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侵华日军企图水陆并进,威京城时,不但在陆上遇到了顽强的抵抗,长江也远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风平浪静、一帆风顺。
江y遏住了日本海军第3舰队强大的编队。
江y封锁区建成后,负责指挥防守的是海军部次长、第一舰队司令陈季良中将。走马上任后,陈中将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
“陆上战场,人人要有马革裹尸的雄心;海上战场,人人要有鱼腹葬身的壮志。连我在内,大家都作好献身报国的准备。”
陈季良说到做到。一个多月的海空大战中,陈秀良总是岿然立于“平海”旗舰的甲板上,任凭周围弹火纷飞,水柱掀腾,在他左右的官兵中弹伤亡,血浆溅到他的身上,他皆岿然不动,沉着指挥,绝不退避。
江y中国海军浴血死守、绝不退缩,使日军第3舰队大为震惊。第3舰队为此疯狂叫嚣:“必须对中国海军加以惩罚报复,要突破江y封锁区,必须首先摧毁中国防守舰队。”
随后,日本海军增派舰只70多艘、飞机300多架和战斗人员10多万人来华,加紧进行沪宁全线的攻势,以图拔掉江y封锁区的障碍。
9月22日上午,日海军联合航空队的首批攻击机和战斗机30多架,携带重型炸禅,窜入江y,打响了空前壮烈的海空大战。
当敌机出现在防守区上空时,中国海军各舰按预定的火力分配布署,沉着应战,以高s炮、重机枪迎头痛击。为首的一架敌机当即被击中,曳着一股浓烟,栽入江中。敌机以我“平海”旗舰为其第一重点轰炸目标。先从三面环攻,但围绕高炮火力威胁,敌高空投弹难以命中,遂改用集中一侧进攻的战法,向左舷投下大量炸弹,击中舰身中后部,舰体遭到破坏。这一天进攻“平海”的敌机先后4批,第1批最多有30架以上,4批共有80架次以上。
同时“平海”的姊妹舰“宁海”也是敌之重点轰炸目标,对它进攻的4批敌机,至少有70架次以上。敌机对这两舰投弹不下300枚,江面上,腾起的水柱有如树林一般。两舰官兵以所有对空高s火力殊死抵抗,敌机没能扩大战果,乃向其他各舰乱扔一阵炸弹而退。
当晚,陈季良召集舰长会议,为了表示鏖战到底的决心,他下令:“平海”旗舰绝不能因为避免被敌作为重点轰炸目标而降下桅顶的司令旗;各舰也不能为了机动,而向黄山和天生港之间的上游驶去。会后,各舰趁夜修理损坏,救护死伤,整顿部署,准备再接再励,抵抗到底。
9月23日,日军飞机倾巢出动,向江y扑来,72架飞机分成两批,向中国军舰发动空前猛烈的轰炸。
下午2时,日军先以9架舰载攻击机和3架舰载战斗机攻击江y炮台,吸引要塞火力,另以29架舰载轰炸机专攻“宁海”舰。
一开始,日机即以俯冲轰炸的战术团团围住“宁海”舰。“宁海”舰官兵拼死抵抗,大小火炮一齐开火,转眼间即将2架日机击落,但“宁海”也同时被炸弹击中,锚链舱、弹药舱等被弹片击穿,江水滚滚涌入。
舰长陈宏泰一面指挥全舰官兵组织抢堵,一面指挥战斗,又将2架飞机击落。但军舰再度中弹,舰首下沉,速度大减。
下午3时30分,敌机又一次蜂涌而至,炸弹如雨点般落在“宁海”周围。陈宏泰见形势险恶,下令“宁海”舰转舵向上游驶去。日机紧追不放,向因中弹而运动不灵的“宁海”投下炸弹。“宁海”舰鱼雷发s管、望台、海图室、飞机棚、四挺高s机枪均被炸毁,机枪手伤亡过半,战斗力锐减。军舰驶入六圩港,又遭3架日机攻击,“宁海”舰终因负伤过重而沉没。
日机对昨天已负伤的中国旗舰“平海”号尤为注意,从一开始即猛烈攻击该舰。
由于战舰负伤,加之经昨天激战,弹药消耗很大,防空火力大减。日机乘机疯狂攻击,平海舰中弹累累,被迫用“之”字形航行来躲避炸弹。日机则紧迫不舍,发起了最后的攻击。几颗炸弹击中了行动迟缓的平海舰舰尾,江水涌入舰舱,战舰倾斜20度。炮手从弹药舱中将所有炮弹抢救出来,全力反击,击退了日机的进攻。但这时军舰已无法驾驶,遂向江岸抢滩搁浅。然后连夜将舰炮和重要仪器拆下,运往南京。数日后,日机再次攻击,将“平海”炸毁。
平海舰沉没后,陈季良移到“逸仙”舰指挥。
9月25日,日机再度出动,集中力量攻击“逸仙”舰。“逸仙”舰一面反击,一面以“之”形运动躲避炸弹。经一小时激战,“逸仙”舰中弹负伤,机舱被毁,船体倾斜,官兵伤亡11人,终被敌机炸沉。
