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生活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第16节 妈,有人欺负我
我妈唠叨惯了,所以我懒得管她。我蜷缩在房间里看碟子,连《泰坦尼克号》这样老掉牙的电影我也看了一遍,还有《人鬼情未了》,居然还在为这个落下眼泪。此外《勇敢的心》、《空军一号》、《魂断蓝桥》、《珍珠港》、《简爱》、《基督山伯爵》、《美丽人生》等不是没看过,是觉得无聊,又看了一遍。印象最深的是看的《肖申克的救赎》,觉得里面描写监狱的那句话特经典,于是摘录了下来。
〃一开始,你讨厌它;慢慢地,你习惯了它;后来,你爱上了它;最后,你离不开它。〃
我仔细分析了这句话,觉得跟我生活中的某些细节有点像。比如我就觉得这话除了指一个人对生活环境的适应以外,还纸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习惯和接受。在我的身上,我对成都这个城市,有着一种莫名的情愫,我总觉得我不喜欢这里,可实际上我已经离不开了这里。
冯桥给我打了个越洋电话过来,说它在温哥华的日子过得不是很爽,想回来,怀念北京,想念北京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春节,想念白雪弥漫的首都。
朝晖比我还懒,每次打电话去他家的时候都是下午,居然还有他没起床的时候。
跟我妈去了一趟四合院的老房子,拍了一些照片,自从祖母去世后,隔壁的人也陆续搬走了,这房子就空了下来,空荡荡的说起话来都有回音。据说这些老房子很快就要拆了,想起我整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是在四合院里度过的,就觉得特温馨。一想着要拆了,就觉得倍儿凄凉,就像有人砍断了我的回忆,着我,不让我去回忆我的童年。离开四合院的时候我抬头看看天空,又y霾了下来,没准儿又要下雪了。
自从我懂事以来,春节在我的眼里过跟没过就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不就一样的吃喝拉撒么?相反我觉得越是到了春节的时候越是清冷,空气越是稀薄。大年初一的时候北京大街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又刚刚下过雪,显得特冷清。心想这都热闹啥呀?怎么就没感觉出热闹来?
老妈说我读了几年的大学反倒变得粗俗不堪了,我还自称接受过高等教育呢,还没小时候那股灵气劲儿。我说我长大了呗!不是小孩了,还学什么小姑娘呀?
我妈说长大了,咋一提到要把你嫁了你就脸红啊?
在这个寒假里我突然想到了嫁人,我想嫁人了是不是就有个安乐窝了?书面话一点,叫温馨港湾。我从小到大就一个男朋友,自然把朝晖跟我要嫁的那个对象也联系在一块儿了。所以每次看到他都联想到我跟他的将来,想着他是我孩子的爸爸。
大年初一他提着大包小包来拜年,我妈乐得嘴都合不拢,打心眼儿底就把他当女婿看了。乐呵呵的给他封了一红包,比大年三十儿给我的那个厚多了。
我把他拉到我房间里,让他陪我看动画片,他居然说我小p孩!
哟,朝晖,看不出来嘛,啥时候长成大人了呀?不哭了?
不哭了。
确信?
确信。
好,以后谁再在我面前哭谁就是孙子。
林朝,有没有想过要嫁我?朝晖把我搂在怀里,特温柔的问我。问得我一下子脸就红了,虽然我是在心里想过要嫁人吧,也没这么肆无忌惮的表现出来过。加上她这么一问,我就更加难受了,骨头软得跟棉花糖似的。
我这人最经不起诱惑了,特别是对于糖衣炮弹,我从来都缺乏免疫力。
我说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我偏不嫁,怎么着?
不嫁?你说,除了我,还有谁能忍受你?
中国男人千千万,外国还有呢,难不成就吊你这根树上了?
我可是一参天大树啊这么伟岸、挺拔、俊秀!
得了吧朝晖,就你那张灌了蜜糖的小嘴儿,用来欺骗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还差不多了。在我面前,就嫩了点,啊,哥们。
就跟他闹得不分输赢的时候听见我妈在客厅吆喝:〃吃饭喽〃
让我想起小时候在祖母家胡同里传来的吆喝声:〃年糕喽〃
我说朝晖你丫等着,吃完饭有了力气再跟你理论,我要嫁你了我就不是林朝。朝晖拿鼻孔看我,我也吃饱了再跟你理论,你要嫁我了我就不是朝晖。
靠,混蛋!我一拳打丫肩膀上。
不是不嫁么?急什么呀?
