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旧车经销店来联系,就可能提前扣住那辆车。
可是“皇冠”车的买主就是不露面。这和盗车案通缉令不同。网张得不是特别严密,容易漏网。
案情迟迟没有进展,笠冈时也和朝山由纪子的婚典日子却已经到了。婚礼举行前,终于未将新娘的父亲绳之以法。
婚礼在市中心的一家大饭店里隆重举行。笠冈道太郎本想只邀些亲朋好友简单聚一下,但朝山家不愿意,而且贪图虚荣的时也希望婚礼尽可能办得豪华体面。
这一天,来自两家的宾客达300余人,有五分之四是朝山家请来的客人,而且还是经过认真筛选后敲定的,其中不乏政界和财界的大腕人物,足见朗山家的威势有多大。
对时也来说,婚礼和就职几乎是前后脚,银行的董事出席了他的婚礼,因此,笠冈家的来宾阵容并不比女方逊色。在这点上足见时也的活动能力。
笠冈看到儿子特别善于此道,是既高兴又担心。他所担心的是,怕儿子精明过了头,聪明反被聪明误,成为将来失足的陷阶。
青春,应该充满着纯真的憧憬。青年人应该有一股热情,向着广衷无垠的未知世界扬帆远航。动力就是热情,罗盘就是憧憬。
伶俐的时也,精干心计,计较功利。迄今为止,他的罗盘指针总是指着灿烂的阳光。新娘不但貌美,而且温柔,并有丰厚的嫁妆。这是时也梦寐以求的最理想的伴侣。
他选择的职业是超一流的,尽管刚工作就结婚成家,但有保障的银行待遇,也足以使他们生活在一般人的水平之上。看来。他终身己过上了安定的生活。
但是,时也这么年轻,终身的生活就安定了,这意味着什么呢?真正的青春,应当充满着变化和未知,无论朝哪个方向去,都有无限的发展。只有这样,才能称之为青春。
时也才二十二、三岁,就被功利和算计固定了发展方向。或许他将追寻的道路十分平坦,始终阳光和煦。但是,这又算什么呢?前程无阻,阳光普照,是否意味着人生的真谛呢?
笠冈不打算对儿子讲述人生,时也有时也的人生。可是,笠冈并不认为,时也是用充满未知的青春换取了世俗的安定。作为父亲,对儿子的这种功利主义生活方式,是应该说点什么的。但自己已风烛残年,在世的日子屈指可数。因而在儿子难得的一帆风顺之际,是没有理由说三道四的
父亲终身被心灵债务所束缚,碌碌无为,在行将了却自己一生之时,不应对儿子选择的人生进行非议。
然而,在自己的一生中,可曾有过如此阳光灿烂的机遇吗?在这个意义上,不是可以说时也部分地实现了父亲没有实现的梦想吗?
在满堂的掌声中,时也挽着如花似玉的新娘,得意地稳步走向大型枝状吊灯照耀下的宴席。笠冈道太郎望着神气的儿子,感慨万千。
主婚人是银行董事。他致辞后,众人打开香摈,高举酒杯为新人祝福。来宾纷纷祝词,新娘不时换装。,每当由纪子换上新的西装或和服再度人席时,全场总是掌声四起,赞叹不已。
美酒晶莹,笑语满堂,热闹非凡。笠冈陶醉在喜宴的热烈气氛中,不禁觉得这也的确是一种青春。
这时,笠冈想到了自己的婚姻。就像时子曾责备的那样,自己眼看着时子的父亲被杀,后来出于赎罪,才与时子结成了“剖腹式”的补偿婚姻。时子则是为报父仇,与他结成了“复仇式”婚姻。
剖腹和复仇的联姻。酿出了人生美酒。眼前的这对新人采撷了人间的一切幸福。
时子望着神采飞扬的儿子,悄悄抑制住了激动的泪花。笠冈由衷地感谢神的恩典,使他活到了今天。
管风琴奏起了祝福曲。
天空金光灿灿,生命无限长留。
今夕何夕。迎此良辰。
喜泪双流,幸哉至诚。
吉兮此时,洁兮此时……
情深似海难移,山盟天长地久。
磐石之坚,长命百岁。
喜泪双流。幸哉至诚。
共庆此时,共贺此时。
婚礼有条不紊顺利进行。喜宴就要开始了。笠冈代表两家致谢辞的时刻正在到来。
“身体行吗?”时子有些担心地问道。丈夫身体虽略有起色。但能参加婚宴毕竟是死神的垂情或大意。
“没问题。”笠冈回答着妻子,同时心里觉得,父亲为了儿子,办这点小事,应当是不在话下的。
婚礼顺利结束。来宾们带着满意的神情纷纷离去。新郎新娘今晚在宾馆度过新婚之夜后,明天清晨将飞往欧洲作蜜月旅行。
“谢辞真棒!”时子对当此大任的丈大刮目相看。
“真的,爸爸能在这样的场面致辞,真是没想到。说实在的,当时我还捏着一把汗呢!”时也向父亲投去钦佩的目光。
笠冈道太郎今晚的那段谢辞。算不上十分流畅,但朴实无华,诚挚感人,由衷地表达了新郎父亲的喜悦和谢意,可以说比演说家的高谈阔论更能感人肺腑。
“我想您一定累了吧!”时子十分疼爱地问着丈夫,并投去关切的目光。
第15章 舍身偿债
“畜生!”