“逸仙”舰遭敌机轰炸的消息传到南京后,陈绍宽急令“建康”号逐驱舰前去救援。同时命令第2舰队司令曾以鼎率“楚有”舰前往江y,接替陈季良指挥作战。“建康”舰驶到龙稍港江面时,遭到11架敌机的空袭,中弹下沉,伤亡舰长以下官兵11人。曾以鼎率“楚有”舰接防后,于28日遭到大队日机的轰炸,楚有舰虽奋力反击,终被炸成重伤,伤亡官兵18人。曾以鼎下令驶抵六圩港外抢修,但日机不断前来轰炸,终于在10月2日将“楚有”舰炸沉。
从此,江y中国舰艇主力丧失殆尽。而日机仍每天出动,向江y江面其他舰艇袭击。
10月间,先后将“青天”测量舰,“湖鹏”、“湖鹗”鱼雷艇、“绥宁”、“江宁”炮艇等炸沉。
10月10日,在“九?二二”战斗中负伤的“应瑞”舰奉命赴采石矶拆卸炮械。
10月25日,7架日机向“应瑞”发动攻击,将该舰炸沉,官兵伤亡78名,为各舰官兵伤亡最多的一次。
江y抗战是中国海军史上最壮烈、最辉煌的一页。
在“九?二二”、“九?二三”两天激战中,仅“平”、“宁”两舰捎耗的高s炮弹约1300多发,高s机枪弹1万余发,击落敌机20多架。
在江y要塞观战的德国顾问感慨道:“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他所亲眼看到的最激烈的海空战。”日军战后也不得不承认,中国海军尽其全力,对日本航空兵英勇作战,使日军轰炸效果很不理想。
蒋介石获悉海军江y抗战的战报后,于9月29日“条谕”军委会第一部奖勉海军将士。
9月30日第一部向海军部颁布蒋介石的奖勉:“此次暴日肆意侵略,犯我领土,各地遍受荼毒,我海军将士同仇敌忾,该部部长及次长督率官兵,不借牺牲一切为国奋斗,此来苦心焦思,筹划江防,拱卫京城,关系甚矩,并且愿拆除舰炮,巩固江岸防务,此种破釜沉舟之决心,殊为可贵。近来江y附近敌机肆行轰炸,致伤亡我海军将士多名,尤所轸念,仰该部长转饬所属知照,并对所有受伤将士代致慰问。中正。”
11月12日,上海失陷,但日军仍无法突破江y封锁区。海军创造了奇迹。
但海军也为这奇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9月23日,“宁海”、“平海”两艘主力战舰沉没,数百人殉国。
同日,“史可法34号”鱼雷快艇被敌机炸沉,艇长姜翔高以下全部官兵阵亡;
9月25日,“逸仙”巡洋舰在击落敌机3架后被炸沉,赶来支援的“建康”舰顽强血战后沉没,舰长齐粹英以下数十人阵亡;
9月28日至10月2日,中国海军第2舰队旗舰“楚有”号也在与敌机浴血搏斗后沉没。
此外,“青天”、“邀日”、“江元”、“仁胜”、“崇宁”等舰艇也含恨沉没在血染的滔滔长江中。
中国海军第1舰队几乎全军覆没,海军的台柱子塌了。
海军变陆军,却让陆军汗颜
1938年6月,日军又把战火燃向了武汉。
6月12日,日军先锋波田支队拿下安庆后,直长江中游锁钥马当。由于守军指挥官、陆军第16军军长李韫珩麻痹大意,使日军偷袭香口成功,但在进攻长山要塞时,却意外地受阻于由海军陆战队编成的长山守备队面前。
前期作战,海军拼得太猛,已致战舰几乎消耗殆尽。军委会一声令下,海军扛起拆下的舰炮,进驻各要塞当起了陆军。
6月23旧,长山海军陆战队守军已顶了一天了。阵地早已成了焦土,大炮也早被已军猛烈的炮火炸成了一堆堆废铁,但要塞总指挥鲍长义仍率官兵苦撑着。
湖荡里,日军突击队还在顽强地冲击着,倒下一拨,没多久,一阵炮击,又来一拨。鲜血、泥沙把湖荡染成了褐色。日本人红了眼,企图以武士道精神来征服眼前这片湖荡,结果把一拨拨训练有素的台湾步兵第2联队的士兵葬送在湖荡里。
24、25日,鲍长义率守军苦战两天,虽然工事已彼夷为平地,阵地仍在他们手中,日军弃尸数百,却始终没能越过长山阵地,波田支队这支凶猛的巨兽,终于被挡在长山前。
波田支队前线指挥部里。司令官波田重一少将焦灼地在屋里来回踱着,身边的几个军官腰杆笔直地恭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门“吱呀”一响,联队长铃木照一大佐神情沮丧地走了进来,两腿一嗑,“啪”地一个立正,垂头等着训示。从来者惶恐的脸上,波田知道了前线的战况。但仍然不y不阳地问道:“铃木君,今天攻击情况如何?你的部队现在进到了哪里?”