呜呜呜,妈,有人欺负我
我有一天醒来,拉开窗帘看到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光线亮得刺眼,于是爬回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突然一种莫名的忧伤浮了出来。我想到了朝晖,便拨通了他的手机,没想到他像猪似的在被窝里嗡嗡嗡的哼了两声就又睡着了。
我无聊地拿起枕头边的《情人》随便翻了两页,突然有种想看这部的电影的冲动。于是下床来穿好衣裤,把羽绒服的帽子拉来包住头部,赶紧跑到音像店问有没有梁家辉演的《情人》?店主摇摇头,说没有。我说那有其他的《情人》吗?店主也摇摇头无奈地说没有。我不耐烦了,接着问:你就一个《情人》也没有吗?
店主老实地点头:是的,我一个情人也没有!
我沮丧地往家走,心想什么破玩意儿呀,连张好看的碟子都没有。所以这趟楼梯爬得特别累,爬到六楼的时候突然想起王蕾,就敲门进去问她想不想堆雪人?王蕾想都没想一下就进屋去换衣服,一会戴着双皮手套就出去来了,直接跟我说:〃走!〃
于是我们俩在楼下的雪地里摸爬滚打了一个上午,才堆出一个特大号的雪人。王蕾长发披肩的,十分温柔,蹲在雪地里的时候头发从肩头滑下来,她只好拿手背把头发往脖子后面揽,还无奈地皱起眉头。我看着她,突然间觉得她美丽得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我们俩盯着雪人半天觉得还差了点什么,王蕾说等等我。然后转身丁冬丁冬跑上楼,一会儿下来的时候拿着两颗黑色的跳棋珠子比着自个儿的眼睛对我笑笑,然后又把他们嵌在雪人的头上,于是雪人就有模有样的出来了。
我说这人还真的不能少了眼睛,没有眼睛就觉得像屋子没有了窗户。我从羽绒服里掏出一包中南海,递一只给王蕾,她微笑着摇摇头,然后我自己点上,几秒钟后就看红红的火星子像盛开的蒲公英,在雪白的冷空气中闪亮了起来。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我刚好把我的所有影碟看了一遍,买的几本书还有两本没看,就装书包里了,一块儿带上,想着回成都再看。我看了一个冬天的电影,北京下了一个冬天的雪,特寒冷。每天早上醒来都看到窗外白亮白亮的,透着刺眼的光芒。
我基本上不上街,我像动物一样本能地逃避寒冷,喜欢在家冬眠,高中同学彭乐来看过我一次,问我这两年在四川有没有被人骗过,都说四川人特j诈和狡猾。我笑着说我还像骗人的人呢,谁骗得了我?彭乐说得了,你丫就爱冒充大头草j,可要小心点啊,以后甭吃了亏回来守着我们哭鼻子。然后告诉我,我中学时一直喜欢的那个男孩在清华大学里过得特郁闷,原因是课业负担太重,休息的时候连个顺眼点的女孩都没有看的。他们一同学从广东给他寄了张照片过来,照片上是他同学班上的几十个女生互相搂在一块儿亲吻的镜头,他看了后泪眼婆娑地感叹:瞧这,多可惜啊!
我有一天故意到冯桥他们家门口转了一圈,大门紧锁着,门口那片草地被雪打得乱七八糟,白色的一片中只能偶尔看到几小搓的绿色。保安吃惊地问我:〃你,不是四号楼那家孩子的亲姐姐么?〃
我笑得肚子疼。说你记性真好,还记得我呢!
怎么?你找他们家么?他们家出国度假了,还没回来呢!
哦,没事,我就顺便转转。隔着铁栅栏,突然想起以前来看冯桥时的情景,我和朝晖坐在他们家的草地上,他半个身子挂在阳台上,我们就这样聊天。就像以前我们在学校里的时候一样,睡在体育馆前面的草坪上,抽着烟,数着星星。
我拿出手机来拨了朝晖的电话,我说咱回成都吧!
朝晖说在家有吃有喝不好么?
我说你就甭老记着吃喝了,跟猪有什么区别?我无聊着呢,想回去了,陪我好不好?
朝晖连声说姑乃乃,好好好。要不我劝你找个成都人嫁了得了,也甭回来了。才回来了几天就念念不忘的。
我嫁了你娶谁呀?