矢吹英司握着方向盘,恶毒地骂道。
高耸人云的东京皇家饭店灯火通明,绚丽多彩,漂浮在夜空中,犹如大宫。
在这座摩天大楼最豪华的宴会厅里,想必正举行着那女人的婚礼宴会。这会儿。或许她正穿着洁白的结婚礼服,接受着众人的美好祝愿。沉浸在满堂宾客的欢声笑语之中。
她用洁白的婚纱来伪装自己的清白。但那丰满成熟的l体,花一般的樱唇;在一星期前还属于自己。然而,从今天晚上起。这一切却被另一个男人占有。一星期前,和那女人造行最后一次见面时,她无情地提出正式分手,从此往后各奔东西。
英司现在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景。
“我们不能再见面了,这是最后一次。”她说道。
第一个占有她的人,是自己,说得确切些,是自己把她从未婚夫那里偷来的。不过,从第二次开始,是她自己以身相许的。她曾有言在先,说这是“结婚前的短暂恋爱”。可是,约定归约定,人的情丝是割不断的。
一次荒原之欢,使自己神魂颠倒追踪不舍,竟意外得她以身相许,培养出了感情。没有她,还活个什么劲。
对错如何不论,第一个破她处女身的人、是自己。后来。各自拿对方作试验,开拓了未知的性领域。从这个意义上说。两人是同伴,是性生活中的师姐弟。
然而,这一切全在结婚的名义下断送了。这不得不让英司认为是世界上最不合理的事情。
——难道就这样让他夺走?
英司在心里思量。那女人是我的,是我在她身上c上了征服和拥有她的旗帜。她是我的,我谁也不给!
年轻人往往先行动,后思考。就在今天她举行婚礼的日子里,英司一直在饭店前窥视着。
人们从饭店的婚礼宴会厅纷纷走了出来,等候在那里的出租汽车一辆辆被叫走。通过调动员,英司知道婚礼已经结束了。
——怎么办呢?
整个婚礼进行期间,英司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他并没有复仇的想法。他俩本来就不存在互相欺骗的问题。他只是一味地爱恋着她。她是甜美的化身。一想到这样的女人将从自己手里永远失去,他简直就要发疯了。
但是,他不能到饭店里去,因为饭店里近来连续发生了几起犯罪事件。到处都是保安人员……
宴会期间无隙可乘,但结束后,也许会大意。就趁他们松口气的时候突然采取行动,把那女人抢走。她并不讨厌自己,一旦抢过来,肯定会认命跟自己走的。
英司紧紧盯着宴会厅的出口,人们三三两两,越来越少了,大部分宾客似乎都走了,她该出来了。
英司不知道这对新婚夫妇今晚将在饭店里度过新婚之夜。他以为在宾客未走前,或送走宾客后,会去新婚旅行。他打算在这利用机会将新娘拐走。至于新娘到手后如何生活,他并没有深入考虑。这一代人是在电影和电视前长大的,从不擅长思考,只会无节制地追求身心发育中的欲望。
突然,英司神情紧张起来,饭店门口出现了他熟悉的身影。她那光彩照人的容颜一下子映人他的眼中。没错,就是她。
英司开动汽车,慢慢地向那女人迎了过去。在女人身旁,一个青年男子挨着她。他满面红光,充满着婚札的喜悦,洋洋自得地搂住那女人纤细的腰。他的表情和动作似乎在向周围的人炫耀:她已是我的妻子,是我的所有权。
一股无名人涌向了英司的心头。
“他竟搂着我的女人!”
