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 重生之宰辅在上 > 正文 第85章 解毒罢相
    沈神医带着两小童,乘着马车,一路紧赶慢赶,却在京畿被人拦截了下来。

    此人身着灰衣,面貌普通,叫人见之即忘,上来二话不说就将驭马的老伯赶走并以身代之。沈神医活了这么大岁数,虽大多数时候不问世事,却仍有几分敏锐,当即觉得此人眼里戾气隐隐、气息内敛,绝非一般匪类。

    “你是什么人?拦下老夫若是耽搁了贵人的事,你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沈神医骂骂咧咧的,像个坏脾气的老头。

    “我就是为贵人办事的。”灰衣人说了这句之后便不再多言,平视前方,马鞭一挥,马车再次前行。

    “所以这是去哪?”

    灰衣人头也不回。

    “我要先见到我闺女,不然不会为你主子医治的!带我去见她!”

    灰衣人身形未动,只管驭马,也不知要将马车驾往何方。

    “停停停!停下来!”

    这灰衣人半字不肯透露,听他喝停之后也毫无反应,沈神医恼怒了一番之后却冷笑道,“若是因为你的缘故叫你的主子多吃了一些苦头才治好,你应不应该为此担责呢?”

    灰衣人挥鞭的动作一滞,偏过头来,“你要问什么?”

    “带我去见我女儿,我要确认她的安全。”

    “我不知道她的位置,我的任务就是带你去见主子。这也是主子的安排。”

    沈神医吹了吹胡子,气道,“老狐狸!”

    灰衣人冷冷回他,“神医放心,既然是筹码,就不会叫她出了事。”

    “但愿如此。”沈神医敷衍地回了一句便靠在车壁上不再开口。

    途中,这灰衣人七拐八拐的,最后还给沈神医三人蒙了眼,才领着他们进了一处民居。

    沈神医将黑巾摘下,往屋里环视一圈,撇嘴嗤道,“我都知道他是谁了,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话音刚落,里间传出一阵低沉的呵呵笑声,“逼迫沈神医出山实在是不得已,还望沈神医见谅。只是这事实在不好摆到明面上,我也只能如此了。”

    皇上并没有以“朕”自称,而是将自己当作了一个普通人。

    “当然,若是沈神医要对外人说此事,怕是没有几个会相信吧。”

    他将犯下的荒唐事这般轻描淡写地带过,沈神医听得牙痒痒,反驳道,“你就不怕寒了臣子的心?”

    皇上又呵呵笑起来,悠然道,“怕什么,这天下都是我的,还怕他们不成?也就是与沈神医这样的明白人我才会说这些真心话了,在朝堂之上当然还是得表现出一副明君贤帝的模样,当真累极。”

    他说的话已经十分荒唐了,沈神医深吸一口气,他真希望听到这些话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那些个忠君爱国的臣子,那些对皇权敬怕又虔诚的百姓。

    “世人皆道沈神医医术了得,却极难请动,如今我有幸得神医相助,身上这毒应当不成问题了。沈神医,请吧。”皇上说完,将手伸出,脸上仍是一副惬意的神情。沈神医却从话中听出了威胁,皇上说“这毒不成问题”,可若是这毒连他也解不了,他与沈秋桑都不会有好下场了。

    再不甘心他也没有旁的选择,沈神医踱到皇上身边,伸出手轻搭在他的手腕上。

    只这一瞬,他便知道皇上中的是何种毒。这毒出自西戎,他所居之地离西戎极近,因此对此种毒很有几分熟悉,可是……

    “皇上可知,你的体内不止一种毒?解起来怕是麻烦啊……”

    皇上一听这话便稍稍坐直了身子,问他,“不止一种?还有什么?”

    “皇上平日里应当服用了一些丹药吧,因为你的体内还有丹毒积聚。此类丹药能致幻、致瘾,短期内可能改善气色、缓解疼痛,长期服用却是极为有害的。”

    皇上想起天师为他炼制的长生丹,细细想来,他确实有时会生出幻觉来,甚至还会认错人,心里总觉得有人要谋害于他。当下急迫地问,“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

    “再服用下去怕是会神志不清,且再也离不开这丹药。”

    皇上怔住了,随即勃然大怒,狠拍案几,“枉我这么信任他!”幸而今日被沈神医查出来了,否则他便会沦为一个受人操控的傀儡!