我也娶一成都女孩,不回来了。就在同一个城市里守着你,说不准我还老在大街上碰到你,我目送着你和你老公从我面前走过,我心如刀绞,我万念惧灰。
你就知道编故事。来吧,朝晖,再跟我讲一笑话吧,我又不开心了。
……
飞机出事了,乘务员连忙组织旅客准备跳伞。一男的抢了个降落伞正准备往下跳,乘务员拦住了他,说:〃飞机上还有妇女呢!〃此男无比疑惑地看着乘务员,严肃地说:〃都这会儿你还想那事儿!〃
第二部分 生活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第17节 冯桥和邓六
三月的成都春光妩媚,温暖柔情。府南河畔柳絮分飞,杜甫草堂里鸟声清脆,就连我们学校的那些法国梧桐,也长出了大片大片的绿叶,校园广播里天天放着莫文蔚的新歌。
我比较喜欢听她唱的歌,有感情,歌词也写得很好,而且她人也很性感。除了朱茵,她在我心目中是排名第二的明星。
四级考试的成绩下来了,朝晖从知道分数后嘴就再也合不拢了,真讨厌他那张嘴脸,要他不是我男朋友,我肯定会学着《河东狮喉》里面那帮子人鄙视古天乐一样对着他,把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在身体右边对称着晃,嘴里不停地说:鄙视你,我们鄙视你!
不过我想了一下还是算了,毕竟他是我男朋友。要他为这事自尊上受到什么打击而从此一蹶不振,也是我的麻烦。所以我只是指着他脑门儿表示了一下,说了句:〃小样,终于踩着狗屎了吧?〃
我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数了两千块白花花的大洋给枪手的女朋友,也就是那个清纯的小姑娘,她拿着钱,乐呵呵的,心里肯定在想:〃好咯,这下我可以买牛仔裤咯〃
以前我们宿舍一女生,跟我们说,他男朋友答应她,拿到奖学金之后就给她买条牛仔裤。后来她男朋友真的拿到了奖学金,还给她买了双鞋。
这就是常说的青爱情吧。怎么有点酸酸的,又有点甜甜的。
最后几个月的日子叫人伤心,也刻骨铭心。考上研究生的家伙从此开始学着做研究生,走路的神态也颇像研究生,应该是比较像我们学校中文系的那些教授,戴着八百度的黑框大眼镜,走到哪儿都一个个儿满面桃花,如沐春风。落榜了的秀才笑声震天,不过别人说他们其实是在哭,笑过哭过之后又重新开始算计着未来,算计着人生。
堕落的更加堕落,颓废的更加颓废,积极的越发积极,消沉的永远沉沦……
大学看起来,像个不折不扣的疯人院。有人哭了,有人笑了。
我靠在朝晖的胸口,头顶上盖张报纸,夏天草地上的蚊子真多。成都的夏天也像北京的夏天一样,让人烦躁。冯桥还是抱着吉他,低声地弹着唱着。他在回成都之前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他已经彻底和毒品告别了。不过在他面前我们都还对这件事情避口不提的,既是瘾,那心上也会有瘾,所以不提也罢。
他手里的这把吉他是一把很好的吉他,音质清亮,是我们以前用在酒吧卖唱两个多月的钱买的。
我问冯桥,想跳舞吗?
他对我笑笑,说好啊。
我掀开报纸,坐了起来,接着把朝晖拖起来。我说,走,咱们去零点。
零点里面仍然人声鼎沸,美女纵横,物质飘逸,欲望横流。我们就坐在舞台旁边的卡座里,要了一打嘉士伯,一个果盘,一碟花生米。根本就不用杯子,直接拿着啤酒瓶喝。
卖啤酒的小姐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风s,穿着超短迷你裙,露出雪白的大腿。音乐起来时,他们也像吃了药似的,前摇后摆,左晃右晃。在这样地震般的场合说话得用喊,否则没人能听见。我对着冯桥和朝晖喊了几句下来,觉得喉咙都快干得烧了起来,就干脆不喊了,自己拿着啤酒慢慢喝。朝晖一开始还和冯桥聊天来着,一会儿表情严肃,又一会儿开怀大笑。聊了一会儿也停下来了,各自拿着啤酒瓶,盯着舞台中央。
〃我的爱,赤ll。我的爱,赤ll。〃
这里的音乐不叫音乐,叫〃呐喊曲〃,多半是根据时下流行的歌曲改的,保留原曲,再填上点色情的词汇,就变成一首新的歌。一般是dj喊上一句,大伙儿就答下一句。
这里快乐得像个天堂。
我脱掉外套,穿着吊带背心,走到舞台中央。音乐刚好起来,我发疯似的扭动着腰肢和p股,一个男的走到我面前来,跟我配合着节奏跳舞。在我身体往后仰的同时,他还向前在我身上磨蹭,真下流。原本这里就是一个充满着各种y秽下流欲望的的场合,所以我没有推开他。五彩灯光打了下来,晃得我的眼睛睁不开,我只好闭着眼睛。我感觉我的大脑仿佛和我的身体已经分离,我不知道此刻的我,是柔情似水,还是火暴热情?