英司猛地踩下油门,将车对准那男子冲了过去。
“危险!”
笠冈突然发现一辆汽车猛冲过来,本能地惊叫一声,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为了保护已经吓呆了的新婚夫妇,一个箭步挺身挡在了汽车前面。这是他拖着久病的身躯,本能地做出的最大努力。
“砰!”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笠冈被汽车重重地撞倒在车盖上,又一下子反弹到地面上。车速虽不算快,但加上笠冈向前猛地一跃,产生了很大的碰撞力。尤其不幸的是,他被撞倒在坚硬的石头路面上。肇事汽车开足马力头也不回地逃跑
时也在父亲舍身相救下免泄了厄运,但笠冈却倒在了血泊中,鲜血就像一条红色的彩带,沿着路面婉蜒地向前伸展。
这是瞬间发生的事故,在场的人们全都惊呆了,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不得了啦!”
“快叫警察!”
“快叫救护车!”
等到惊呆的人们终于明白了事故真相。引起s乱时,地面上的鲜血已经流淌了很长很长……。
笠冈在救护车赶到之前,神志一直较清醒。
“大家不用慌。我不要紧的。这是石头路面,血渗不下去,看起来血流了很多,实际上没有多少,不用害怕。”
笠冈凭他的职业责任,安慰着众人,但他现在十分清楚,自己的死期到了。他已听不清大家说话的声音了,因为耳道已经被出血堵塞。颅内受伤出血,也出现了压迫症状。现在只是靠着暂时的内部应急平衡,还有知觉,但随着出血增多,生命马上就会终止。
“时子。”笠冈寻找着妻子。他眼睛里开始出血,视觉已经模糊。
“他爸,我在这儿。”时子紧紧地握着丈夫的手。
“……对不起你了。”
“说到哪里去了,道歉的应当是我啊。”时子泣不成声。
丈大力救儿子,挺身扑向那辆猛冲过来的罪恶汽车,她亲眼目睹了这一惨烈的场面,身为母亲,却吓得缩在一边,没为救儿子出半点力气,觉得自己是个坏妻子。在以前,她经常咒骂他们是“剖腹式的婚姻”,对待笠冈视同路人一样,过着“复仇夫妇”的生活。现在,她一时不知道用
——最终我还是没能偿清债务。对不起你了。
笠冈本来想对妻子这样说,而已这话也早已准备好了,但舌头已经麻木僵硬,没有完全说出来。
由于颅内出血,压迫了脑神经,使身体各部分很快丧失了功能。
“时也。”笠冈叫着儿子。这时,他视野已一片漆黑。
“爸,我在这儿哪。
——与由纪子好好过,祝你们幸福。
他想趁嘴巴能动对儿子这样说,但发不出声来。于里想挪动嘴唇,以表达自己要说的意思,可嘴唇也动不了了,血泡咕嗜咕嗜地从嘴里冒了出来。
笠冈的双眼迅速混沌起来。
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死亡。完全错过了开颅手术的时机。
那须等人闻讯后从搜查本部火速赶到医院。
“到底是谁?这么……”由于愤怒和惊愕。下田说话的声音都已颤抖。事故发生得如此突然。谁也没看清司机和汽车牌号,只记得一辆浅蓝色的小轿车像发了疯似地撞倒了笠冈,井逃之夭夭。
“笠冈先生,我一定为您抓住凶犯!下田发誓道。他既指肇事凶犯,也指杀害栗山的凶手。”
笠冈虽身患重病卧床,但却以超乎寻常的执着毅力追捕罪犯。在笠冈身上。下田看到了一位刑警的敬业精神,而这种精神目前正在日益消失。
他既不是为了功名,也不是为了俸禄,而是对罪犯异乎寻常的憎恨,支撑着这个病魔缠身的老刑警。
下田对自己能否成为这样的刑警。缺乏自信。但是。他现在特别憎恨那个肇事凶犯,因为他无缘无故地撞死了一位大家敬重的刑警。
缉拿肇事凶犯的专案组已开始行动,但下田还是想暂时放下手中的搜查任务,一起去追捕那肇事凶手。
车祸6小时后,笠冈道太郎逝去。
矢吹侦介发现儿子英司行为反常。平常儿子总开车到处兜风,最近却把自己关在屋里,连饭也不出来吃,每次总要母亲送到房间。
“英司最近怎么啦?”矢吹问妻子。
“没怎么啊,这年龄段的孩子就是这个样子。”妻子没太在意。
“你叫他出来一起吃饭!”
