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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子回到歌舞团后,见这里的状况也是满目凄凉。由于经济不景气以及“卡拉ok”、“老虎机”、录像厅等新潮娱乐形式的冲击,看歌舞演出的人越来越少,一场演出卖不出去几张票,团里亏本赔钱便无力下功夫排演新戏,戏排不好便更没人看,如此恶性循环谁也无回天之术,身怀绝技的明星演员们眼看都快成了贫下中农。纯子把心一横,将孩子丢给丈夫便同几个女伴一起跑到这个传说遍地是生财机会的南疆城市来寻找生路了。
开始时,几个人想投靠本地的某个专业文艺团体,继续干老本行吃饭,但却发现这个经济发达声名鹊起的新兴城市,那时却几乎还是个文化沙漠。这里几乎就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专业文艺团体,高档次的演出团体都是从外地请来的,演完便走了。本地那几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所谓歌舞团,水平不高眼光倒很高,像纯子她们这样的地方演员人家根本就不要,甚至都不屑正眼看你一眼。于是,几个人便联合从其他城市逃难来的几位同行,组织了一个小型演出队,到一些公共娱乐场所“跑场”。这样“跑”了一段时间,生活上只要精打细算倒是勉强可以维持,但实在是太辛苦了,时间稍长便有些人受不住了。人员经常流失,没有多久便维持不住了。
就在“跑场”的过程中,纯子她们发现这里其实有一个很适合她们这些女孩子做的行业,那就是到一些高档歌舞厅里做“陪舞小姐”,费不了多少力气,收人却相当丰厚,一个晚上的进帐便足可以抵得上她们在老家时一两个月的工资开始时,几个女伴觉得自己都是“科班”出身,让那些“士老冒儿”在黑dd的房间里抱着转圈子,面子上过不去心里头不舒服,羞羞答答的不愿干,还是纯子思想比较开通,对她们做了不少劝说工作。干了一段时间后,几个女伴却又禁不住钱海的诱惑,纷纷“下水”干起了来钱更快的生意。纯子又对她们逐个进行规劝,但她没想到劝人“下海”容易劝人“上岸”却极为困难,这次女伴们没有一个人肯听她的。纯子孤独寂寞,怀念家里的丈夫和孩子,便同女伴们分手独自返回了家乡。
纯子满怀深情地回到家里后,孩子没有见到,丈夫倒是在家里等着她,纯子一进门便挨了一顿劈天盖地的拳脚,直打得纯子遍体是伤,哭叫不止。原来,就在纯子搭乘拥挤不堪的火车、汽车往家赶的时候,一封署名、“原歌舞团几名青年演员”
的快信已经寄到了纯子丈夫的单位,也就是纯子原来的单位。信上说纯子来南方后便干起了“卖y”的勾当,她们苦心劝她,她不仅不回头,反而到处散布谣言诬蔑她们几个姐妹靠陪香港老板上床赚钱,要大家对这个“婊子”多加提防,不要听她回去后继续胡说八道。
纯子百般辩解丈夫就是不听,铁了心要把她扫地出门,不仅每日殴打她,还当着她的面领陌生的女人来家里过夜,可怜的孩子则更是不知被他藏到了哪里,始终不让纯子见上一面。纯子的父亲也是听信了外面的流言,不肯再认这个亲生女儿。
纯子的母亲虽同情女儿,但在四面八方的一片指责声中对她也是爱莫能助,含泪劝她远走高飞算了。
纯子羞愤难忍,走投无路,将一整瓶安眠药全都吞进了肚里,想一死了之,但却未能死成。从死亡的路上回来后,纯子似乎一下子想通了许多事情,她再次离开家乡来到这个充满诱惑和陷阱,但却慷慨地收留了无数个像她这样被命运抛弃的女人的城市。
纯子回来后已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在生活上几乎不再对自己有任何约束,除去陪人在舞厅里活动外,如果有人约她到床上去活动活动,只要对方肯出高价,人看上去也不是太恶心,纯子也不再拒绝。后来,纯子竟有了令她感到十分惊奇的两大发现。
一是她发现原来天下的男人竟是如此的不同!包括她丈夫在内的许许多多的男人其实只是一些称不上男人的雄性动物,甚至还有的只是半雄半雌不过雄性激素偏多一些而已,他们既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女人,他们的那些雕虫小技只能骗一骗自己纯真的妻子,根本应付不了大场面。纯子跟丈夫在一起生活多年,原来一直以为他除去可能缺少生殖能力外却也算得上个出类拔革的男人,现在才知道这个窝囊废其实从未能使自己体验到高c的快感,跟他这么多年实在是冤枉死了。而另一些男人则不是这样,他们威风凛凛,经久耐用,工作起来游刃有余却又认认真真,直让你魂销骨软心满意足为止。