我不知道,我只听见dj把音乐声调得很大很大,一群乱七八糟的人在晃动着胳膊和脑袋,这里躁动得像撞了冰山的泰坦尼克号。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新中国,就没有新生活;没有新生活,就没有性生活;没有性生活,叫我怎么活〃
我知道,这里是一个黑暗的地狱,不是快乐的天堂。跳了几圈下来,累得筋疲力尽,下来抓起啤酒就喝,朝晖把我直往沙发上摁,说:〃坐好了,不准再去跳了。〃
〃为什么?〃
〃因为〃
朝晖把嘴巴贴上我耳朵边,轻轻地说:〃我算来着呢,快到日子了,甭跳了。〃我看着他,哈哈大笑,他说你笑什么?我说朝晖你真可爱。朝晖变得自负起来:〃开玩笑,我是谁呀?我是你老公,如果我都不保护你,还会有谁?你说,还会有谁?认识你的时候不是也跟你说过了吗?我叫朝晖,活泼可爱,热情大方〃
得,得,得,就你那点破事儿,撑死了一辈子也就只能骗一个我,不信试试,能再骗到一个我就管你叫大爷。
我也只能这样打击他了,否则他这人跟我一样有个毛病,夸自己能夸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喝着酒的时候看到对面卡座上有张脸特面熟,于是我特地饶过去看了看,那不是邓六么?就是原来告诉我们顾客是上帝的那个招风耳。他看到我好像很吃惊,吃惊过后就很高兴。
〃我说六哥,怎么着,跑别的场子来了?〃
〃到处逛逛。到处逛逛。〃
可我听这话怎么着都有点别扭,跟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杀人越货的买卖隐藏着似的。我说六哥,朝晖冯桥也在呢,要不过去一块儿聊聊?
说着邓六跟我回到了座位上,他一过来朝晖就热情地跟他招呼,称兄道弟的。
冯桥的脸色好像有点奇怪,自从邓六过来他那张小脸儿刷的一下变白了,在舞台的灯光下变成了惨白,而且他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对着邓六笑了下,权当打招呼。在我的记忆中,冯桥只有遇到女人的时候才会用这样的表情来打招呼,跟男人是不会的。奇怪的是,邓六看到他,也是一副挺惊讶的表情。
靠,我就不明白了,冯桥和邓六难道还会有什么勾当不成?
从零点出来的时候已经12点半了,夜风吹得人的神经麻木,但拂过脸庞的感觉却是柔软的。
酒喝多了人特兴奋,兴奋之余便成了疲倦。我问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冯桥说就到对面看电影吧,新上的大片《冷山》。我问冯桥你啥时候起喜欢电影了?冯桥说在温哥华的时候,一个人无聊,就整天在房间里看电影。那时候就觉得特孤独,诺大的一个城市,就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我说就是,这种感觉真差劲。奇怪的是我也常常有这种感觉。有时候我想古代的人真好,特别是古代的妇女,整天就知道绣绣花儿什么,心里念着一个郎就是了,其他的都不用c心。
朝晖用手摸摸我的脑门,说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就只是想吐。话刚说完就蹲在地上哇的一下吐了出来,吐得五肝六肺都跟着发抖了起来。周围过往的行人来来往往,向我投来鄙夷的目光。朝晖拍着我的背,冯桥在小摊上买了瓶矿泉水,我接过来,漱了口,把剩下的一口全喝完,觉得胃里凉凉的。
真不愧是哥们
我对着他俩说,他俩同时傻笑。我说哥们,我没力气看电影了,我就想睡觉了。朝晖说那咱回去吧。
出租车在凌晨的街头飞奔,整个窗外都是一片片扑朔迷离的夜景。闪过的路灯、高楼、橱窗、霓虹、广告牌和偶尔一两个步履踉跄的行人,这里夜色阑珊,彻夜无眠的城市里总会有着彻夜无眠的人。有人在这个时候睡了,有人醒了,有人在悲伤中死去,有人在欢乐中降生,有人在颓废中沉迷,有人在高c中沉沦。
回到住地儿,我直接往床上爬,躺着几秒钟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半夜,背上汗湿了好大一片儿,勉强撑着酸痛的身体到卫生间洗澡。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冯桥跟朝晖俩人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看碟子,好象是从外面租回来的《冷山》。我挤在他俩身边坐了一会儿,奇怪的是,这种感觉真好。
五月底的时候论文答辩通过,大伙儿都准备着毕业,准备着离别,去西藏的那俩女生整天忙着采购防晒润肤露,跑遍成都大
小商店,要买防晒指数最高的。看到她们我想到我大一的时候的一句口头禅,那时我看人看事儿总爱问一句:何必呢?