“随他去吧,他这个年龄,正是对父母逆反心理强的时候。”
“不对吧,他该懂事儿啦。”
今天父母对儿子的态度与往常截然相反,矢吹不禁苦笑起来。他平时不怎么管教儿子,基本上是放任自流。他一向认为,青年期即使有些反常举动,也不必担心,就像出麻疹一样,到了一定的年龄。自然也就全好了。在精神和身体发育还不平衡的时期,遇到升学考试的激烈竞争,往往
但是,近来英司总是躲着父亲。他以前倒是常反抗父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父亲敬而远之。上次因携带杜冷丁被警方拘留,由父亲领回来后,比起母亲来,更愿意向父亲敞开自己的心扉。可最近连吃饭时都躲着父亲。
最近,他刚把两轮摩托换成四轮汽车。他把打工挣来的钱和向父亲要的钱,凑起来买了一辆半新的“皇冠”轿车。他觉得捡了个便宜,高兴的不得了,整天开着它兜风。可是这一阵子。对他心爱的车,连看都不愿看它一眼了。
——莫非他开车间祸了?“
矢吹产生了一种不祥的联想。于是他就悄悄地检查了儿子的汽车,结果发现保险杠和前盖上略有凹陷。但从损伤程度上看,撞到电线杆或护栏上也能造成这种凹陷。当然,这是辆旧车。说不定这痕迹原来就有。
然而,矢吹却放心不下,一想到儿子可能车祸伤人,就感到身子内心起寒。
当面问,他肯定不会说实话。矢吹便叫妻子把报纸全给他拿来。看过的报纸,家里通常是一周一卖,但上星期忘了卖,攒了有十来天的报纸。
报纸上每天都有交通事故的报道,而且每则报道几乎都有肇事者的姓名。矢吹由后往前翻阅报纸,突然,他被一则消息吸引住了。那正好是10大前的一张报纸。
——“饭店门前暴走车扎人逃逸”
标题突然跳到眼前。过去,矢吹看报纸漏过的那则消息说:
“xx日下午7时左右,练马区樱台的xx警视厅刑警笠冈道太郎和刚举行完婚礼的长子笠冈时也夫妇,正在千代田区平河叮调号的东京皇家饭店宴会厅门口等车,一辆蓝色轿车(车种、车牌号不详)突然冲了过来。道太郎躲闪不及,被车撞倒,头部骨折,伤势严重。暴走车向三宅坂?
当时,笠冈先生出席儿子时也的婚礼后正要回家。据现场的目击者说,暴走车像是专门冲着笠冈先生一家主的。警方认为,笠冈先生是警视厅的在职刑警,作案的动机有可能是发泄私愤,因此,正在个力以赴追查暴走车的行踪。
笠冈道太郎?矢吹想起了这个名了。为追查栗山重治吐露的“筑地阔老板”的线索,这位刑警曾专门到家里来拜访过。当时他自称患了绝症。
矢吹当时并不完全相信笠冈的话,但从他那憔悴的面容。热切和执着的目光看,他确实有一种信念,想在生命终结前抓获罪犯。
一一“那刑警给暴走车撞了”,肇事车是蓝色,正好和英司的车颜色相符。而且,英司的车前部有接触的痕迹,英司情绪开始反常也正好在这事故发生后。
“莫非英司撞人逃逸,”矢吹叫苦不迭。哪个人不行,偏偏撞那个刑警。想到这,矢吹就觉得脊背冰凉,额头渗出了冷汗。
——如果真是英司,他为什么要这样干?矢吹决定向英司间个明白。
“英司,你最近遇到什么难事了吗?”矢吹温和地问道。
“没有什么为难的事啊。”
果然不出所料,英司佯装不知,但眼神却游移不定。
“是吗,那就好。有什么难处,不要自己一个人间在心里。那样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和爸爸商量。”
“不是说了吗,我没有什么为难的事,别随便地到人家房间里来,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英司躲开父亲的目光大声吼了起来。
“犯不着大喊大叫的。你近来怎么不开车了?”
英司先是一震,接着又嚷道:
“不想开,没那心思了。”
“捡了个便宜货,你不是一直挺高兴的吗?”
“没兴趣了。开腻了。我想开就开,用不着你管。”
“那你看过这报纸吗?”