纯子的第二大发现是她自己。纯子过去想也没有想到,她在练功房里蹦蹦跳跳的十几年功夫,不仅练出了一副诱人的好身材,也练出了一身柔韧有力的肌r,使她在驾驭男人时具有普通女人所望尘莫及的力量上的优势。差一点的男人被她折腾不了几下就成了一滩烂泥,下次再见了她扭头就跑;强一些的男人则对她赞誉有加,交过一两次手便永生难忘,自此以后心里便只想着一个纯子,老婆和情人全都丢在一边不睬不理了。
但是,大把的金钱和放荡无羁的生活并没有使纯子感到幸福。她毕竟有过自己的辉煌时期,有过对事业和美好生活的追求,还有一个令她日夜牵肠挂肚但却不能相见的孩子,在疯狂地糟蹋完自己数完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恶心的成叠的钞票后,纯子常常感到极度地空虚和失落,以至一个人躲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又胡乱地摔打室内的物品,甚至深更半夜打开窗子对着万里长空大呼大喊自我陶醉,吓得街坊四邻年迈体衰的进了医院,身强力壮的也赶紧搬了家。为了填补空虚的心灵,纯子便更加放荡地生活,放荡过后便感到更大的空虚,如此恶性循环使她越来越不可自拔。
后来,纯子常去的几间歌舞厅有两间被查封了,纯子也被公安局抓去关了起来,多亏在押送她们去外地的拘留所之前,临上车时纯子认出了一个曾与她有过一床之交的某公安分局的副局长,求他为自己说几句好话。这位多情的副局长当场便让人把纯子放走了。公安局抓这些颇有些活动经验的女孩子时本来就很难找到什么真凭实据,你当时在那个场合就先抓起来再说,是关是放审查完了自然会有结论。所以,在未找到人家从事违法活动的证据之前,抓来的人又放了也是很平常的事,没有人会感到大惊小怪。
晚上,这位副局长又亲自到纯子的住处慰问压惊,充分体现了他爱民恤民的伟大情c。纯子自然也给了他应得的回报。临别时,这位副局长兼爱民模范劝纯子不要在歌舞厅干了,可以考虑到桑拿浴去做事,那里通常会比较安全一些,收入也丰厚而稳定。在他的引荐下,纯子到本市一家十分有名的桑拿浴做了按摩小姐,一年后那里因有人从事色情活动而被查封了,纯子在家里闲了一段时间后便到“紫蔷薇”
来了。
“紫蔷薇”桑拿浴管理严格,新来的按摩小姐都会被经理或主任明确告知:这里只允许对客人提供正规的按摩服务,任何色情活动都在严厉禁止的范围。如果哪一个小姐因向客人提供色情服务而受到公安部门检控,全部责任自负。但至于什么是正规的按摩服务,什么是色情活动,公司里没有详细的规定,小姐们就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自行掌握了。通常,“正统”一些的女孩子,或者已有恋人的小姐,大多只为客人做一些舒筋松骨捏腰捶背之类的事,再多一些是不肯做的。而另有一些小姐则认为诸如“推油”之类也是按摩程序中必不可少的环节,古今中外的桑拿浴莫不如此,就像产科医生必须检查病人的生殖器官一样,因此也算不上色情活动,但如与客人做a便属色情活动无疑了。
可是纯子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做a与按摩一样都可以使人获得r体上的放松和精神上的解脱,起到异曲同工的效果,因此它们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如果说做a是色情活动,那么桑拿浴里的这种异性按摩以及其他许多服务同样也应当视为色情活动。如果说它们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按摩是客人轻松小姐受累,而做a是客人受累小姐轻松。
有了这些古怪的想法,纯子的行为也便十分地放肆而无所约束。在“紫蔷薇”