铃木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嗫嚅道:“将军阁下,本人有失皇军威名。今天……”
波田一拍桌子,吼道:“大声些!帝国的皇军什么时候也不能失了军人的尊严。”铃木一激灵,高声回答道:“卑职无能,今天猛攻一天,仍在苦战。敌军火力凶猛,我部无法靠近长山主阵地。”
波田眉头紧蹙,眯起双眼沉思片刻,双目灼灼直视铃木:“大佐阁下,明天能不能拿下长山,你现在回答我。”
铃木感到了波田停顿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心中一阵发颤,挺起胸,大声说道:“请将军放心,我明天亲自督战,一定拿下长山。”
铃木走后,波田转身吩咐参谋长:“我们在长山已耽搁了两天,明天无论如何必须攻下长山,挺进马当外围。催促地面部队抓紧沿公路挺进,不能全指望第2联队从水上进攻。航空兵、海军火力还要加强,荡平长山阵地支那军的工事。我就不相信我波田支队在一个小小的长山面前就没有办法。”
长山阵地,鲍长义的第2总队日子也不好过。
苦战2天了,粮弹越来越少,救兵无影无踪,阵地早已被夷平,伤亡在急剧增长,剩下的官兵只能依托弹坑、炸坏的工事、倒下的树木甚至死尸来拼死抵抗。
可日军舰炮凶得厉害,日机也像群驱不散的乌鸦,低低地盘旋在阵地上空,低得飞行员狞厉的面孔和飘动的白布头带都清晰可见。每一次俯冲,令人恐惧的呼啸声,雨点般炸弹的爆炸声像魔鬼一般,撕扯着弟兄们的心。
心力交瘁中,他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中国军队一败再败。决不仅是因为日本人装备的精良、作战的英勇,他坚信,他的士兵在这方面决不比对手差。
2天了,他没得到一兵一卒的增援。他这时抱有的唯一的一线希望,便是武汉。谢司令不该忘了我们,委员长更不该抛弃我们。
武汉确实没有忘记他们。日军大举进攻马当的消息传到武汉后,国民政府军政机关立刻陷于一种紧张之中。
军委会、蒋介石更是紧盯着马当前线的战事。安庆的失陷已给他坚守武汉的信念罩上了一层y影。一个精心准备了数月的省府重镇,竟不到一日就陷于敌手。而对手又仅仅是一个旅团级的先头部队,这不能不使他感到震惊。
眼下,江北板井支队已拿下要点潜山,而江南的波田支队虎视马当,长江门户,已处于俊六张开的巨钳之下,这不能不使他牵肠揪心。
6月初,在武汉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蒋介石夸下海口,口口声枣说要在武汉会战中击败日本人,当时的那份轻松乐观曾使多少中、外人士对他一通夸奖,什么统帅有方啦、大将风度啦、抗日英雄啦等等,美国《时代周刊》甚至还把蒋介石夫妇椎为上一年世界上最有影响的人物。
谁知不足半个月,这一切都像是过眼烟云,来得快,去得更快。俊六的两员爱将波田和板井,一通猛打,便把大元帅从荣誉的颠峰打了下来,使中、外人士再度哗然。
蒋介石当然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他绝不会坐等自己在全国、全世界面前威信扫地。自安庆失陷后,每天召开的军委会他必到。
而且不管天气多热,他必是戎装齐整。眼下,听说香口、香山失陷的消息后,他那瘦削的脸上一阵痉挛,盯着刚上任没几天的第9战区司令长官陈诚上将,开口问道:“辞修,马当外围要塞防卫究竟如何?为什么不到一日就丢了。不是年初就开始设置阻塞线了吗?”
