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好好照顾孩子。我们通话时,李香春一直在一旁陪亭亭玩。我想我跟大江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想瞒也瞒不住,老去车里打电话,实在太麻烦。
礼拜一,我没让亭亭去幼儿园。她成了独眼龙,电脑玩不成了,我就给她讲故事,念儿歌。下午常瑞龙来电话,他说要替我办房产过户手续,跟我要身份证。他还告诉我,这趟差他搞回来不少钱,批文也快了,合资合同下月肯定能签。
我两天没去公司,在家陪孩子。礼拜三中午,我刚吃完午饭,大江就打来电话。他要我马上去新家,说有重要的事商量。我不知道会是什么事,听他的口气,不像是什么好事。
到新家后,见他没到,我把家里收拾了一下。他进门后,对我说:“这里越来越像个家了。”
“有什么急事?”我没接他的话茬,而是问。
“孩子怎么样了?”他反问我。
“再有几天就好了。”
他拉我在长沙发上坐下后,说:“我有个特大的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你快说。”
“庄肖林出来了。”
“真的?”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可麻烦事也来了。”他苦着脸说。
“怎么呢?”
“昨晚他找我了。”
“想回去上班?”
“对。”
“那就让他回去呗。”
“你懂什么?他已经被双开了,开除公职开除党籍。”
“这么快?”
“我跟他的关系,行里很多人都知道。当时急于跟他划清界限,陈同周上报时,我也就同意了。就是这样,陈同周他还没完呢。”
“这个陈同周,真y险。”
“他没事还想找茬呢,就别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了。可当时谁能想到,庄肖林这么快就会被放出来?”
“他说没说,检察院为什么放他?”
“说是免予起诉,可行里到现在也没接到检察院的通知。我看没准是取保候审。”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如果是免予起诉的话,他就真没事了,但检察院一般会通知单位。取保候审,只是证据不足,他依然是犯罪嫌疑人。”
“那也得有人保他,他才能出来呀?”
“交钱也行。”
“他老婆连衣服都不肯送,会替他交钱吗?”
“他可以找他战友。只要检察院同意放人,凑几万块钱应该不成问题。”
“你不让他回去上班,他可不就得闹吗?”
“你怎么也这么说?双开,明明是陈同周的y谋。”
“可庄肖林会信吗?”
“他当然不信。不仅不信,而且把屎盆子都扣到我头上。更可气的是,他给我三天时间。要么官复原职,要么大家鱼死网破,真是岂有此理。”看得出大江义愤填膺。
“他想干吗,告你?”
“他说要是我不仁,就别怪他不义。那条短裤还在他手里。”大江说的应该是那条写有“送庄姨”三个字的内k。
“他怎么能这样呢?”我虽同情庄肖林,可对他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
“他搞过猫腻,就想当然地认为别人也搞猫腻;他收过常瑞龙的钱,就想当然地认为别人也收过常瑞龙的钱。你看看做人的尊严,他能跟我比吗?常瑞龙一向把他当奴才看,让他3点到,他不敢4点去。可他常瑞龙敢对我这样吗?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不拿人家的手不短,不吃人家的嘴不软。我说的这个‘吃’不是吃饭的吃,而是吃钱的吃。”
。。
金狱 第二部分(25)
“你就别跟他怄气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又能举报你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检察院对银行系统历来最感兴趣。在他们眼里,行长里好人可不多。只要有人举报行长,他们查起来浑身是劲。查下来,就算你没事,也把你搞臭了。你听说过,谁被查了还能升官的?我不在乎还能不能更上一层楼,但因为这事栽了,你说我多冤。再说了,谁工作上不打擦边球,谁没点小事私利的,关键是你怎么看,拿放大镜去看,谁敢说自己没问题?”
“是这么个理。”我不由得同情起大江来。
“他说他老婆不让他回家。要摆在从前,我会帮他,可现在我一点都不同情他。”
“都是他自找的。”我心想谁让他不识好歹的。
“看在同事一场的分上,我不忍心把他再送回检察院。再说,他能出来,我们也没少费心思,就是想送他回去,我也不能那么做。”
“他应该知恩图报。”
“还知恩图报呢,他是恩将仇报。”
“可他不该是这种人呐。”
“狗急了都会跳墙,他现在就是条疯狗。”
“要不我去跟他谈谈?”