我也想问问她们俩何必呢?要是我我肯定不行,我一直自诩为坚强,实则内心脆弱,风吹过来,我肯定是一只满空中混乱飘舞的蒲公英。
我把四年来用过的很多东西打成两个大包,准备托运回家。都是些儿个破锅破碗的,光在市面上买的打折就有沉沉的一大包,还有那些个号称陪伴了我几年的消魂音乐cd,有的还是冒充打口的,当然也有真正打口的,一个也舍不得扔掉,全运回家。
第二部分 生活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第18节 朝晖的工作有着落了
在电话里跟我妈说,它们到了家您可得帮我收好,将来我要是嫁了我得带过去。我妈说嫁的时候给你买新的不成么?我说不行,就要用过的,要的就是这份感觉。四年下来,我就剩这点东西了,求您还不行吗?说着我就跟要哭了似的。我妈连忙说成成成,我给你弄一保险柜锁起来还不成么?
一提到毕业,就觉得特悲壮。宿舍里的几个女生互相叮嘱一定要保持联系再保持联系,保持电话联系,保持网络联系。就连跟隔壁寝室不太熟的,到了要分别的时候,见了面也有点含蓄的表情。
还真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境界。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照毕业照那天照相的师傅一个劲儿在前面喊:〃大伙儿笑啊,一二三,茄子,笑啊!〃结果照片洗出来看,大家基本上都是一个表情,还没看到有谁打心底笑了出来的。
就在我们毕业前的最后一次英语四六级考试那天,我从一教门口经过,看到以前来跟我们谈论考四级的那个小女生抱着一男生,哭得特伤心。我还挺纳闷儿的,他们伤心什么呀?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听到朝晖说,他妈的,今天一教艺术学院考场里的三十个人,其中二十九个全是找人代考的。警察进去检查身份证,一网打尽,抓了二十九个枪手,唯一一个自己考的考生吓得晕了过去。
那些枪手接下来会怎么办?
凉拌,全开除呗!
我突然想起看到那小女孩抱着男孩哭的场面,心想真是的,经常走夜路,总有撞鬼的时候啊。可怜的小女生,要为自己的男朋友伤心了,这么单纯可爱的她。
朝晖连忙对着天空喃喃自语,谢谢菩萨,谢谢玉皇大帝,我上学期他妈的终于过了!我说你丫就甭得意了,你是死猫刚好撞着死耗子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而且好长时间都不下一次雨。日子越过越烦躁,经常晚上在宿舍门口看到一对对儿的情侣们抱在一块而亲嘴儿相互摸索,有时候在大白天也能随处可见这样的场景,真佩服他们那样的执着与浪漫。又觉得有点好笑,我和朝晖连性生活都没了,原因是两个人黏糊在一块儿像糨糊,很不清爽,甚至有时候我害怕他从我身上爬起来的时候我的汗水粘在他身上,像扯着丝儿的糯米糍粑。
这个夏天他基本上是在客厅的地板上睡觉,经常半夜起来上厕所,路过客厅时听到他在打呼噜,声音跟打雷似的。
朝晖的妈妈打电话来了,是我接的,知道是他妈妈后我拿胳膊捅了捅他的肩膀,他半梦半醒地含糊道:〃这谁呀,大清早的?〃我小声说了句是你妈。他立刻坐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我寒暄了几句后就把电话递给了他,我想准是有什么大事了,否则他妈基本上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这让我在一旁也紧张了起来。
挂完电话我问他有事么?他说有着落了,工作有着落了。他们家叫他毕业了就回去,他爸给他联系了一公司,还是一国内it界的精英公司,据说只要提到这公司的名字,在中国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
人生还真的像演出的一场喜剧,像朝晖这样的抄了四年作业的家伙都能进国内的一级企业?我们班好多农村来的孩子苦苦挣扎了四年,拿了奖学金,拿了无数证书,最后还只得背着背包去了广东、深圳、江苏等的一些小公司,一个月下来才一两千块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一直就特别佩服自己,暗地里老赞叹我跟朝晖的这场爱情坚固得像嘉峪关的长城,要多牢靠有牢靠。一小点点的风吹草动,是永远也打不跨的。就连叶旖旎那样的丑事儿出来了我都能把它灭了,还能有什么不能忍受的?有时候觉得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也挺好,兴许在我内心深处,这就是我想要的爱情呢。否则也不会不知不觉,转眼过了三年零六个月了。
歌里不是这样唱的么?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用一种魔鬼的语言。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马虎点过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有的时候看朝晖其实很可爱,可爱得接近单纯。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我跟他呆了这么久,我都还没把他看成西施过,一次也没有。以前在酒吧演出的时候,他唱完歌,就有个长头发的美女大叫了一声:〃oh,god!〃至今我想不明白的是,那美女到底为何要尖叫,是因为朝晖的长相还是他的歌声?或者是他的长相和歌声所体现出来的强烈反差?