矢吹突然把那份报纸递到儿子跟前。在报纸上,矢吹把那条车祸报道用红笔框了起来。英司若尤其事地朝那报纸瞟了一眼,但脸上刷地一下没了血色,矢吹注意到了儿子的表情变化。心
立刻被绝望攫住了。他多么希望是自己神经过敏,但英司的表情粉碎了他最后的一线希望。
“你该心里有数了吧?”矢吹紧盯着儿子的表情。“
“不知道,和我没关系。英司还想抵赖。”
“英司厂矢吹突然大吼一声,英司不由得混身一震。”
“你既然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不敢正视你父亲?”
英司虚张声势似地抬了抬目光,但看到父亲那严厉的视光后又垂下了目光。
“英司,你虽还是个孩子,但已经到了能辨别是非的年龄。爸爸对你的所作所为,可以不说什么。但是,你要是犯下了社会所不容许的行为,就必须尽快悔过,否则越拖就越难补救,越要加罪。你还年轻,即使犯下过失。也还有改机会,可不能因一时糊涂而贻误终身啊!”
英司在父亲谆谆开导下,终于低下了头。
“在这种关键时候,就需要父亲了。英司,照实说吧,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还是讲出来的好。我比你多少有些人生经验,也许会想出好办法的。”
“爸爸,我很害怕。英司一下耷拉了脑袋。”
“好了,不用害怕,有爸爸和妈妈呢。”
英司把犯罪经过和盘托出,并向父亲但白说,自己买车是为了诱拐由纪子,所以在买车时故意伪造了姓名和住址。矢吹设法让儿子说了实话,但当发现英司已犯下了无法相救的罪行时。他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矢吹最终还是告诉了妻子麻子。麻了受到的箱神打击远比丈夫大。特别是当听到遇害者竟是自己昔日的恋人笠冈道太郎时。她对命运的捉弄,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但是,她不能永远处在这种茫然的状态中,很快便从绝望中清醒过来。向丈夫提出了她最担心的问题。
“英司要是被抓住了,会怎么样呢?”
“尽管英司尚未成年,但满18岁了,是刑事处分的对象。”
“您是说,他会坐牢?”
“这不是单纯的车祸逃逸案子,而是用卒去撞特定的人。尽管英司说他没想杀人,但也许会适用未必故意杀人罪。”
“杀人罪!你是说英司他杀了人!”麻子悲呜般地叫了起来。
“这是最坏的结果。如果现在就去自首,也许会从轻量刑的。”
“英司会被抓起来吗?”
“逃逸案往往在现场留有证据,搜查率最高。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抓住的。”
麻子脸色铁青,陷入了沉思,但很快就有了主意,果断他说。
“您能不能想办法让英司逃走!”
“你胡说什么呀?!”没想到妻子会有这种想法。矢吹吃惊不已。
“这事已过去10天了,警方那里还没有一点动静。肯定是找不着线索,案子陷入了迷宫。我不想让这孩子一生都背上系人的黑锅。求求你了,想办法让英司躲过去吧。你肯定会有办法的。”
“你不让英司抵罪?”
“那孩子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只是一时冲动开车撞了人。这种年龄的孩子是常有的事。如果这事让英司背上前科的污名。他的一生就算毁了。”
“要是现在不让他抵罪认过,那英司一辈干都会有负罪感,这等于是让他终身背着十字架。”
“这种负罪意识很快就会忘掉的,他们这代人的心理容易起变化,不能力一时血气冲动的这点过失而束缚他的一生。”
“杀死一个人,能说是一时血气冲动的过失吗?”
“不能说吗,他又不是故意要杀,只是碰巧出了这种结果。幸好那车子还没办过户手续。英司买车是为了诱拐那个女人,在特约经销店填的全是假姓名和假地址。这真是个机会!英司的名字从未出现过,现在只要想办法把车处理掉,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它跟英司联系起来了。求求您
麻子已陷入半疯癫的状态。在她的眼里,只有儿子撞人的事实在迅速扩大,而遇害者是谁,她已顾不上想了。
“如果那样做,就等于是把你平常最厌恶、最蔑视的胆小鬼称号深深地烙在了英司的身上。”
“英司不一样!麻子一口否认。这时,她已忘却了自己就是因为”懦弱“。才和昔日的恋人断然分手的往事,并继续固执他说道。”
“这孩子可不一样,他是我的儿子,我个愿把他送迸牢房。”
矢吹从妻子的追述中,清楚地看到了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的私心。
“就算英司现在不坐牢,侥幸躲过去,那实际上是把他一辈于都关进了良心的牢狱。英司应该服刑抵罪。”
“你打算怎么做?”