“你去,他还以为我心虚呢。”
“那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
“只要不给他官复原职,他一定会去告我。”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其实我们都不了解他。他有情妇,我不知道。他参与集资案,我也不知道。他用我的批条干违法的事,我还是不知道。”
“知人知面难知心。”
“现在不光牵涉到我,连你也被牵扯进去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借送衣服为名,给庄肖林通风报信的事。
“我刚刚得到个消息,常瑞龙并没把庄肖林的情妇送出境。他那天告诉我,我就不太信。哪能那么快就把个大活人弄出去了?庄肖林放出来后,常瑞龙很紧张,才跟我说实话了。人根本就没出去,他们雇人在那头解决了。”
“杀死了?”我的嘴半天都没合上。
“事情到了这一步,想挽回已经来不及了。一旦庄肖林知道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我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一把搂住我,说:“别担心,有我呢,就算要去死,也是我先去死。”
我忙用手捂住他的嘴,说:“不许你说那个字。”
“我不能给你幸福,也绝不会给你带来痛苦和灾难。”
“你别说了。”我的眼泪都快要被他说出来了。
“我们的好日子刚刚开了个头,我真想让时钟停摆,我们就这样永不分开。”
“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只要能把你解脱出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有你这话,我就知足了,我能让你去冒风险吗?我是男人。我不下地狱,让你下地狱,我不上火海刀山,让你上火海刀山,那我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我的责任就是保护你,爱你,让你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的幸福生活。”
豆大的泪珠,从我眼里滚落下来。他松开我,从茶几上的面巾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替我擦脸上的泪水。
“就是为你去死,我也心甘情愿。”我哭着说。
“不是说好的吗,不说那个字。”说完,他又一把搂住我。这回他搂得很紧了。
我止住哭,擦干眼泪后,问他:“你想到办法了吗?”
“办法有是有,可我下不了决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犹豫不决。这是你死我活的较量。”我心想我要给他勇气和力量,这世上也只有我能助他一臂之力了。
“你说得对。他不死,我们就活不成。与其我们这么多人死,不如让他自取灭亡。”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不免还是有点害怕,忙说:“你可别自己动手。”
“我不会那么傻。”
“那你打算怎么办?”
“有个办法也许可以解决问题,但要你配合一下。只要不出意外,我们应该都不会有事。即使出了意外,警察抓不到把柄,也不能把我们怎样。”
金狱 第二部分(26)
“你快说,什么办法?”
听他说完,我虽一时难以接受,可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帮他脱身。他这是在用一个新的错误掩盖一个旧的错误。可不这么办,他又能怎么办呢?帮他其实就是帮自己,我也不知不觉地被常瑞龙拉下水了。就算把常瑞龙千刀万剐了,也于事无补。大江的方案,让我最难接受的是,他要我牺牲李香春。李香春对我家有大恩,我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
见我低头不语,大江说:“这么做,是有点残忍。李香春,我们可以补偿她,也可以一直养着她。如果她愿意,今后还可以帮她成个家。这事对她的打击会很大,但我知道她性格坚强,相信她能够挺过去。”
“我干不了,真的,我下不了手。”
“我要是你,一样下不了手。李香春牺牲的是她的贞c,当然是无价的。但你想过没有,要是她过去结过婚或者已不是处女了,就不存在这问题。依我看,她还是处女的可能性很小。要么结过婚,要么有过不幸的遭遇,否则很难说得通,一个30多岁的农村妇女,到现在还没家,没孩子。”
大江的话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可问题是我们都不了解李香春的过去。假如真如大江所说,她已不是处女了,我心里会好受些。万一她还是处女,我们这么做,那可是作孽,会遭报应的。
“你可以先侧面了解一下,看她还是不是……”
“假如是呢?”我打断他说。
“就别打人家主意了。”
“就算她不是处女,她愿不愿意,我也没把握。”
“你试探一下她,看看她的反应。如果反应不好,就算了。要是反应还行的话,就不妨往下走。后面一旦走不下去了,随时叫停,主动权掌握在你手里,我不勉强你。”
见他这么说,我还能坚持什么,就说:“那我试试吧。”
“好,你想通了,一通百通,事情就有了转机。我再跟你说说细节,千万不要自己犯错。否则,冤死了,你都没地喊冤。”
“我尽冒傻气,不会坏了你的事吧?”