他走在人群中总会给人异样的感觉,要么觉得他太另类,要么觉得他太平常。但是他绝对不是偶像,他常常颓废得象面陈旧的墙,他不去在乎别人对他的感受和看法。我也不在乎他对我的感受和想法,物理上说这叫惯性,两个人在一块儿呆久了,就会习惯了,旁人看来最不能接受的表情或者微笑,在我看来却像天使赐予我的吻。
常常在早晨微微的风中醒来的时候,看见他还在身边熟睡,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想起他追我那会儿,热情得像个小跟班儿,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他给我买玫瑰,给我买百合。还用蜡烛在我们宿舍后面的草坪上排了一个〃心〃字,让楼上的女孩们不停地感叹和尖叫。后来却不知道被哪个妒妇一盆洗脚水给浇灭了,弄得我特心疼,都哭了出来。
没想到他居然前仆后继的来讨我欢心,他又用荧光棒做了一个〃iloveyou〃摆在原来放蜡烛的那片草地上,我站在我们寝室的阳台上刚好能看见,真让人感动,半夜下起了雨,我起来看的时候,那句〃iloveyou〃还撑着它顽强的生命力在那儿一闪一闪的。
人常常会在某一瞬间有一种强烈的震撼感,就像在空旷的房间里突然听到有人拨弄了一下琴弦的声音,它会让你突然震动起来,或者内心慌张,或者面红耳赤。一个人生命中的感动,也只会发生在一瞬间,在那一瞬间的一种特强烈的心痛感觉,我把它叫做感动。
就像在四姑娘山的时候,冯桥弯下腰来,对我说〃猪,上来吧〃的那一瞬间,我的心竟然有一种绞痛的感觉。痛过之后,却觉得很温暖,这就是感动。
离校前的一个月,除了唱歌喝酒砸盆子看电影,好像我们无事可做。
为了打发时间,我们一头扎在学府影城里了,享受着最后几天的学生票价的优惠待遇。那段日子过得特别像在挥霍青春,仿佛青春就剩一丁点儿了,扔了可惜,就用了呗!
有天晚上从学府影城看电影出来,不巧却再度遇到了叶旖旎。当时她正远远的朝这边走来。她好像是故意找上门来的,时间地点掐得特准,刚好在我们看电影出来正准备离开之时。
几个月不见了,这小娘们越发漂亮了,十七八岁的女孩出落得跟一水性扬花的少妇似的,远远走过来的时候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我本想着就要离开成都了,不愿再惹事生非,于是从容地从她面前走过,看都不看她一眼。不料这她却扭着p股过来挑衅,明摆着要跟我宣战。她走过去,嗲声嗲气的问朝晖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你怎么不找我了最近?