“我陪他去自首。”
“你要是这么做,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还是好好想想吧,英司完全可以重做新人,不能让他终身背上胆小鬼的十字架。”
这时,矢吹清晰地回忆起过去的一个情景。在碧蓝如洗的南洋海面上空,18架特攻机和掩护机编队正向死亡之地飞去。机上的年轻人告别了初夏刚披上新绿的故国,要去为20年短暂的人生打上休止符。
面对敌方拦阻的战斗机群,交战前,心中掠过卒能的法战。因为即使闯过敌机的阻拦,等待着自己的也还是死亡。矢吹在敌机前本能调转机首,结果被敌机红死龟紧紧咬住。就在敌机要对自己开火的瞬间,迫水机猛扑过来,向敌机开火。
迫水不顾自身安危,冒着后面敌机倾泻的炮火,与红死龟同归于尽。奋力掩护了矢吹。由于矢吹的懦怯,迫水壮烈阵亡。
迫水的座机在南洋上空爆炸,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这刺目的壮烈闪光。永远铭刻在矢吹的心中。
矢吹终生不会忘记那惨烈的一幕。迫水因矢吹战死,矢吹不得不背上迫水留下的十字架。
这是压抑心灵的十分沉重的十字架。自己一直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绝不能让英司也背上这样的十字架。不管妻子怎样反对,都不能答应她。
但是,麻子用母性的全部本能拼命抵抗着,声嘶力竭地嚷道:
“不!绝不!这是我的儿子,谁也不能抢走!”
“够啦!他也是我的儿子。你听着,你这种母亲狭隘的自私会害英司终身背上污名。”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答应。你要带他去自首,我就杀了你!”
“混帐东西!”
矢吹第一次动手打了妻子。他现在简直怀疑站在面前的麻子。是否还是那个聪明伶俐、洁身自好、富有正义感的妻子。在儿子犯下的罪行面前。她将毕生的理性和信条全都抛在脑后,还原成一个赤ll的母亲。
决不让任何人夺走用自己r汁抚养大的孩子,这是母亲的本能。但就为了这个女人,笠冈道太郎终身背负了人生债务,最后又被她的儿子给撞死了。
最后还是英司结束了这场父母的争吵。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为我吵了。我去自首。我不愿成为一个儒夫。”
听了儿子的话,麻子不禁想起了遥远的过去。自己曾将同样的话语掷给了昔日的恋人。此时,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这正是笠冈道太郎借英司之口又将“懦弱”还给了自己。
第16章 青春之悔
英司在父亲矢吹侦介的陪同下到警方自首,使整个案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英司撞死笠冈的那辆车,正是朝山纯一低价变卖的皇冠车。
经过仔细检查,搜查本部终于获取了重要的证据。他们在“皇冠”轿车后面的车箱里发现了贝壳碎片。经鉴定,这一碎片与松鼠从现场带未的螺壳破损部分完全吻合。掉落在掩埋尸体现场螺壳缺损的那块碎片,为什么会在朝山纯一的“皇冠”车后车箱中?矢吹英司在得到那辆“皇冠”
在英司自首的当天,警方就拘捕了朝山纯一。在铁证面前。他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
“——我在暗中深深地爱着由美子。但是,当时要不是困滑雪骨折住进t大医学部附属医院,这种青春期的单相思或许就会永远埋在心底,与由美子无缘。住院期间,我结识了栗山重治后,使我那单恋之心突然产生了罪恶的念头。”
“要是没有矢村,由美子也许就会把绣球抛给我,说不准她早就爱上我了,只因矢村捷足先登,才顺从他的。对,肯定就是这样的。当时,我什么都往好处想,想当‘朝山’家的上门女婿。觉得只要没有矢村,由美子和‘朝山’家产,就都是自己的。”
就这样,我心中绘制着一张邪恶的蓝图。促使这张蓝图付诸行动的。就是栗山。当时他还在服刑。由于有病,被允许假释监外就医,正好住在我隔壁的那间病房。他待人和善,很合我的脾气。我俩一见如故,很快就亲如兄弟。来时栗山说,如果受到社会上流氓地痞的威胁尽管去找他。
“我未加考虑,就把矢村和由美子的事全跟他说了。他听后当即问我‘你真想得到那女人吗?’我问答说‘是的,我想得到她’。于是他说‘如果你把这事交给我去办,一定止你如愿以偿’。”
“起初,我们也就是在医院里闲得无聊时,随便编造些从未真打算具体实施的犯罪计划。可是,当我出院后,他特地从医院里溜出来找我。栗山说。如果在他住院期间干掉矢村。可证明他不在犯罪现场,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换句话说,栗山他住院已1年多了。悄悄地跑出来两三天不?