“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这事过后,你一定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你了。”
“那是谁?”
“当然了,陆颜莉还是陆颜莉,只不过成了聪明绝顶的陆颜莉了。”
“你现在还有心思取笑我。”
“不是取笑你,而是盼着我们俩重生的那一天。”说完,他搂住我,吻了又吻。我也紧紧地抱着他,不撒手。
二十四
晚上,我回到旧家时,李香春正在给亭亭念。见我回来了,她放下手里的书,去厨房给我热饭。亭亭要我接着给她念。我在沙发上坐下后,拿起那本书,问亭亭:“念到哪儿了?”她说了半天,我也没搞懂。我随手翻了几页,发现书里夹着张纸条。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几个字:庄哥,你命苦。一看就是李香春的笔迹。
见李香春端着热好的饭菜从厨房出来,我忙把纸条放回去。
“你快念,快念。”亭亭冲我叫道。
“让阿姨给你念,妈妈要吃饭。”我对亭亭说。
李香春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她的书。见她脸微微泛红,我心想她心里一定藏着点什么。
夜里,亭亭在我床上睡着后,我悄悄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李香春坐在床上百~万\小!说。见我走过去,她说:“大姐,你没睡呀?”
“我有话跟你说。”我边说边在她床边坐下。
她往床里挪了挪,腾出更多的地方,好让我坐得舒服点。
“香春,你来我家也好几个月了,你可帮我大忙了。要是没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这大半年怎么过。”
“大姐,你也不容易。”
“香春,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可总没机会。你属蛇,比我姐还大三岁,一直管我叫大姐,应该我叫你大姐才对。”
“大姐,你别说咧。”
“你知道吗,香春,你庄哥出来了。”
金狱 第二部分(27)
“出来咧?”她脱口而出,显得很激动。
“嗯。”
“他是好人,一定是弄错咧。”
“可你知道吗,庄嫂不让他回家,要跟他离婚。”
“咋会呢?庄嫂不是那样的人。”
“庄哥出事对她打击很大,加上庄哥在外面养女人,她再善良,也接受不了。换了我,也一样。”
“那是庄哥一时糊涂,明儿我就去劝庄嫂。”
“我也想让你去劝她,可庄嫂她能听你的吗?”
“这倒也是,有一次庄嫂还怀疑我……”
“怀疑你什么?”
见她脸红了,我能猜得出她想说什么,可还是想亲耳听她说,就说:“你要信任我,就跟我说。”
“……她说我跟庄哥有那事,不过她知道说错咧,跟我赔不是咧。”
“她怎么知道自己说错了呢?”我追问。
她低下头,沉默不语。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文章,非得把它挖出来不可,就又问:“你不好意思说,对吗?”
她憋红脸,好一会儿后才说:“我做不了那事。”
“怎么会呢?”我装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她突然哭起来。我不由得责怪起自己,是不是她得太狠了?我站起身,把餐桌上的面巾纸盒拿过来,从里面抽出几张纸,递给她。等她情绪好点了,我才又说:“你愿意讲就讲,不愿意也没关系。”
“……我爹娘和我哥大地震时都死咧,我要不去乡下姥姥家,也跟他们一块走咧。”
她说的是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那时我在四川,还没上学呢。要不是后来广播里播讲的那篇同名报告文学,我怕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在22年前曾有过一场让多少家庭失去亲人的大灾难。
“我姥姥死后,我就跟我舅舅过。我舅他不是人。我16岁那年,他把我……”她的回忆又把她带回到苦难的过去。话没说完,她早已泣不成声。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打湿了她的衣裳。我眼眶也湿透了。我从纸盒里一下子抽出好多张面巾纸,自己留了一张,其它的全都给她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停了会儿,才接着说:“庄嫂她娘家跟我舅是邻居。她知道这事后,就把我带出来咧。那时庄哥刚从部队下来。我就在他们家干,一直干到来你家。跟他们处得比亲人还亲。”她看多了,也会说文绉绉的话了。
“你命够苦的,好在遇到好人了。”
“庄哥回不了家。他住啥地?”看来她心里还惦记着她的庄哥。
“没个固定的住处。听说,那女的把庄哥的钱全卷跑了。庄哥他命也苦呀。家没了,钱也没了,工作也丢了。”
“那他咋过呀?”