怒气中,蒋介石话语似乎还更连贯些。陈诚闻言,倏地站起身,急急地说:“马当乃武汉门户,要塞工程、沿江阻塞线都是按甲等构筑的。24日,日军以偷袭方式突然登陆,守军力战不支,丢失了香口。具体原因,尚待详察。职已严令马、湖区司令李韫珩军长死守马当,没军委会命令不许撤离。”
蒋介石点点头,紧蹙的双眉舒展了一些,问道:“敌军现在进到哪里?”
陈诚这时转向武汉江防要塞守备司令谢刚哲将军,说“请谢司令介绍一下其他情况吧。”
谢刚哲见陈诚点了将,忙着起身。他极少能有机会在这样的高级军官会议上讲话,因此时陈诚能给他这样一个机会颇为感谢。
说起来他和他的海军第3舰队就像是没娘的孩子。
去年年底,整个舰队在胶州湾被日军打残了,在蒋介石的命令下,舰队司令沈鸿烈自沉了剩下的几艘战舰,率部分人员留在山东打游击。作为舰队副司令,他虽然极不愿离开胶州湾,但失去本钱的他,留在那里又能干些什么呢?无奈间,只能率陆战队残部退到武汉整编。
可进入武汉这座将才云集的大庙,他更觉悲戚,也更清楚失去部队等待他的是什么,所以对所剩不多的陆战队使用得很是精细。
一接任江防要塞守备司令,他就抓住海军司令陈绍宽,顶着各方压力,坚持给江防要塞及各主阵地装备了能直接呼叫武汉的无线电设备,这使他有了在军委会上说话的本钱。今天,他更觉这钱花得值得,鲍长义准确、及时的通报更使他觉得这笔钱的每分每毫都在关键时刻体现出来。
“日军自今日凌晨偷袭登陆后,很快向两翼扩张。但一天来,始终未能突破长山阵地。据前线报告,敌持续冲击10余次,但均被击退。敌死伤在300以上,阵地现仍然在我军手中。”
蒋介石一言不发,听得颇入神。半响,才盯着谢刚哲问道:“这个,守军情况现在怎样?”
“长山阵地为我江防第2总队陆战队第2大队,兵力约2千余人。日军发起攻击后,敌约20余艘战舰,上百架次飞机狂轰滥炸,工事被毁严重,守军伤亡不小。守军急呼救兵,但都未得到明确回复。守军虽为海军残部,但官兵士气旺盛,杀敌奋勇,精神“可嘉”。谢刚哲颇为自豪地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
蒋介石这时正了正身子,c着他宁波腔极重的口音,尖声说道:“眼下各种侦察已经表明,敌军此番进攻武汉,乃两路并行向西仰攻,其主力又在江南一线。马当乃武汉守卫之门户,亦日本人能否站住脚之关键部位。马当守得住守不住,关系到整个武汉会战全局。”
说着顿了顿,转向军政部长何应钦,说道:“敬之,转告张向华(张发奎),援军无论如何要派上去。再转告空军方面,长江上的敌军舰是其陆战依托。一定要有牺牲精神,予其以最大之打击。”
说完,再转向海军司令陈绍宽。“厚甫,海军封江行动还要加强,多放水雷。马当一带如有可能,再拨一些。”
最后一他扫视全场众将军,提高了嗓门:“我早说过,我们的士兵,尤其是普通的军官和士兵,是有牺牲精神的,长山海军诸官兵,拿起枪械成为陆军,却能守住,这便是明证。”
说罢,转向陈诚,说道:“辞修,陆战队此次表现英勇,殊堪嘉慰。传令,通电嘉奖长山守军官兵。要他们继续发扬我军人之光荣本色,守住阵地。另外,你可沿长江亲自去看看。”
陈诚上了前线,长山守军也收到了武汉的嘉奖电,但由于陆军增援不力,长山最后仍失陷了。但海军陆战队一战成名,美名传遍武汉外围各地守军,真是海军变陆军,却让陆军汗颜。
7月23日,武汉军委会通令全军,以增援长山不力为由,枪毙了167师师长薛蔚英将军。比起海军的民族大义和使命感,薛蔚英理当伏法。
海军魂、海军梦
擒贼擒王,淞沪会战爆发以来,日本海军第3舰队旗舰“出云”号便成了中国海、空军瞄准的第一目标,空军虽几次集中轰炸,但难以奏效。海军这时也坐不住了。
1937年8月14日,江y区江防司令欧阳格命快艇大队长安其邦率“史可法102”号和“文天祥171”号两艘高速鱼雷快艇,驶往上海奇袭“出云”号,两艇接令后稍加伪装,即星夜出航,由江y内河出发,只开动副机,昼隐夜航地驰往上海。意外的是“文171”号艇在途中因故耽搁,迟了一天才到达龙华,只有“史102”号艇按预定计划于8月15日傍晚驶抵龙华。
见另