所有的按摩小姐中,纯子所提供的“服务”项目差不多已算最大胆最“开放”的了。她给客人“按摩”做到什么程度完全视她当时的心情而随心所欲,只要她乐意客人也乐意就算具备了所有必备的条件。而如果纯子高兴,客人则是很难经得起纯子的诱惑的,纯子不仅有一副绝佳的身材,还有一手十分奇特而撩人的按摩技术。那技术完全是她靠自己的灵感发明的,大概就像陈王廷发明了太极谱,姬隆丰发明了形意拳那样吧。除非是已经得道成佛的神仙,或者不小心丢了生命根的太监,否则任何男人在纯子的十指下都会很快被撩拨得欲人难耐,不管有多么崇高的美德顽强的意志也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的。
姚纲这个r骨凡胎的普通男人也不例外,此时他感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自控了,起身把纯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而纯子则顺势把姚纲压在按摩床上,骑在了他的身上……
第17章 女秘书的心事
慢慢地,那些美丽的手指移开了,脱离了坐者的视线,消失在头部那片浓密的森林里,在那里轻轻地搅动着,似乎在探索那里的神秘;似乎探索了很久很久;也许是因为它们一无所获,它们开始脱离那里慢慢向下移动,最后停在了两片坚实的空地上……
姚纲一向精力充沛,思维敏捷,工作起来既不知疲倦又效率很高。但这几日他夜里睡眠不好,情绪低落,白天工作便常感到力不从心。姚纲上午的时间多是开会、洽谈或听下属汇报工作,虽常常走神儿,但还不至于在人前打瞌睡闹笑话。一到下午批阅文件的时候,姚纲便感到头脑昏昏沉沉的,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文件上那些方块汉字、拉丁字母和阿拉伯数字好像都会跳动,看着看着便不知它们跳到哪里去了,费好大劲才能把它们寻回来再接着看下去。更可气的是,这几天下属送上来让姚纲阅批的文件,不知为什么夹带着那么多“华”呀“子”呀之类的字眼,姚纲一看到它们,思绪就不知不觉地跑到阿华和纯子身上去了。
那天姚纲在“紫蔷薇”桑拿浴的贵宾房里与纯子翻云覆雨过后,心情忽然变得十分矛盾。他一方面为纯子那狂放的热情和高超的技巧而震惊,为自己经过近十年的沉寂而终于雄风再起而兴奋不已,但另一方面也为自己的放纵行为而感到心神不定,总有一种做了贼似的感觉。他不知道纯子是因为真的喜欢他才跟他做了那事,还是她平日里也有那样放纵的时候。即便是前者,那也是过于轻率而应当自责。如果是后者,那几乎就是腐败堕落违法犯罪了。如果桑拿浴里经常发生点这样的事,那人家来查封了你还有什么说的呢。
他想起来那天在保龄球馆里与周飚的谈话,那位正直的周总经理好像是很主张对桑拿浴实行严格管理正规经营的。他是否应该把这情况向周总经理透露一下,至少旁敲侧击地提示他一下,让他督促“紫蔷薇”的蒲经理把桑拿浴里的事管得严格一些呢?不然出点问题,牵累了哪位公民也不太好。至于他姚纲自己,他是决心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
姚纲毕竟是皇城根下的子民,出来的时间不长,一时还摆脱不了京城人自视清高的百年遗风。那是一群十分古怪的人,重名分而轻实惠,政治上高谈阔论而生活上因陋就简,穿一身做工粗陋的冒牌酉装蹬一辆吱呀乱响的组装单车不觉凄苦,只要有国家大事可议有小道消息可传便可生活得相当满足。他们大多数人都是随便讨个老婆便能凑凑合合过一辈子,虽常常看着人家的女人眼馋但决不敢轻举妄动。虽说都是炎黄子孙,但在给自己找乐趣方面,他们根本比不了人家广东人和海南人,当然就更不敢跟人家台湾人和香港人相提并论了。他们如果做了什么自以为有损名声的事,往往别人还没发现他们自己便坐卧不宁了。