“流浪呗。庄哥帮过我很多忙,还救过我姐的命。看他这样子,我实在不落忍。香春,我想让他住咱家。”
“好呀,可咋住呢?”
“我在外面租了间房,平时我就住那儿。你跟庄哥住这儿。”
“就我俩住?不中。”
“你们等于是兄妹,你还怕他把你吃了。”
“万一庄嫂知道咧,不好。我跟你住过去,让庄哥一人住这儿。”
“我那边只有一间屋住不下。再说,我让你们住一块,我是想……”我故意没再往下说,想看看她的反应。
“大姐,你别说咧。”她一边说,一边摇头。
“为什么?”
“不中,庄嫂会骂死我的。”
“我知道你跟庄嫂感情深,可她马上就要跟庄哥离婚了。她要是跟庄哥恩恩爱爱,你就是想,我也不赞成。”
“他们咋会离婚呢?”
“你想呀,要是不想离婚,庄嫂她能不让庄哥回家吗?闹到这份上了,要不离都难,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就算他们离了,也不中。庄嫂还是会骂死我的,我不能对不住她。”
“可你想过你自己没有?难道你就这么过一辈子?为了庄嫂,你就终身不嫁?”
金狱 第二部分(28)
“我不能对不住她。”
“我知道你心里转不过弯来,也没要你现在就怎么样。”
见她沉默不语,我又说:“现在是庄哥最需要亲人的时候,我们不管他,谁管他?做人要有良心,要知恩图报。你说,我说得对吗?”
“大姐,你别说咧。”
我心想急于求成,就说:“今儿不早了,咱们就聊到这儿。我这是为庄哥好,也是为你好。你对我好,对亭亭好,我都记在心里。我希望你能忘了过去,能有个家,过一辈子的幸福日子。好了,早点睡吧。”说完,我就回房间了。
李香春真让人同情。知道她不幸的遭遇后,要不是她主动问起庄肖林的事,我差点就放弃了。我这么做,是不是太损了?假如有一天她知道真相了,能原谅我吗?可话又说回来,她怎么能知道真相呢?我不说,大江不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是一出戏。
第二天上班后,我在楼道里碰到方园。他说常总找我,让我马上去他办公室。当我走进常瑞龙办公室里屋时,他正在接电话。他示意我在大班台前的转椅上坐下。
讲完电话,常瑞龙对我说:“下月,我和康总去hongkong签合资合同,你陪我们一起去。带你出去开开眼界,看看什么是资本主义。”
“批文拿到了?”我问他。
“马小丫说就这一两天了。”
他话题一转,问:“庄肖林出来了,你知道吗?”
“我听说了。”
“不知道谢行长能不能稳住他?这个时候可不要出乱子。”
“你要我带话给他吗?”
“不用了,谢行长是明白人,用不着我提醒。另外,方总已去办你房子的过户手续了,很快你就能拿到房产证。”
常瑞龙虽这么说,但我看他还是想让我传话。要是只说那两件事,他打个电话就够了。其实,现在哪还用传话?大江早已开始行动了,也许常瑞龙并不知情。
从常瑞龙办公室出来后,我没回办公室,去百货大楼了。我
想给李香春买几件衣服。李香春个头比我高,我就比划着给她买,买了件套头毛衣和一条卡其布的裤子,还挑了件无袖的丝质睡袍。怕她不肯穿,我没敢买太露的。
我刚从商店出来,大江就来电话问昨晚谈的情况。我说进展顺利,有希望但没把握。他让我再添把火,说时间不多了,要抓紧。
回家后,见李香春和亭亭都没在,我把新买的衣服藏起来,又打开电脑上网。邮箱里有两份冯蕾发来的伊妹儿。头一份报平安,第二份问我为何没回复她。我急忙写了几句给她发去,免得她在大洋彼岸骂我懒。
没过多会儿,李香春带亭亭推门进来。一进门,亭亭就问李香春:“你怎么不锁门?”