一艇未到,先期抵达的江防司令欧阳格当机立断,决定按原方案单艇立即下驶出击。但该艇为了达成奇袭目的,事先未与岸上陆军联系,因此沿途多次被阻并受枪击,并在十六铺一带黄浦江上被我军封锁线所阻,被迫返回龙华。
次日(8月16日)白天与友军取得联系后,艇长与随艇指挥的大队长一同由陆上去英租界外滩一带,实地察看“出云”舰及附近水上情况,发现十六铺封锁线外有敌人炮艇在巡防,同时外滩一带黄浦江面上停泊有各国军舰及商船,环境十分复杂。
回到龙华后,恰巧另一艘“文171”号鱼雷快艇也赶到了龙华,但欧阳格司令仍决定只派先到达的“史102”号鱼雷快艇单艇出击。
8月16日晚,“史102”号鱼雷快艇按计划由龙华开动副机,悄悄地驶出十六铺附近的封锁线。一过南京路外滩即开动两部主机冒着敌舰艇的炮火全速向下游冲去。
由于江面上各国舰船灯光耀眼,驶至外滩陆家嘴附近江面时仍看不清敌舰“出云”号的具体位置,这时如再推迟发s鱼雷,则可能使鱼雷失效从而失去战机,攻击快艇不得已向预定的方位将一对鱼雷s出。在鱼雷的巨大爆炸声中,“出云”舰被击伤舰尾,但鱼雷艇也被击伤,不得不冲驶搁浅在九江路英租界外滩码头外档。
此次出击,虽未击沉“出云”舰,但这是中国海军第一次主动出击日舰。此后一连几天,日军晕头转向,连袭击究竟来自何方都不清楚。
1938年7月13日,海军司令陈绍宽上将在湖口上游的战舰上,通过望远镜眺望着湖口方向日军舰群,内心翻江倒海。
他太想出击了,当了一辈子海军,却由于实力太弱而无法与对手在海上舰对舰地大战一场,眼下他还有几艘小型舰艇,但这是海军未来强大舰群的种子,冲上去也许就再回不来了。
但看着日舰不断闪光的炮口和浮起的硝烟,想到陆军在敌舰炮的轰击下苦苦挣扎,他的心被刺痛了。哪怕全军覆没,也要为中国军队再尽这最后一点绵帛之力。他当即命令,组织快艇袭击敌舰队。
7月14日,在陈绍宽的命令下,“文93”号鱼雷快艇开足马力,划开一道雪白的浪花,顺流直下,照直朝敌舰队冲去。
敌舰队慌忙开火,在江上组成一道严密的火网。雨点似的高s机枪子弹和轰隆隆的炮弹,落入空阔的江面上,激起一层层的浪花。
快艇冲过敌炮火织成的水柱森林,全速冲击,待靠近敌舰时,才发s鱼雷。“轰”然一声巨响,敌舰队中冒起一股浓烟,一艘中型军舰,渐渐倾斜沉没。
“文93”号得胜归来,艇身弹痕累累,艇上官兵几乎全部挂花。
初战告捷,海军上下一片欢欣鼓舞,7月17日,海军又派“史223”和“岳253”号快艇,再次袭击湖口敌舰队。两艘快艇装上鱼雷,顺江而去。但是,在途中却被自己陆军拉布的水下阻网绞缠,无法脱身。“史223”号快艇无声无息地沉人江中;“岳253”号也致重伤,无法开动,饮恨水上。
敌舰队遭到中国海军快艇袭击,受到很大威胁。于是,出动机群沿江搜索,终于在蕲春附近发现快艇停泊基地,立即进行高密度轰炸攻击,而且是一连几天。
继海军第1联队后,中国海军的快艇部队也几遭全歼,再也无力组织对敌舰队的进攻袭击了。
1938年10月下旬。
隆隆的炮声已经震撼了武汉城区。
海军部派出给军事委员会担任运输任务的“永绩”、“中山”、“江元”等8艘战舰,均遭敌机围攻轰炸,各舰虽与敌机殊死搏斗,却难以突出重围。
10月24日上午9时。
“中山”号军舰在武昌江面与敌机相迢,遭敌机辟头盖脑一阵扫s,舰体创伤累累。
双方对峙至下午3时许,敌再次组织飞机6架,鱼贯向中山舰俯冲投弹。中山舰用全部火力与敌对抗。舰尾、左舷中弹,舵机转动失灵。接着锅炉舱又被炸,江水猛烈地冲进舱内,官兵奋不顾身抢险堵塞也无济于事。不到3分钟,舱内水深齐腰,炉火被淹灭,锅炉无汽,机器停转。舰体逐渐向一旁倾覆。
此时,舰首又中弹起火。
舰长萨师俊正站在炮台上指挥作战,一条腿被炸断,猝然跌倒在血泊之中。瞬即,他用另一条腿支持着坐起来,继续指挥战斗。
在望台和甲板上战斗的官兵非死即伤,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便从血泊中挣扎着爬起来,爬到炮位,向敌机开炮还击。萨师俊舰长和全体官兵,连同军舰一起向滔滔的江水中沉没,沉没!