姚纲这个整日同西方人打交道的知识分子,却也未能完全摆脱京城人那些传统观念的束缚。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自己跟纯子的事纯粹就是一种堕落,一种罪该万死的堕落,虽然堕落时很舒服,很痛快。他同时也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阿华,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凭什么非要对得起她,他甚至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姚纲就这么半明白半糊涂地批了一大堆文件,临下班时要马小姐分送到各部室去。马小姐回来时从公关台给姚纲带过来一封私人信件,是美国来的,打开一看竟是罗筱素写来的。筱素自离国以来,这是第一次写信回来。看到筱素那熟悉的笔迹,姚纲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一天的倦意突然间全都没了。他赶紧把信展开急促地读了起来,信未读完便自己坐在那里啪哒啪哒掉起眼泪来。
筱素在信里说她这次到美国去,并不是如她临走前在留给姚纲的信里所说的那样是去读书的,而是同她的美国男朋友一起到美国定居去的。这位美国人回国前在一家外国银行驻北京的办事处工作,因为工作上的交往而与罗筱素相识。就在他任期届满回国之前,他苦劝筱素一起去美国。筱素本不愿去,但想到她与姚纲的婚姻生活实在艰难,两个人都很痛苦,找机会摆脱这日复一日的煎熬或许对双方都有好处,因而最终答应了美国男朋友的请求。这些事彼素以前没有告诉姚纲,是怕他接受不了。现在过去了一段时间,相信姚纲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应该不会对他有太人的打击了。
筱素说那位美国男朋友在北京时姚纲是见过的,名叫沃尔夫·克林顿,与美国现任总统同姓而不同名,但绝无家族关系。而且二人的政治观点也截然不同,总统克林顿总是给中国人找麻烦,银行家克林顿则总是给中国人帮忙——虽然帮的多是“倒忙”。
沃尔夫很快为筱素在美国申请了一个读书的机会,并办理了签证。那学校实际上是一个金融协会主办的赢利性的短期培训中心,只要是肩上扛个脑袋的人几乎谁交了钱都可以入学。沃尔夫有位好友在培训中心主事,通过这位好友很快为筱素优先办理了入学手续,钱也少缴了许多。看来。这“走后门”的事在各国都难避免。
但筱素到那里后只听了几天课便不再去了,因为那些课程的内容实在没什么好听的,学完后又没有文凭可发,耽误那份时间没什么意义。现在筱素已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收入可观,生活很安稳,要姚纲不必挂念。待有适当的机会,筱素想找一所正规的大学去读几年书,拿个博士学位,然后再考虑是否回国来发展。筱素还说希望姚纲尽快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找到真正的幸福,如果经济上碰到什么困难就写信告诉她,或许她可以提供微薄的帮助,在美国的收入毕竟比国内高得多。
姚纲边看信边落泪。他倒不是为筱素流泪,筱素既然已经妥善安排了自己的生活,出去后没有吃苦受罪,姚纲也就放心了。筱素说她出去时已经有了男朋友,到美国后生活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姚纲在感到心里有些酸痛的同时也感到几分安慰,筱素毕竟算是有了个归宿。姚纲是在莫名其妙地流泪。他一看到筱素的信,十几年相识相爱的风风雨雨便全都展现在眼前,泪水不由自主地便滚了出来,几乎抽搭出声来。这时,一只纤纤玉手举着一条纸巾递到姚纲面前,姚纲一惊,抬头一看却是秘书马小姐。
“你怎么还没走呢?”姚纲问了一句便赶紧又低下头,不愿让马小姐看到自己的面容。
马小姐没有回答,见姚纲没有接过纸巾,便伸手轻轻帮他揩去脸上的泪水,温柔得像母亲对待自己受了委屈的孩子。
马小姐芳名马小婷,祖籍江苏扬州,十几岁便离开父母投靠在北京工作的姑姑,并在京城上了大学。后经人介绍,马小姐认识了一位香港知名人士的公子。这位一向只同金发碧眼女孩交友的黄皮肤男子,很快便被马小姐充满东方神韵的美貌和温文尔雅的气质所倾倒,二人双双堕入爱河。港人在内地的眷属要到香港定居,需要排队轮候,等待内地公安机关和香港出入境管理部门的审批,许多人“轮候”了七八年仍在翘首以待。而这位公子的父亲是某省港澳区的政协委员,是政府团结和照顾的重点对象,马小姐移居香港的手续不费吹灰之力很快便办好了。是时马小姐大学尚未毕业,她面临着两种选择:要么放弃学业马上移居香港,要么暂时放弃移居香港的机会而继续完成学业。马小姐选择了前者。