“你妈回来了吧。”李香春对亭亭说。
亭亭跑进房间。见我合衣躺在床上,她问我:“妈妈,你怎么了,不舒服呀?”
我坐起来,对她说:“妈妈没不舒服,昨晚没睡好觉。”
亭亭又问:“你打电脑啦?”
我虽下因特网了,但没关电脑。我对她说:“想玩,你就去玩吧。”这几天没让她玩游戏,她手肯定痒了。好在她眼睛已消肿了。
她高兴地跑出去。我看她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李香春走进来看我,问:“大姐,你咋的咧?”
“我没事。”我一把拉住她,让她在床边坐下。
“昨儿我想了一晚,也没更好的办法了,现在只有你能救庄哥。”我又说道。
“为啥?”她没听明白。
“你不管他,他怕就没活路了。”
“庄哥他咋会看得上我?”
“要是摆在过去,他绝对看不上你,可现在不同了,他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他了。城里谁愿意嫁给他呀?一个奔60的老头了,身无分文,还包过女人。赶明儿万一他又有钱了,可能还会包别的女人。假如没钱,可得跟他过一辈子的苦日子。”我故意夸大其词,心想把庄肖林说得越惨就越能博得她的同情。
金狱 第二部分(29)
“不管咋说,他不会要我的。”从她话里,我能感觉到她的自卑。
“只要庄哥他肯住这儿,说明他也在试探你。你就要主动点。即使不谈你们兄妹情分,他当兵那么多年,在单位又一直做领导,他也不能欺负你,这个道理他比别人懂。再说,你要不主动,他怎么能知道你的想法呢?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不用她说话,我就能读懂她。我心想,到了该添把柴火的时候了。
我又说道:“你对我有恩,可我也不能跟你过一辈子。我能做的就是把你们撮合在一块。假如庄哥真离了,你跟他结婚,只要你不嫌弃,我把这套房子送给你们,算我对你们的祝福。”
“大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香春,如果你愿意,我就去跟他说。他要没回我,我就把他接过来,你们俩一起过一夜。要是他肯的话,说明他不嫌弃你,你们就处一处。等他办了离婚,你觉得行,他也觉得好,你们就结婚。”
“大姐,不中。”
“为什么?”
“我……我干不了那事。”她的脸憋得通红。
“那种事,你没兴趣,主要是你过去受过伤害,心里落下病根了。这是心病,但并不是说你不能做,是你不想做,不愿做。要是你的心病去了,你就是个健全的人,跟我没两样。”
“真的不中。”
“要不晚上我放盘录像给你看看,看你有没有反应。”
“啥录像?”
“晚上,你看了就知道了。”
亭亭在客厅里嚷嚷,说电脑不动了。我出去一看,死机了。关机后,重新启动,一切又都正常了。亭亭不肯罢手,又接着玩起她的游戏。我对站在身后的李香春说:“你庄哥的婚姻就跟电脑刚才的情况一样,已经死了,就得重新开始,救是救不活的。老天爷给了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失去了,这辈子怕就不会有第二次了。”
她没吱声,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看,但我觉得我的话她听进去了。
午饭后,我特地到车上给大江打电话,问他有没有###。他手里没有,但听别人说,长桥一带有人在街边兜售,嘱咐我去买的时候要多加小心,别让人逮着了。他还告诉我,那人又来电话催他了。我知道他说的是庄肖林。临挂电话前,他才想起问我要那玩意儿干吗。
傍晚时分,我去了长桥。那里夏天是个夜市,现在已是初冬了,街上冷冷清清。我开车兜了一圈。别说做那种生意的人了,就连路上的行人,我也没见到几个。我心有不甘,又转第二圈。这次我开得很慢,特别留意那些胡同口。快到路的尽头时,看见有个穿棉大衣的人,缩着脖子靠在胡同口的电线杆上,一看就不是过路的。我忙靠边停车。下车后,我直接向那人走去。快靠近他时,我转身扫了一眼四周,见四下无人,问他:“有###吗?”我声音不大,但那人听见了,回我说:“你过十分钟来拿。”
我在车里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漫长的10分钟。当我走回去时,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等了会儿,我也没见他回来。我转身刚想走,听见背后喊我:“小姐,这边儿。”我回头顺着话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人躲在胡同里,冲我点头。我忙快步走过去。
见我走过去,他拉开手里的塑料袋,说:“你挑吧,50块钱一盘。”
“这么贵?”