“从那时起,我那罪恶的计划开始实施。粟山说,此事全由他一手c办。绝下去让人怀疑到我。当时,栗山没提任何要求,也没要报酬。他说‘只要小弟你得到了恋人,能出人头地。我老兄也就心满意足了’,听了他的话,我鬼迷心窍,信以为真。”
“不久,终于有了机会,矢村邀我一起去攀登凤凰山。开抬我一口答应同他一道去,可到临行前突然变卦,借故不能去。这样,矢村只身上了路。我事先通知了栗山,叫他埋伏在落叶松山庄附近袭击矢村。”
“后来的事是栗山告诉我的。”
栗山装扮成登山者。在夜叉神岭附近悄俏地接近了矢村。但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最后快要到村落附近了,栗山觉得不能再犹豫了,于是就在落叶松山庄袭击了他。由于心急,下手匆忙,没能一下子置矢村于死地,遭到了强烈的反击。门牙被矢村甩过来的冰镐柄打断了。两人的搏斗
“毕竟是先下手为强,栗山多少占了上风,最终于掉了矢村,并将尸体埋在了落叶松山庄后面。当时山庄里空无一人。”
“栗山被打断了门牙,脸肿得很厉害。当时很危险,我怕警方查到栗山头上,就主动走在搜索队的前头,故意把搜索引人歧途。不使人产生有谋杀的嫌疑。”
“此后,我就假装在寻找矢村,努力接近由美子,终于如愿以偿。栗山当初也没食言,按他说的那样,没向我提任何要求,甚至离我远远的。但从10年前起,他开始时隐时现。不管怎么说,我能有今天,是靠他的帮忙,所以就或多或少给了他一些东西。”
“起初,给东西时他还诚惶诚恐的,说是到达里来并非为了要东西,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但没过多久、他就频频来我这里,而且胃口越来越大。最后就简直成了恫吓了。”
“不能容忍的是,栗山在打由纪于的主意。他蛮横要求和由纪子结婚,继承”朝山“的家业。说什么自己是冒着生命危险于掉矢村的,提这要求不算过分。”
“最后他威胁说,如果不答应要求。就把一切告诉由美子和由纪子。当时、我曾详细地写过一份矢村的登山计划交给了栗山。他现在就利用这份计划,凶相毕露地要挟我,以满足他那贪得无厌的欲望。”
“栗山得寸进尺,迫使我下决心干掉他,否则,吃亏的不仅是我。而且还要殃及由美子和由纪子。”
“6月2日夜晚,我假装去送他要的钱,约他在涩谷碰了头。在车子里,让他喝了放有安眠药的啤酒。等他睡过去后,就在多摩湖畔杀死了他,并就地掩埋了尸体。栗山有前科,万一尸体被发现了,容易验明身份,因此在掩埋前,我用事先准备好的硫酸和盐酸搅拌成的混合y,把他的指
“原以为把车变卖了就足已了,没想到警察会注意我。我从不担心栗山会把他与我这个”阔老板“的关系,泄漏给别人,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把我和栗山联系起来。干掉栗山,保护自己、保护由美子和由纪子,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朝山纯一唆使栗山杀死矢村的罪行,已过了追诉期限。杀害栗山一案的取证工作已经结束,警方决定对朝山纯一起诉后,下田来到笠冈的遗骨前,给他焚香并报告案件的始未。
笠冈的遗体已经火化,只等满服结束后将骨灰放到菩提寺去。
下田点香作揖,对佛台上的笠冈遗像默默而语:
“笠冈先生,最终还是您抓住了罪犯。是您用自己的生命。帮助我们找到了杀死栗山用的汽车,将朝山纯一捉拿归案。”
下田在报告时,感到遗像上的笠冈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但是下田并不知道,笠冈挺身挡车保护儿子是为了偿还自己终身的卜仁债务。
笠冈道太郎终于偿还了债务,然而,他本人却不知道这一事实便抱恨而终了。
49大的服丧期满后,笠冈的骨灰被送进了菩提寺,时也夫妇也离开了笠冈家。家里现在只剩下时子一个人。
夫妻生活最终未能得到爱的结晶,但时子在失去丈夫之后,才第一次感到了丈夫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夫妻间的爱情,并非总是轰轰烈烈,而在于大长日久的不断积累。不论婚姻基础如何,在日常相处的过程中会长出苔藓。这种苔藓会慢慢地抚平一切创伤和裂痕,使夫妻心心相应。可以说,日常生活才是夫妻和谐的抗菌素。
现在,这样的抗菌素已经失去,一直在厚厚的苔藓下沉睡的旧创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时子近来常坐在佛坛前,自言自语地和丈夫的遗像说话。虽然她还没有到毫奎之年的地步。总到遗像前发呆,茫然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你什么也不知道啊!她又对着丈夫的遗像说起话未。”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丈夫十分奇怪地问道。
“您真的认为时也就是您的儿子吗?”