婚后,家境宽裕的老公要马小姐在家里做“专业”太太,不让她出去工作。但在内地长大的马小姐根本享不了这份清福,这“专业”太太的工作使她觉得如同被关进监狱里一样感到身心疲惫,痛苦难熬,她认为自己出去打工,回家后做个“业余”太太或许更适合些。老公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得同意她出去打工,工钱多少无所谓,但一定要找一份既轻松又体面的工作。
在香港这块年龄和相貌均可按质论价的商业宝地,马小姐在大公司里找份秘书的工作十分容易。她先后在几个大公司里做事,做得都不如意,几年下来“炒”了好几个老板,几乎每次递交辞呈时人家都是苦苦相留,她则执意不肯。后来,马小姐的姑夫病逝,无儿无女已退休在家的姑姑需人照顾,马小姐念姑姑的养育之恩,辞掉香港的工作回到北京陪伴姑姑。但夫妻长期分居两地总不是长远之计,既然马小姐舍不得丢下姑姑不管,姑姑又去不了香港,马小姐的丈夫在无奈之下于这座城市买了座房子,让马小姐和姑姑住在这里,他自己则两地奔波,但通常只在周末或来内地出差、打高尔夫球时才在这边住上一两日。
马小姐除去是在香港的医院生的孩子外,平时很少再过去那边。孩子有姑姑照看,家务有保姆帮忙,马小姐闲得难受便总想找个工作,挣钱多少倒无所谓,有事做会觉得心里踏实。马小姐来到姚纲他们公司当秘书,四千块钱的月薪还不及香港同类职务的三分之一,但在内地却也算相当不错了,何况还有各种补贴和花红,公司借工作之便还时常发一些高级化妆品什么的。
马小姐是被姚纲的前任招聘来的,姚纲接任后马小姐继续留任,时至今日也没有辞职或换工作的打算。马小姐禀性很怪,在香港时她在哪家公司做事都觉得不习惯,给哪个老板做秘书都觉得不舒服,在姚纲的公司她却觉得很习惯,很舒服,工作上得心应手,心理上轻松坦然。她的相貌、气质、能力、品格以及总经理秘书的位置,都使全公司的人对她宠爱有加,犹如荣荣碧草中的一枝奇葩格外绚丽多姿,引人注目。
但是,这马小姐也有她心中的隐秘,只是她轻易不与人交心,无人知晓而已。
马小姐的丈夫凭借其家庭背景和西方某名牌大学毕业的金字招牌,曾是许多香港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马小姐起初也对丈夫寄望颇深,但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后,便渐渐觉得双方在观念、感情和生活习惯上差距遥远,彼此在迥然不同的社会环境中所形成的根深蒂固的思想意识很难磨合。出身于书香世家且心境高远的马小姐,对丈夫身上诸如无甚真才实学却自视高贵、自己生活奢华而对人又吝啬小气、长着黑眼睛黄皮肤但却说不清自己是哪国人的许多习性都越来越看不惯,对丈夫家族那种附庸权贵、虚假浮躁、唯利是图的遗风则更是从进入这个家庭之日起便十分反感。她常常问自己:以牺牲自己精神上的追求而换取这种物质上的享受,到底值不值得?
自从姚纲到这个公司以后,马小姐的这种疑问便日益频繁地出现在脑子里,常常深更半夜时一个人站在晾台上望着星空发呆,被姑母劝回房后又在空旷的大床上辗转反侧,以至彻夜不眠。她渐渐清楚地意识到,只有姚纲这样的男人才是能够与自己相知相伴,值得自己为之奉献一生的人。但是,她知道姚纲是有妻室的人,自己也是受家庭束缚的人,鉴于两个人特殊的工作关系,稍有不慎就会闹得满城风雨,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倒无关紧要,因此而葬送了姚纲的前程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发生的。为此,她始终把自己的情感深埋于心底,耐心等待着适当的机会。
她在工作上努力协助姚纲,并在可能的范围内照顾好姚纲的身体,安排好姚纲的作息时间,使他不至像许多内地企业的负责人那样整日东拼西挡,手忙脚乱,没几年便苍老得跟叫花子似的。姚纲办公时间所用的饮料差不多都是马小姐亲自准备的,那看似平常的清茶、咖啡之类的饮料,其实都是她精心挑选和配制的,那里面常常根据姚纲身体的需要而加入适当的营养成份,而姚纲本人却从来也没留意过,只知道马小姐通常不允许他饮用冰冻饮料,他自己也慢慢养成了这样的习惯。马小姐知道姚纲喜欢晚上加班,她自己有家需要照料不好陪伴他,于是便每日晚上七点五十分准时打电话到办公室,如果姚纲还在,便一定他八点钟之前离开。久而久之,姚纲也养成了每晚加班一般不超过八点的习惯。