突然,舰首毅然地向上一昂,瞬即沉入江底,江面上顿时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渐渐地消失,一切复归平静!
“中山”舰最后那决然的一昂头,仿佛是神赐予了它的灵性,象征着中国所有不屈的抗日勇士,血可以流尽,生命可以抛却,但头永远是高昂着的。它亦代表着已经壮烈牺牲的全舰将士,向多灾多难的国土和人民作最后痛苦的诀别!
萨师俊,中国近代海军眷宿萨镇冰的侄孙,虽像他的先人一样,未能看到中国海军的强大,但他却为中国海军洒尽了最后一滴血。他没有辱没中国海军,没有辱没先人的殷殷期待。“义胜”、“勇胜”等炮艇被敌炸毁。
“顺胜”等炮艇、汽轮和铁驳若干艘,为阻止日海军继续西进,含恨自尽,横沉于d庭湖底。
海、陆军运输驳轮船20余艘,为阻止凶顽的敌海军舰队顺江深入,亦悲壮地“自尽”于石首附近江底。
另一些军舰,在战斗中不幸负伤,搁浅于岳州附近,有“民生”、“永绩”号等数艘,在敌军迫近时,不愿被敌军掠去用来打自己,于是自尽焚毁。
至此,中国国民党海军的战舰、炮艇已全军阵亡。
1938年10月25日,武汉已陷落日军之手。
直到战斗的最后一刻,海军总司令陈绍宽上将,才乘他的最后一艘战舰“江犀”号从武汉向长江上游撤退。
现在,他的身后已没有了往昔浩浩荡荡的舰队和炮艇。当他在岳州附近,看见他的那些受重创的军舰自尽焚毁的红红的火光时,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他仁立在隙望台上,庄严地抬起右手,向他的不屈不挠的战舰们致以军礼。
永别了,我的军舰,我的海军!
远远的火光映亮了他的脸,两道晶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海军上将长久地仁立舰头。他的海军,他的梦,他用全部生命所献给的事业,就这样随着血色的江水,东流而去。
“圣战”新舞台
中、日全面战争进入第二个年头。随着华北、华东大地的相继陷落,武汉,就像个秋后熟透了的果子,孤零零地悬挂着,随时都可能落向地面。
贪婪的日本人垂涎它,是想把这颗肥大的硕果揣入腰间,再给中国一次重击。
中国人关注它,是想抵住外来强盗的暴虐,保护已越来越少的果实。
武汉,当年人们更多地称它为汉口。其实它是由汉口、武昌、汉阳三镇隔江鼎立而成。长江无所顾忌地从城中穿流而过,把武昌孤零零地划在了江南岸。
这里,机关楼堂、要员私宅云集,景点古迹遍地,在青翠的珞珈山、碧绿的东湖水和一片片优雅宜人的景区映衬下,透着一个政治抠纽不同凡响的气度。
江北汉口,则以其繁华、喧闹而名噪天下。作为旧中国的大商埠,其名气仅在大上海之下,因而紧紧地吸引住南来北往过客的目光。
龟山脚下的汉阳,同样不同凡响。这里有全国规模宏大的军火城,云集了旧中国军火工业的精华。“汉阳造”就是今天提起来,人们也不陌生。事实是,当时国民党军手中的枪炮弹药,除了进口的,其余大部分是从这里运上前线的。
当1938年第一缕春风吹绿武汉的千花万木时,焦躁不安的武汉再没有像往年那样,被春的魅力、绿的诱惑煽起激情。
大路上、田野里,一批批携金带银的商贾官吏、绝望无助的难民伤兵,像一股股令人沮丧的混乱的潮水,涌进武汉的大门。国民政府各部门名义上虽说是迁往重庆,可到了这儿,都没有再向西挪一步。
一队队西迁的工厂、学校、民间团体,也极其自然地在这里扎下脚来。工厂又冒出了烟,商店一家家地增多起来,政府的一些军事、政治机关也开始运转。
武汉成了当时中国的战时首都。“战时首都”使武汉三镇背上了不堪忍受的重负。洋楼私宅、旅馆寒舍,只要是个能栖风避雨的地方,都挤得满满当当,街巷市面上同样是人满为患。房租、粮米菜价,随着人潮的蜂拥而至,也像是雨后冒出的春苗,“呼呼”地往上窜。大武汉从未像今天这样,拥挤膨胀得像是要裂开来。