“——那当然啦!”
“他一点都不像您,难道您就没怀疑过?”
——父子不像,不是挺多的吗!
“那孩子的父亲,可不是您啊!”
“——不是我。那是谁?”
“那男人叫国山正弘,现在还活着。他是个不可救药的游手好闲的人,喜欢寻花问柳,听说他现在经营着一家酒吧,虽然是风闻,但肯定还是靠女人养活,做女人的生意。那家伙可会玩女人啦,我就是上当受骗被他抛弃的。父亲知道后怒不可遏。就去找同山算账,结果国山当着你的面
——事到如今,再旧事重提,也没什么意义了。
“不过,有一件事不得不向你坦白。那就是我明知上了国山的当,父亲也被他杀死了,可我还是忘不了他,我的身子,我的心,全被国山掳去了,所以,尽管父亲是被国山杀害的,可我特别恨你,恨你看着父亲被杀却袖手旁观。我甚至觉得你才是真正的凶手。我心里非常清楚,这完全
——这事,你跟时也讲过了吗?
“还没有呢。”
——千万不能讲啊。这事和时也没有一点关系。时也是我俩的孩子。至于国山,就当是一场恶梦吧。
“他爹,请您宽恕我。”
——这都是那辈子的事了,还提它干吗!
“为什么要先走啊,您的病眼看着就要好起来了。直到最近我才清楚地明白,我心中真正爱着的人,就是您啊。时也结婚走了,这回我们可以重新找回那失去的青春了,可现在……”
这以后,时子对着面前的遗像不论说什么,丈大都不吭声了。
当然,时子也有她不知道的事。笠冈受到了妻子和恋人的双重背叛。麻子是一个没有资格把“懦弱”两字掷在笠冈身上的女人。因此,笠冈不欠她们任何债。相反,倒是这两个女人终生欠着笠冈一笔良心债。
笠冈y差阳错,受命运的捉弄,为偿还那莫须有的债务。拼命追踪着不是国山的栗山,最终命丧黄泉。
国山是个嗜烟如命的烟鬼,浑身上下散发着尼古丁的气味。
时子幼年时,母亲因患zg坏疽病逝。时子根本不知道母亲得的是什么病。松野为了解妻子的病,曾从一位认识的医生那里借来了有关坏疽的医学书,后来竟忘了还。在书中介绍有关伯格氏病的地方,医生划上了红线。笠冈自以为是。硬把那有红线的地方和国山的体臭联系了起来。
笠冈患有胃溃疡,通过疗养已日见好转,但他却固执地认为自己得了癌症。为了能在有生之年里抓获谋杀栗山的凶犯,他一直拼命地进行追踪。
这是极大的误会。为了偿还那错觉中的债务,他不顾一切地追踪着错觉中的罪犯,并在错觉中的“绝症”促使下,未见胜负就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但是,笠冈根本不知道他在生前就已经偿还了那错觉中的债务,临死前反而为没能偿还那本来就不存在的债务含恨连绵。
朝山纯一判刑后。朝山由美子提出与丈夫离婚。比起丈夫这时她更珍惜“朝山”的老字号。
矢吹侦介和麻子经协议离婚,也分道扬镰了。麻子当年不能原谅笠冈的“懦怯”,现在又不堪忍受丈夫不包庇儿子的“真诚和正义”。
笠冈时也和由纪子这对年轻人妇,生活却十分美满,由纪子腹内已孕育着一个幼小的生命。
三对老夫妻为追求真实,全都破裂了,而用虚伪包裹起来的这对年轻夫妻,却建立了一个十分稳固幸福的家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