姚纲从来不与公司的同事包括马小姐谈论自己的私事,马小姐也从来不问,但她对姚纲的家事却也知道得不少。姚纲的家人、朋友写来的私信。姚纲看完后就放在办公室的文件柜里,马小姐帮他整理文件时常常顺便看一下这些信,姚纲即使看到了也并不在意。姚纲打电话时也从来不回避马小姐,聪明的马小姐从那些“一面之词”中大体也能听出双方的谈话内容。久而久之,这些零散的材料在她的脑子里组合成完整的内容,使她对姚纲过去和现在家庭里发生的事有了基本的了解。
姚纲的妻子罗筱素出走到美国,马小姐很快就知道了。她知道那个女人回来的可能性极其微小,二人彻底分离不会是太久的事了。她在暗暗同情姚纲不幸遭遇的同时,也在静静等待适当的机会以便向姚纲表白自己的心声。但是,那天吴丽菁和阿华来访时。她立即敏感地觉察出这两个女人与姚纲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使她纯净的心灵受到沉重的一击,如果不是具有良好的修养,她那天很可能会有失态的表现。
刚才马小姐路过公关台时,恰巧碰到公关小姐拿着一封写给姚纲的信,便接过信顺便带了回来。她一看信封上的发信地址和女人的笔迹就猜出是罗筱素写来的。
她虽然无法猜出信中的内容,但却预见到来信很可能引起姚纲伤感,于是下班铃响后她没有立即离开,到门外的公关台悄悄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便回到房内静静守候着,看自己是否需要给姚纲安慰和照顾。看到姚纲在那里流泪,知道他果然伤心得很厉害,便走了进来。
男人不同于女人,女人的眼泪不值钱,随便有点情绪波动就可以流出来几毫升,高兴时也能掉几滴;男人的眼泪可就珍贵了,这年月看男人浪费几滴眼泪比在餐馆里看人们浪费成堆的植物、动物和矿物难得多了。所以男人的眼泪最能打动人,尤其是女人,尤其是喜欢他的女人。必要时,男人想办法挤出几滴眼泪,便可以轻易俘获女人的心,使她忘记你的一切罪恶,当场便可以为你做出任何愚蠢的事。姚纲的眼泪不是为马小姐流的,马小姐也不是那种轻易可以动情的女人,但她仍然为姚纲的哭泣所深深感动,心疼得有些不知所措似的。
马小姐为姚纲擦去泪水,又把桌上的信折好,装进信封放在柜子里,所有动作都是轻轻的,慢慢的,好像在故意消磨时间,生怕没事做了僵立在那里会出现尴尬的局面。但终于还是没事做了。于是两个谁也不说话的人,一个静静地坐在那里,另一个悄悄地站在那里,默默以对。坐者低着头看着站者修长的下身,视线稍高时也能看到她纤细的十指,它们是那样灵巧,似乎轻易地便可把一只滚烫的心抓在手里。站者低着头看着坐者的全身,她最希望看到的是他的目光,她希望从那目光里捕捉到什么信息,但她看不到;她看得最清楚的是他的头顶,那片浓密油黑的森林散发着神秘诱人的气息。慢慢地,那些美丽的手指移开了,脱离了坐者的视线,消失在那片浓密的森林里,在那里轻轻搅动着,似乎在探索那里的神秘;似乎探索了很久很久;也许是因为它们一无所获,它们开始脱离那里慢慢向下移动,最后停在了两爿坚实的空地上;似乎停留了很久很久。终于坐者也抬起了他的双手,在站者的两只手上轻轻摩搓着,似乎又是很久很久……
“唉,不要多想了!”马小姐不知是在劝慰姚纲,还是在劝慰她自己。“吃饭去好吗?”她不想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她觉得人造卫星已经纳入设定的轨道,今后的一切发展都会顺理成章的。她觉得美好的事情应当留待美好的时刻完成,在姚纲还未脱离痛苦正需要安慰的时候,诱使他投入自己的怀抱简直是趁火打劫的行为,所得的一切也将是不真实的。
“好吧。”姚纲顺从地答应了。他同自己的秘书一起吃饭的机会很多,但那都是有客人在场的时候,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吃饭的机会还从来没有过一次。
“去我家里吧?”
“去你家里?那……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有我姑母、保姆和我儿子在家,哪一个人也没有妨碍吧?