“多买就便宜。”
我不想多耽搁,随便拿了两盘。他递给我一只黑色不透明的塑料袋。我把录像带装进去后,丢给他100元钱。我刚走到胡同口,就听见警笛声从远处传来。我一路小跑,跑回到车上。刚关好车门,警车就从我车旁呼啸而过。明明知道警察只是路过而已,可我心里还是有点发颤。
晚上,亭亭睡着后,我把录像机打开,放进一盘带子。趁李香春去上厕所,我试看了一会儿。画面还算清楚。等她从厕所里出来,我一边把遥控器递给她,一边问:“你会用吗?”
金狱 第二部分(30)
“你咋不看呢?”她反问我。
“我有点事要出去。”
“我没使过。”
把她教会后,我就下楼了。其实我没走,就坐在车里。我从未看过这种片子,虽然也想看,可不好意思跟李香春一起看,也怕她受拘束,不习惯。在车里熬了一个多小时后,我才上楼。
回到家,见李香春坐在床上发呆,电视机和录像机都关了,我忙问:“怎么,你没看?”
“……忒那个了。”她脸一下子红起来。
“有反应吗?”
她没回话。我有点急了,说:“有,还是没有?”
她还是不吱声。我心想,可能是我太心急了,跟她不能这么直来直去。话题一转,我说起买###的事:“下午我去买带子,遇到警察,差点回不来了。到现在我心里还不舒坦呢。”
见我这么说,她这才点了点头。我总算长出了一口气,把给她买的衣服拿出来,让她一件一件地试。她惟独不肯穿那件睡衣。我劝她说:“平时你别穿。哪天庄哥住这儿,你再穿,看他有没有反应。他要是喜欢你,会有所表示的。”
“这衣服也忒……”
“又没让你穿出门。你看看我那件睡衣,我还穿出去过呢。你裹得严严实实的,庄哥就是住这儿,也不会想那种事。你要让他对你想入非非。”
“我做不来。”
“好好好,穿不穿,你自己决定。你成功了,下半辈子也就有依靠了。”我心想也别难为她了。愣照我说的去做,万一吓到庄肖林了,反而前功尽弃。
“大姐,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我……”
我能猜出她要说什么,忙打断她,说:“香春,你什么也别说了。有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我们再努力,能不能成事,还要看你的运气。”
“你让我再想想。”
“你可不要坐失良机。他现在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保不齐哪天就回老家或者去外地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再说,就算你同意,我还不知道,他肯不肯来呢!”
见我这么说,她才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上午,我打电话向大江汇报战果。他提醒我说,初战告捷,虽值得高兴,但更艰巨的任务还在后面。只有拿下庄肖林,才能说胜券在握。我记下了庄肖林新的手机号。
下午,常瑞龙打来电话,他说晚上他和方总想请庄肖林吃饭,怕庄肖林不给面子,让我约他。我一听就明白了,准是大江安排的。
庄肖林的手机,一打就通。听出是我后,他问:“找我什么事?”
“常总要我约你晚上吃饭,为你压惊。”
“不必了。”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掉了。
我又拨过去。接通后,没等他说话,我说:“庄行长。”
“别叫我行长,早不是了。”他打断我说,口气很生硬。
“那我叫你庄哥吧。庄哥,你给我个面子,别让常总老说我没用。”
他没说话,可也没挂断电话。我又说:“庄哥,算我求你了,行吗?”
