抖着，却不曾有所动作。
盛夫人大笑起来，嘲笑着道：“皇上，你以为他会听你的吗？这毒就是他一点一点地下在你的药里，他巴不得你早点死。”
皇上无力地倒了下去，奄奄一息，眼珠不甘心地转了转，最终坐在殷雍的身上。
殷雍的双手紧握，指节发白，忍不住上前，嘴里喊道：“父皇！”
盛夫人却拦住了他，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没出息的东西！帝王无情，你不记得他怎么对你的吗？他调夏侯军回京，还不是想废了你这个储君！”
受了这一巴掌，殷雍石化一般在那站了良久，死死地咬着牙关。
而皇上的气息越发微弱，盛夫人走上前，坐在床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
“没想到吧皇上，对您最有情义的还是臣妾，您归天之际，还是臣妾来送您最后一臣。”
皇上厌恶地从她的脸上移开，缓缓闭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
“皇上？皇上？”盛夫人出声叫道，伸手在皇上的鼻子上探了探。
她愣了片刻，才放生大笑，笑得声音尖利，眼眶发红：“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喊完她又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殷雍说道：“雍儿，以后你就是皇上了！”
殷雍站在那里，眼眶泛红，目光从皇上身上匆匆扫过，却不敢多作停留。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见他这般模样，盛夫人怒道，“你的父皇驾崩了，现在你就是皇上了，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所有阻碍你登上皇位的人，比如，昭纯宫的两个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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