回去我给你炒两个京菜,尝尝我的手艺。再说在外面吃完饭回去就太晚了,姑母会不放心的。“
两个人锁好房门,并排走出写字楼,但并没有牵手,角色的转换看来还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二人向着写字楼对面的路边走去,准备在那里截一辆“的士”。马小姐家里有辆漂亮的跑车,但她从来不开它上下班,那样会使自己在公司的同事中显得太特殊,她宁可每日挤公共汽车,有时时间紧或天气不好也坐出租汽车。姚纲有专用的公司车,只在因公外出时使用,上下班全是步行,司机早在下班铃响时便回家去了。
马路上有一辆“奥迪”转了过来,姚纲与马小姐侧身站在路边给那辆不讲礼貌的车让路,车却“嘎”的一声停在了他们身旁。姚纲一看心里一惊:这不是何彬的车吗!自己同女人在一起时总是被他撞见,这回同自己的女秘书在一起恐怕更要被他取笑了。
何彬放低车窗玻璃探出头来,问姚纲到哪里去。姚纲说去吃晚饭。何彬犹豫着似有话要讲,但又难以说出口来,可能怕打扰姚纲他们。姚纲问他是否有事。何彬说确实有些事要同姚纲商量,不过可以等他们吃完饭再说,或者明天早上再另约时间。姚纲看何彬的样子,估计他确实有什么要紧的事不便当着马小姐讲,不过要是去马小姐家里吃完饭回来再谈。恐怕就让何彬等得太久了。
“有事你们就谈嘛。我先回家去吧?”马小姐见姚纲有些为难,便主动出来解围。她什么时候都在竭力为姚纲着想。不过,她对失去请姚纲到自己家里做客的机会确实很有些失望,只是不便表现出来。
“不必不必。还是你们先去吃饭,两小时后我到家里去找你。不,吃完饭给我个电话,另约地点吧。”何彬这个鬼机灵忽然想到马小姐饭后有可能到姚纲的住处去,于是便改了口。
“算了,你陪我随便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吧。我同马小姐几乎天天在一起吃饭,还在乎这一顿吗!”姚纲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如果他把何彬放在一边而同马小姐回家吃饭,一定又给何彬留下一个取笑他的话题。
何彬几乎笑出声来,心想你老兄的为人我还不知道。你同她一起吃饭那都是在请客的时候,这样单独出来约会不是头一次也超不过前三回,不然我早就看出来了。
“那就上车吧,先送马小姐回家。”何彬虽然仍有些不忍心搅乱姚纲与马小姐的约会,但想到自己要托姚纲办的事耽搁不得,便只得做一次“恶人”了。
马小姐推托说不好意思耽误他们的时间,她自己“打的”回去就可以了。何彬说不必客气了,搅乱了你们一起吃饭的计划已经很不好意思,送你几步路也是应该的。说着,何彬下车来打开车门,硬把马小姐让进车里。马小姐坐在轿车的后排座位上,姚纲却又有些为难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坐在后面陪着马小姐,还是坐在驾驶位旁边陪着何彬。坐朋友的车不同于花钱“打的”,从礼节上讲,姚纲作为何彬的密友应当坐在何彬的旁边,除非车里有与何彬关系更密切的人坐在他旁边,或者后排座位上的人是更应当有人陪伴的长者、贵宾或有其他特殊关系的人。人类所创造的这许多繁琐的礼节,常常成为折磨他们自己的工具。何彬一眼就看出了姚纲的心思,不由分说把姚纲推坐在马小姐的身边,然后钻进驾驶室,一踩油门汽车便飞驰起来。
何彬从车上的后视镜里看到姚纲低着头似乎在想心事,马小姐则做侧着头静静注视着姚纲,一脸关怀爱护的神态。何彬心里又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真是愚笨,满世界给姚纲寻找女朋友,其实哪个也没有姚纲身边的这个马小姐好,可自己就是没想起来。这事倒也不能全怪自己没想到,只是因为知道马小姐是有老公有孩子的人,按照通常的思维习惯就没有住她身上多想。现在一想,其实有老公又有什么妨碍,一脚把他踢开不就完了!至于孩子嘛,可以还给她老公,也可以留下来自己带着,全凭姚纲和马小姐乐意怎样做了。只要他们俩拿定了注意,余下的事就全包给他何彬去办了,不管是“私了”还是到法院解决,都决不会让那个三分太监七分假洋鬼子的家伙占了便宜。这种小民事官司不管是打到本市的哪个法院,何彬相信自己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何彬驾驶技术纯熟,脾气急躁,平时常亮着警灯开“霸王车”养成了超速行驶的习惯,今天又想把马小姐送回家后赶紧让姚纲吃饭和与他谈事情,这一切都成了他开快车的理由。何彬两手紧握方向盘,双目圆睁,嘴唇紧闭,一上路便以八十公里的时速在人来车往的大街上急驶起来,左弯右扭地超着车,坐他的车真使人头晕目眩,胆战心惊,直后悔自己没写份遗嘱揣在怀里。姚纲早已习惯了何彬的“车技”,马小姐可是从没领教过这种疯疯癫癫的怪物。待到车子开到自己家门口停下来时,马小姐已出了一头冷汗,心里暗暗发誓永远也不会再坐这个亡命之徒的鬼车了。但表面上,马小姐仍客气地谢过何彬,又深情地望了望姚纲,然后才道声“再见”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家门。