“谢大江去吗?”他突然问道。
“他怎么会去呢?是常总单请你。常总说了,不能忘了老朋友,更不能墙倒众人推。”
他又不说话了。我知道他在听,狠了狠心,说:“你帮过我很多忙,救过我姐的命,这些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现在你有难了,我虽帮不了你什么,但我想常总他能帮你。庄哥,你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害你呢?要是那样,我还算人吗?我要害你,天打五雷轰,我不得好死……”为了能把他骗出来,我也豁出去了,什么话难听,专捡什么话说,作贱自己。
他打断我,说:“好了,你别说了。今晚不行,星期天晚上。”
挂掉电话,我才发现我手心里全是汗。他要再不答应,我也没词,没招了。
我跟大江去新家度周末的计划,因为庄肖林的突然出现,临时叫停了。礼拜六,亭亭一起床,就闹着要去学跳舞。见她眼睛还没好利索,我没同意。她不肯吃早饭,李香春在一旁替她求情。我心一软,也就答应了。其实,我也想去育民小学看看。
金狱 第二部分(31)
临走前,我对李香春说:“你一人在家看看带子,我约庄哥了,他明晚来。”
亭亭耳朵很尖,忙问我:“阿姨看什么带子?”
“不是跟你说过嘛,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许问东问西的。”
她撅起小嘴,赖着家门口,不肯走。我对她说:“我数三下,你要不动窝,咱就别去了。”见我动真格的了,没等我数到三,她就乖乖地跟我出了家门。
中午,我们从学校回来后,怕亭亭又想起录像带的事,趁李香春带她出去买包子,我打开录像机取带子,可取出来的已不是那天晚上我放进去的那一盘。我心头一喜。看来她在家看过了,怪不得饭都忘做了,害得我们大中午的要吃包子呢。
二十五
礼拜天晚上,常瑞龙在川味馆订了个单间。一见到我,他就问:“老庄他会来吗?”
这两天,我没敢再给庄肖林打电话,心想他不会言而无信吧。我就说:“他没说不来呀!”
常瑞龙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桌上摆放着四套餐具。方园坐在桌边点菜。
我约庄肖林6点吃饭,可都快6点半了,他还没到。常瑞龙等烦了,一个劲地催我打电话,可庄肖林的手机就是关机。
“再等会儿吧,兴许他有什么事耽搁了。”
我话音刚落,庄肖林就推门进来了。没人敢问他怎么就晚了。
常瑞龙迎过去,对庄肖林说:“老庄,你来了。”他很聪明,立马改称呼了。
庄肖林对常瑞龙说:“我是看小陆的面子才来的。我跟她共事三年,我们有交情。不然,我不会来吃你的饭。”
常瑞龙说:“知道知道。你受委屈了,别人不懂,我懂。你有事,我们都很着急。你没事了,我们大家都没事了。”
庄肖林说:“别假惺惺的。我在里面受罪,你们在外面喝酒吃r。”
常瑞龙说:“这不给你接风嘛。今天你说怎么喝,就怎么喝。我和方园绝没二话,就是喝倒了,也无怨言。”
庄肖林说:“你以为我不敢?我告诉你,现在就没我不敢做的事。”
常瑞龙说:“知道你敢,行了吧?咱们别站着说话了,快请坐。”
他们三位入席后,我坐在常瑞龙和方园中间。服务员走过来,问:“你们喝什么酒?”方园说:“要两瓶低度的五粮y。”庄肖林忙举起手,说:“不,要高度的。今儿不把你们两个混蛋喝趴下,我不姓庄。”
服务员见状便没了主意,看着方园和庄肖林。
方园不战先败,向庄肖林求饶:“老庄,你就饶了我吧。我最近胃不太好。”
庄肖林说:“不行,你们欠我的账,今儿我都得跟你们算清楚。”他话里有话。
常瑞龙出来打圆场:“老庄,知道你心里有气,今天也没外人,你就发出来吧,发出来好受些。”
庄肖林说:“我有什么气?我没气。”他说没气,可说的还是气话。
常瑞龙劝庄肖林:“你心脏不是不好吗?就喝低度的吧。”
庄肖林坚决不退让:“不行,过去都听你们的,今儿得听我的。”
常瑞龙无奈地说:“好好好,就听你的。喝高度的,我也豁出去了。”看来他也没辙了。
服务员这才出去备酒。
庄肖林说:“我在里面遭罪遭大了。换了你们两个熊蛋,早给人家撂下了。”
方园说:“是是是。他们没说,为什么放你?”方园这张嘴就缺个把门的。
庄肖林大声地说:“怎么,你巴不得我把牢底坐穿?你也忒不是东西了。”看来他气极了。他还真是唐山人。唐山人就爱说个“忒”字。