朝晖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朝晖,你他妈还是人吗?你还有良心吗?〃
朝晖还是继续往前走。
〃朝晖,我他妈我他妈怀了你的孩子。〃这娘们居然声泪惧下,一字一顿儿的说着,并哭着蹲到了地上。一阵风吹过,六月的风也这么冷,真奇怪。她居然哭得泣不成声,像死了崽子的母狼。
呵,他妈的,还真会演戏,跟朝晖一样,说哭就哭。
我站在原地,像挨了定根大法,无法向前挪动一步。冯桥站到我身边来,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我的肩膀抖得真厉害,我全身跟筛糠似的,仿佛我此时此刻,正光着身子,站在大冬天北京的雪地里一样。
朝晖把叶旖旎从地上扶起来,很小声地问她:〃是真的?〃
靠!他从来都没对我这样温柔过。他从来都没有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过我。我眼泪都快出来了,身体继续筛糠,冯桥把我抓得更紧了,像要把手指头嵌进我的r里。
我忍住,我的嘴唇冷得发颤,我不停的对自己说不能哭不能哭,我要哭了我就是孙子,我要哭了我就是傻。
叶旖旎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也用同样温柔的眼神,对着朝晖,点头。我c!我从来还没看见过有这么煽情的婊子。我实在无法忍受了,我觉得我浑身上下都快断裂了,我觉得我头发在一根根的向上竖起来,我心里像在不停的喊,我像哭着在大街呐喊,朝晖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终于一把推开了冯桥,我当时的爆发力能推倒一堵墙,我当时的爆发力不用合适的支点我也能撬起地球,何况才是一个冯桥?冯桥说林朝你冷静点啊!
我冲过去,狠狠的抽了朝晖一大耳光。只听一声巨响,像我心碎的声音。这是我跟他好了三年零六个月以来第二次打他,同样也是为了一个女人,为了叶旖旎这个小贱人!原本是一个与我们的生活毫不相关的女人。我抽他抽得手心好疼,好烫,每次过后我都觉得其实我特别疼,特别特别的疼,就跟是我被他抽了一巴掌似的。
朝晖埋着头。
我说孙子你抬头啊,你在别人床人不是挺来劲儿的吗?
冯桥过来,抓住我的手,转身便走。马路上车来车往,不停地按着喇叭,车灯在我面前就像零点酒吧里的迷离五彩灯光,我的前面模糊一片,像被打了马赛克的彩虹。风呼呼里往后吹,打在我的脸上,凉飕飕的。我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喊:〃林朝。林朝。〃
我不知道这样走了多远,终于在一家音响店门口停了下来,看着店牌上的〃daybreak〃,突然觉得很伤感,店里正放着张信哲的歌《从开始到现在》,昨天我还靠在朝晖的肩膀上来回听了好几遍呢。
我决定停了下来,生活像个盲目向前的疯子,总有一天也总会停下来。
我坐在音响店门口的石梯上,我想听完这首歌我就可以回去了,可以回去等待我的daybreak了。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
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为你等从一开始盼到现在
也同样落的不可能
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
但命运注定留不住我爱的人
我不能我怎么会愿意承认
你是我不该爱的人
我抬起头来,居然看着天上繁星点点,府南河面波光闪动,整个城市都扑朔迷离,灯火闪烁,异常妩媚。我说,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我最爱的人。
冯桥摇晃着我的肩膀,他说林朝你哭吧!你大声哭吧!我知道你想哭,你别不说话!
我说冯桥你知道么?我这会儿想唱歌。想唱以前我们老一块儿唱的歌。
冯桥红着眼睛唱起老狼的歌来。
我的眼泪,终于从脸颊落下。
第二部分 生活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第19节 有时候我就觉得我老了
生活的列车,总是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没有最好,就有最坏。一切好象已经万劫不复,像做了一场乱梦,梦醒后我浑身是汗,筋疲力尽。我睁开眼睛的瞬间,仿佛觉得这个世界只有两个极端,就像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样。
落泪了
我的心碎了
没有机会
梦在飞
像散落的蒲公英
朝晖·蒲公英的眼泪
我从梦里醒来后发现自己像一朵就要蔫了的玫瑰,我的眼泪从眼角流下,落到耳朵底下,冰冰凉凉的,很痒,像蹭着爱人的头发。我陷入了虚无,成了彻底的叔本华主义者。
我不停每天安慰自己,你想要他,你就一定会得到他,只要你想要他。
可是我吻不到他。
晓晓终于接到建设银行的录取通知了,高兴得大笑了几天,我还真怕她就此笑傻了。她从来都属于那种特单纯的女孩,还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
我们18岁上的大学还总让父母不放心,她16岁就考进了大学,跟我学着同样的专业,跟我住着同一个y暗潮湿的宿舍。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甜蜜的,就连她喜欢了冯桥两年多一点结果也没有,她也告诉我说其实这是一特甜蜜的过程。
有时候我就觉得我老了。
我妈听到我声音居然问我声音怎么跟她的这么像?我走在校园里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这女的怎么老得跟一女博士似的。
我妈打电话问我朝晖近况如何?我含糊着说了几句。我妈说朝儿你怎么跟在哭似的呀?我说妈我哪能啊,我打小就坚强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妈说有啥事你说出来别把自个儿憋坏了。我说妈你觉得我老了么?妈说这孩子尽说傻话,你还年轻着呢,你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呢!我说那为什么我觉得我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站一块儿,觉得我像她妈?