武汉南郊林木清翠的珞珈山蒋公馆里,蒋介石倚杖远眺武汉城区,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自退出南京后,他变得从未像今天这样对武汉充满依恋。想当初,国民政府建都金陵,蛰居秦淮,武汉从未真正打动过他的心。每年夏天,他一般都要在庐山的清凉中度过些时日。可每次上庐山、回南京,他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咫尺之外的武汉三镇,今天,他却突然觉得。武汉成了他手中最后一块明珠宝地。他曾充满感情地对武汉卫戍司令陈诚说:“武汉之价值,今日才真正体会到。
这里地处长江、汉水交会口,平汉、粤汉铁路必经此地。可以说是中部地区的水陆交通抠纽,‘九省通衢’名不虚传。
向南,它连接华南地区,国际社会对中国的援助,经香港、广州运到我们手里。
向东、则直通苏皖浙,是我们日后收复失地的桥头堡。
向北,它又依傍中原大地,是我们发起全面反攻的前沿阵地。可以说,控制武汉,足以控制东西、威震南北。”
蒋介石对陈诚没有完全讲出心里话。实际上,仗打到这份上,中国内地繁华的、有影响的大都会中,能容得了他蒋某人的,也就这武汉三镇了。他心里清楚,控制武汉,他就能吸引住全国、全世界的目光,他就仍能自豪地对外界炫耀:中国并未亡于日本,中国政府依然存在,他蒋中正仍旧领导着国共统一战线,在抗击着日本人。非常时期、特殊的形势,给武汉三镇又披上层神秘的政治色彩。
可他看到了这一点,日本人也看到了这一点。
1938年新年刚过,日军不待休整,便擂响了西进的战鼓,从战略上说,仰攻武汉,必先控制翼侧的安全。为此,东京日军军部,先拿右侧翼广袤的中原大地开了刀。徐州会战一浪高过一浪的枪炮声和随风飘来的阵阵硝烟,时时都在提醒着蒋介石:武汉血战已不会太远了。
半年多来,中国军队在战场上是败了,而且败得挺惨,尽管其间也有台儿庄、平型关的几缕辉煌。
可中国作为一个保种保国的被侵略民族,无论胜败,她的最终意志都是不会改变的。而且不管怎么说,中国军队已从战争初期的仓惶失措中镇定下来,仗越打越好。
几百年来,遍体创伤的中国对外敌入侵似乎已经麻木了,这是一个弱国、一个闭关自守的悲剧必然付出的沉重代价。
所幸的是,中国人几千年“大国梦”所激起的民族意识并未氓灭。他们以令世人无不为之惊叹的承受力,默默地忍受着战争带来的一切苦痛。一次次失败后,他们仍能站起来,舔抚着身体创口中涌出的鲜血,继续在沉默中希冀着、期盼着、战斗着。
中国人的威武不屈,使日本人3个月内灭亡中国的梦想破灭了,战争明显有一种拖向漫漫无期的趋势,岛国上下,北进苏俄、南下太平洋等种种战略目的不同而结成的军事集团,眼看着自己的战略意图因中国战事的久拖不决而变得日益无望,愤怒中把矛头抬向了内阁,政府一时出现动荡。恼羞成怒的内阁首相近卫文闾见军事威未达目的,便自做聪明,耍起了政治把戏。
1月16日,近卫首相在东京狂妄地向世界声明:帝国今后不以国民政府为交涉对象,期望真能与日本提携之新政府成立且发展,而拟与政府调整两国国交。唯恐份量不足,24日,日本内阁又急忙抛出对华新政策,再次强调: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日本均不与国民政府交涉。并绝对不容许第三国调停。
好一副胜利者盛气凌人的姿态。
风景秀丽的武昌珞珈山上,闻讯从开封前线返回的蒋介石震怒不已。日本人这时企图把他晒在一旁,在政治上给他重重的一击。他明知这是日本人黔驴技穷的一招,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的厉害。日本人的声明,无疑是当着国际社会的面掴他的耳光。尤其日本人鼓励中国各地实力人物,取代他蒋某人,这可说是击到了他的痛处。疼痛中,他抛开了大国领袖矜持的架子,向东京发起了反击。