何彬与姚纲就近找了家“大排挡”,选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吃饭。何彬按照自己的习惯坐在靠墙的位置,这便于他观察眼前的情况,防止有人走近来偷听他们的谈话。其实,这里稀稀落落的几个吃饭者差不多都是刚刚关上店门的小商贩,大家嘴巴吃着饭,心里盘算着明天怎样多“宰”几个买主,手臂不断驱赶着因僧多粥少而饿极了的蚊子,眼睛还得盯着昏黄灯光下的菜盘子以防吃出几只苍蝇来,挺忙乎的,谁还有闲功夫去注意两个陌生的男人呢!不过,何彬这个貌似粗糙实则内心极细的男人,对工作上的问题总是十分谨慎的,从不愿因粗心大意而出纰漏。
何彬说香港有个姓林的所谓“私家侦探”,据初步掌握的材料估计很可能是西方某国中央情报局的间谍,或者至少是为其所利用的一个外围人物。距“九七”香港回归祖国的日子越来越近,这家伙来内地的活动也越来越频繁了、据推测主要是为了搜集与“回归”有关的情报,或许也有一些个人因素,就是想在“九七”前尽可能多捞一把,然后便躲到国外养老去。这几天他正在内地活动,回来时估计会在这里停留一两日。听说他常到“紫蔷薇”去,何彬想找人接触他一下,具体讲就是在他做桑拿时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带什么有用的东西,再有就是套问他一些问题,把谈话录下音来。想来想去,何彬觉得阿华是唯一可靠的人选。
“阿华?她怎么能做得了这种事呢?搞不好会给你耽误事的。”姚纲对何彬他们这一行知之甚少,虽然他们公司里就安c着何彬他们的人,但他从来不去过问人家的事,他觉得那些事太神秘也太敏感,自己搞不懂,问多了还容易惹麻烦。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安排。其实,我们这一行并不是所有事都像别人想象得那么复杂,有些事一听就懂,一学就会,比吃海鲜还容易。”树彬边说边把盘子里的鱼头拿到自己面前来啃嚼。鱼头这玩意儿姚纲就从来不能吃,说这活儿太复杂自己干不来也学不会。每次在一起吃饭,何彬都要津津有味地把桌上的鱼头嚼掉,说看来这广东人也有天才之处,比如吃鱼头便是天生就会,外地人学也学不来。
“不过要找阿华,有些事得请你帮个忙,我自己去做可能不太方便。万一她以后成了你老婆,我就没脸进你的家门了。”何彬脸上显出一副怪怪的表情,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可是,阿华现在找不到了。我好几天没她的消息了。”
“找不到了?到哪里去了?”
“我听周慧慧讲,好像是跟一个姓萧的老头子走了。”
“姓萧的?会不会是萧子禾呀?听说那老先生最近常到‘紫蔷薇’去。”
“萧子禾!”姚纲的声音几乎变了调,肚子里像灌了一碗热醋只感到又酸又烫……
第18章 大情人的许诺
他可以立刻给阿华筹集一笔资金……为成在本市在大有名气、全国中有名气、世界小有名气的一流美容院,让外国的女强人女政要、中国的女演员、香港的“港姐”“亚姐”和本市的桑拿小姐陪舞女郎等各地杰出的女性,都来阿华的美容院拔毛脱皮换骨头,好好美容一番。
阿华这几天确像失踪了一样,不仅姚纲找不到她,蒲德威和周慧慧也找不到她,呼了她几次总是没有回音。阿华离开时只说请两三天假,可一去七八天了仍沓无音信。周慧慧只知道阿华走前有个姓萧的老先生找过她,但到底是不是跟那姓萧的走了周慧慧也搞不清楚。周慧慧问蒲德威是不是需要到公安局报案,她觉得那姓萧的神出鬼没的,说不定是个人贩子,阿华那么漂亮,要是被卖到美国去当艺妓肯定能卖个大价钱。蒲德威说你懂个p,艺妓只有日本才有,而且需要经过几十年的训练拿到博士学位经过天皇御准才行,并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再说你没有真凭实据就去瞎报案,人民警察理都不理你,臭骂你一顿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