我妈不说话了,我觉得她想哭了。
以前我就老跟朝晖开玩笑,我说有一天你要甩了我的话,你千万别让我知道你新女朋友长啥样。那样我会受不了,如果我知道你找了一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的话,我会自卑到死,含恨而终。朝晖说姑乃乃我哪敢啊?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最漂亮、最年轻,你是永远的唯一。你就算老得哪儿也走不了了,我还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贝。
我说你丫就会骗我,从一认识你就开始骗我,就一直没有停止过骗我。说罢我还扑通扑通朝他胸口捶着粉拳。而朝晖总是一把把我搂在怀里,一个劲儿地说哄我,说乖啊,我要敢得罪你我就是孙子,我就是王八。
爱情像是挂在云彩下面的海市蜃楼,一会儿就会消失掉。你只能看着它,但是你抓不到。你就这样看着它,眼睛看酸了,眼泪也就流出来了。落到嘴边,竟然是苦的。
我回屋随便收拾了点日用生活用品,搬到晓晓家和她住了几天。晓晓她妈特热情,叫我尽管住,尽管把她们家当我在成都的家得了,当我在北京的家也行,总之就是一点儿也甭客气。
我说阿姨您看我像会客气的人么?
她妈笑着说我就喜欢林朝的性格,耿直、爽快。
晓晓他们家住在一环路上,打开她们家的窗户能看到成都的市中心,楼下是交错横行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人群,这个城市仍然热闹非凡,可我的心却在酷暑里冰冷得像地窖。
这样的结果是我始料不及的,奇怪的,我一点预感也没有。
晓晓家离我们的大学也特别近。以前跟她在家玩的时候,常常吃过晚饭牵着哈巴狗儿到我们学校里溜达散步。不知不觉,都过了四年了,时间像流星一样划破天际,恍恍忽忽大学四年像过了一生。
回到宿舍跟大伙儿吃散伙饭那天特凄凉,我们宿舍6个女孩,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哭了一夜。我说他妈的咱们哭啥呀,又不是见不着了?
从大厅经过的时候,我给管理员阿姨打招呼,心想也天天看着她老人家过了四年了,临了临了也怪不舍得的。
我说阿姨我最后再在你这里买张电话卡,以后恐怕没机会了。阿姨也怪难受的,说我给你打七折吧,并说女孩子以后要学会好好走自己的路,不要为难自己。
我想说得对,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让别人都去笑吧。
我回到和朝晖租的屋子里,拿钥匙开了门,手却在发抖。客厅里没人,只听见卧室里有声音。我一脚踢开卧室门,看见叶旖旎跪在朝晖的面前,头前后摇晃着,像在练吐纳功夫。朝晖的那张脸真难看,向后仰着,做出一副欲生欲死状。
那就是他所盼望和喜欢的生活。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他需要的仅仅只是这些,我心中的朝晖,我以为他跟我一样,愿意好好守着一份完美的感情,就像守着一片纯净的天空。
朝晖一把推开了叶旖旎,抓了块床单裹住下身,他走到我面前来,我看都不看他,转身回到客厅继续收拾东西。
我把电视机旁边的相框收了起来,里面的我,朝晖,还有冯桥,笑得多天真啊!那是2000年的夏天,那会儿我们学校里到处都是一片绿色,葱葱郁郁的像个天堂。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流泪,心想他妈的,真没意思。原来什么友情啊爱情啊,都他妈的是假的。原来我们的友情我们的爱情是这么不堪一击,一个小贱人跳出来了就把我们打垮了。他妈的是我们太脆弱了,还是对手太强悍了?这间屋子里全是我和朝晖的东西,我收拾的时候得费劲地把我和他的东西分开,把他的摆在一边,我的放在另一边。
朝晖又转身进了卧室。几分钟后叶旖旎穿戴整齐出来了,把手抱在胸前,跟鲁迅笔下的杨二嫂似的,虽然略施脂粉也难以掩盖苍白,她一开口就特尖酸也特刻薄,挖苦了我一句:〃有种你也给他生一个啊?〃
我淡淡地笑,我笨,生不出来。
原来我多牛啊,能把丫的小脸儿打得开了花儿。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