    平复了几息,皇上颓然闭眼道,“还请神医为我解毒。”

    沈神医笑了声,笑里有几分狡黠,“我的闺女呢?不看到她,我这心里总是惶惶不安,此时给你医治,怕是容易出岔子啊!”

    皇上睁开眼,眼底厉色一闪而过,见沈神医面色不改,仍是有几分嬉皮笑脸的,挥挥手道,“好,给你带来就是。”

    此话一出,两人便陷入了焦灼的等待之中,只不过一个是为女而焦,一个却是为毒而急。半晌,前去带沈秋桑的人叩响了房门,后面跟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女人。

    “这,这……”沈神医看着沈秋桑怀里抱着的襁褓,几乎不能言语。

    “外孙儿?”沈神医颤声问道。沈秋桑点了点头,她头上戴着的帷帽也跟着点了点。沈神医这才明白她包裹得如此严实的原因。他的外孙儿刚诞下不久,秋桑还没有出月子,自然吹不得风。

    且现在已进入寒冬,她这样出来也不知受不受得住。沈神医皱着眉道,“你该再多穿点的,这样就出来了。”

    沈秋桑轻轻将怀里的襁褓递出去,沈神医小心得近乎虔诚地将他接过,“他真小,和你生得像。”

    沈秋桑眉目舒展了些,“这样哪里看得出来像谁?”现在她的手空出来了,便伸手将帷帽摘下。

    皇上见沈神医的注意力全在那襁褓上了,出声提醒他,“神医这下可以为我医治了吧。”

    沈神医听了这话,很是不情不愿,眼睛都舍不得从小家伙皱巴巴的小脸上移开。这时却听沈秋桑站出一步道,“且慢。”

    皇上皱眉看她,不耐道,“何事?”

    沈秋桑扫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冷然开口,“民妇有一事不解,还请皇上为民妇解惑。”随即还不待皇上点头便道,“民妇发动那日,想要请这两个丫鬟找个接生婆来,呵,这两个丫鬟怎么做的?她们说,若是找了接生婆便会暴露我的位置,于是只站在一边看我挣扎、听我哭号。幸而最后民妇成功诞下麟儿,不然现在哪里还能站在这里见到您和父亲。民妇想知道,此事是否为皇上授意?”说话时,沈秋桑脸上是近乎冷酷的平静,咬字缓慢清晰。

    可这话却在屋内掀起了巨浪。沈神医目眦欲裂地向皇上瞪来,喘着急气儿吼道,“你竟这般对待秋桑?!你还要我为你医治?!想得美!”话毕还啐了一口,十足的不敬。

    两个丫鬟已经颤着身子跪下了,哭喊求饶。

    在这□□的一瞬,皇上几乎立即就做出了决定。

    虽说此时确实没有他的授意,可若是他在场,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不能请接生婆,哪怕是叫这些不经人事的丫鬟给她接生都行,就是不能暴露了藏身之地。但是现在,他要平息沈神医的怒火。能为他医治的只有沈神医一人,虽说他可以用强硬的手段逼他就范,但沈神医这样的倔脾气,逼一次两次还行,多来几次大抵会反弹。

    皇上立时眉头大皱,拍着案几斥道,“你们两个怎么做的事?!要是出了岔子谁负责?!啊?!”

    “来人,将她们杖毙了!”皇上面若寒霜,随即又补充道,“拖下去,莫污了贵客的眼。”

    两个丫鬟惊得哑了声,她们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事,在那种境况之下就算是主子在场也会命她们不许露出风声来。所以方才她们跪下求饶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多少慌怕。

    “皇上,皇上……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皇上置若罔闻,只泯了口茶,仿佛方才的几句话叫他燥了舌。而那些便衣侍卫已经将求饶的丫鬟拖下去了。