常瑞龙提醒庄肖林说:“老庄,小点声。”
庄肖林说:“我明人不做暗事,我怕什么?”他说话的声音一点都没小。
常瑞龙说:“我们当然希望你平安无事地出来,但如果他们办案办错了,你可以申请国家赔偿。胜诉了,不仅官复原职,你还能拿到一笔赔偿金。”
金狱 第二部分(32)
庄肖林说:“做你美梦吧。下回你进去,你去跟人家要。”
常瑞龙说:“老庄,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我这也是帮你出主意。”
庄肖林说:“怎么难听了?你以为你没事。”
方园坐得离门口最近。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他小声地说:“服务员来了。”
他话音刚落,两位服务员推门进来。一位端进来一个大冷盘,另一位手里拿着两瓶酒。他们仨谁都没再说话。端菜的那位放下菜就走了,另一位服务员给他们倒好酒后,也知趣地出去了。
常瑞龙示意方园把门关好。等方园回到座位上,常瑞龙举起酒杯,说:“来,咱们为老庄平安归来干一杯。”
庄肖林没端杯子,对常瑞龙说:“不行,你先罚三杯。”
常瑞龙爽快地说:“行,我自罚三杯。”说完,他一口气连喝了三杯酒。
庄肖林说:“方园,轮你了。”
方园吓得面色如土,说:“老庄,你饶了我吧。这么喝,我得钻桌子。”
庄肖林说:“别装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喝。”他最后一个“喝”字是喊出来的,也只有当过兵的人才会这么喊。
方园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别说他,就是常瑞龙,今天也让庄肖林三分。他只好乖乖地端起酒杯,一仰脖,喝下这头一杯。吃了好多凉菜后,他又喝了第二杯。在庄肖林的威下,他才把第三杯喝了。喝完后,他坐那里直犯愣。
服务员推门进来上热菜,端上来七八个大盘子。一定又是常瑞龙要求的。要上一齐上,要么都别上。
见服务员走了,我起身去关门。方园还在那里发愣。
庄肖林问常瑞龙:“你们把宋霞弄哪儿去了?”
常瑞龙表现得很惊讶,问:“你说谁呀?”
庄肖林骂道:“你装什么蒜,说不说?”他摆出一副要掀桌子的架势。
常瑞龙面不改色,从容地说:“老庄,不是我说你,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这人?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都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这常瑞龙够y的,做过的事能赖得一干二净。
庄肖林不信,说:“你说你不认识,怎么就有人给我送信呢?”
常瑞龙说:“送信?送什么信?”
庄肖林问:“你真不知道?”
常瑞龙说:“我们这么铁的关系,我要知道能不告诉你吗?再说,你那点事,根本就不算事,投钱到集资公司又有几个吃官司的?哪还需要给你送什么信?”
庄肖林说:“那你帮我分析分析,是谁送的信?”
常瑞龙反问庄肖林:“你要不介意,能告诉我,送的是什么信吗?”
庄肖林说:“有人在我老婆送给我的裤衩上写了三个字,告诉我宋霞转移了。”
庄肖林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信是我送的。我在看守所的单子上填的是“庄肖林家属”。
常瑞龙说:“一问你老婆,不就全明白了吗?”
庄肖林苦着脸说:“还问我老婆呢!我家都回不了了。这两天跟个流浪汉似的。”
常瑞龙问:“怎么回事?”
庄肖林说:“有人正盼着我妻离子散呢。”
常瑞龙说:“言重了吧?你人缘那么好,谁会干这缺德的事?”
庄肖林说:“不说了,说了就来气。宋霞手机关机,公司关了,家里也没人,人间蒸发了。你说你不知道,谢大江也说不知道,这他妈的就怪了。”
常瑞龙问:“我大概算听明白了。你报案了吗?”
庄肖林说:“报个p案,我又不是她丈夫。”
常瑞龙又问:“会不会怕出事,她躲起来了?”
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