    “沈神医,这下该消消气了吧?还好令爱和小公子都没有事,不然我可就罪过了。”对于一代帝王而言,这样已是将身段放得极低了。沈神医哼了一声。

    “我要见到她们的尸体。”沈神医还没有说话,旁边的沈秋桑却再次冷冷开口,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皇上愣了愣,随即爽快点头,“好。”随即和蔼笑道,“叫你受了苦,朕也有错,但朕会竭力弥补。只是这解毒一事还要劳烦神医,此事一了,你们都可以回去了。”

    他虽笑得和蔼,话里却隐有威胁之意,且先前还以“我”自称,这回又变回了“朕”。若沈神医不能为他解毒,怕是得永远留在这里了。

    沈神医也扯着嘴角笑了笑,回道,“是啊,我们都盼着回去呢,先前给国公府寄了信,还说要去做客来着,可不能叫他们等急了。”

    这话一出,便见皇上似笑非笑地看他,沈神医面色不改地回视。毕竟他不能保证解了毒之后皇上会不会杀人灭口,照目前这种状况来看,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沈秋桑下落几何的时候,利用完了他就将他们几个坑杀于此才是最保险最妥帖的法子。从此,这桩皇上掳走臣妻的丑闻便再不会有人知道了。

    所以他才会写信给姜家送去。除了要狠狠数落责怪他们一番还有这个意图。掳走沈秋桑一事确实会叫姜家心寒,但毕竟沈秋桑现在安然无恙,可若是他与沈秋桑及怀里这个孩子都被皇上杀害了,绝对会将姜家惹急眼,届时传得众人皆知倒是其次,若是远在西北的国公爷知道了此事,怕是直接杀回来都有可能。

    沈神医看了眼怀里安眠的婴儿,眼神稍稍柔软。这是荣国公的长曾孙,也是他的亲亲外孙啊……沈神医将襁褓递给沈秋桑,眼神冷硬起来,沉声道,“开始吧。”

    闻昭一行人进入京城的时候,已是年关时节。冬日的大街上挂了一排的大红灯笼,带着毡帽的小儿提着一串鞭炮走过,旁边的大人给他掸了掸雪,小儿仰头咧嘴一笑。

    姜闻熠将闻昭掀起的车帘放下来,“莫着凉了。”随即又问,“还有半日才能赶到,我们先去客栈里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闻昭点点头,眼里有几分惆怅几分喜悦,“真想快些到啊……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在做些什么。”

    姜闻熠柔声安慰,“马上就能见到了。”闻昭前后两回出远门都是为了他。姜闻熠一想到这一点,又是心疼又是欢喜。

    两人在一家客栈坐下,小二很快上了茶。

    这段时日因为赶路的关系,大多数时候吃的都是干粮,只偶尔才能找间客栈吃些带油星的,闻昭觉得自己都快面有菜色了,因此便多点了几道菜。

    此时正是该用午膳的时候,客栈里头很有一些人,三五一桌的侃天侃地。

    “你们懂什么?!要我说,这罢相罢得好。先前他一人身兼多职,将朝政大权握了个大半!现在好了,这下权力分散开了,对江山社稷而言是好事!”

    闻昭无意间听到这句,立即睁大了眼屏息细听。

    “谁叫他与那劳什子天师狼狈为奸的,现在一起办了岂不是好事?!真不晓得为何你们尽是道别人中书侍郎的不是!难道身为学生就不能揭发老师的祸心和恶行吗?”

    中书侍郎……闻昭攥紧了拳,直想上前问个清楚。姜闻熠将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这样做,实在容易叫天下学子诟病啊!”

    “你说那些迂腐的?他们自己读书也没人家中书侍郎读得好,就知道逮着这个机会使劲将别人往下踩,好似觉得这样心里能舒坦些,叫我说,这些个满口‘尊师重道’的学子儒生才为人所不齿!”

    这人一话道出,将大半学子都骂了进去,当下客栈里头的氛围就不大对劲起来,好几桌的人都怒目朝他们那里看去。

    此时,闻昭这一桌的酒菜已经上齐,可她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却觉得胃口全失。

    上辈子陆然不曾有这一出,这回也不知是不是心急了才这般冒进,竟然弹劾了自己的老师——薛相,最终将自己置于不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