18日,他以国民政府名义发表了《维护领土主权和行政完整的声明》,指出:
“中国政府于任何情形之下,必竭全力以维护中国领土主权及行政之完整,任何恢复和平办法,如不以此原则为基础,决非中国能忍受。同时,在日军占领区域内,若有任何非法组织僭窃政权者,无论对内对外,当然绝对无效。”
向来不吃硬的蒋介石咽不下这口恶气,针锋相对,据理反击。
气出了,可话不能说说就完,“维护领土主权”,凭什么?两国交兵,真真硬气的话还是在战场上。手中如果没有强大的军队,在战场上不能给对手以震撼,日本人当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他要在战场上找出些加大这话份量的东西。
李宗仁成了幸运者。蒋介石第一次狠下心,真正帮了这个地方将领一把。尽管李宗仁是他多年的老对手,在他潜意识里也是未来的对手。
可非常时期,他顾不了这些了。李宗仁从中央得到了大量军火物资,并从蒋介石手里领到了调动附近中央军嫡系的上方室剑,奇迹出现了、台儿庄大捷,李宗仁不仅给中国人,也给蒋介石争回些脸面。在备受国际社会瞩目的情况下,让日本现代化军队第一次扔下上万具尸体,败师而归。举国上下欣喜若狂,蒋介石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武汉,为此而度过了几个欢腾的不眠之夜。
蒋介石从东京讨回些面子。可一个台儿庄,并没能拉住中国军队下滑的战车,李宗仁也无力为蒋介石独挽颓势。他毕竟只是中国军队的一个普通高级将领。
5月19日,徐州沦陷。正当日本人为占领徐州空城而洋洋自得、举国欢庆;正当武汉军民议论纷纷,猜测着日本人的下一个攻击目标时,蒋介石却早把心思放在了武昌中央银行宽畅、坚固的地下室里,放在了正在召开的最高国防会议上。这时他已开始设计武汉未来的战争了。
客观地说,蒋介石心理上早已做好了血战武汉的准备。为此,他也采取一些他过去想都不会想的举措。既然他的中央军嫡系最终无法替他撑住战局,那他只有接受一切有利于战争的力量和建议,甚至包括中共和苏俄方面的。眼下只要能顶住,度过难关,其它以后再说。一向深谋远虑的蒋介石情急间,甚至抛弃了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党派之争,信仰之异。
4月,根据共产党建议,国民政府在武汉召开了临时全国代表大会。
会上,蒋介石提出了抗战建国纲领。
这时的蒋介石,既摆出了一副抗战到底的姿态,又一改过去专断、独裁的法西斯作风,放出了一点儿有限的民主。
这点儿民主,虽然远不能满足民心、民意,可在被皇命党规束缚千百年的古老大地上,这一举动仍然赢得了阵阵欢呼。国际舆论、民主人士、中共党人和各界民众一片赞合。
蒋介石军事上虽不高明,政治上却相当老练。他不但是个创造环境的能人,也是个适应环境的高手。失地千里、损兵百万之际,如果不采取些措施安定军心、民心,争取国际社会同情,他很难想象如何应付随时可能袭来的铺天盖地的反对浪潮。他深知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内忧外患,使蒋介石暂时停止了亲痛仇快的自相践踏,民主之风缓缓地在中国大地上吹拂开来。武汉,国共合作进入黄金时期。
2月,国民政府军委会在武汉成立了政治部。
新任部长,喜欢标新立异、风头十足的少壮派将军陈诚摆出一副开明姿态,请中共要人周恩来出任副部长。陈诚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连蒋介石都感到惊讶。为了把文艺界名流、中共党员郭沫若请进政治部,他三次致电,并亲自登门拜请。不知是民族正义的感召,还是陈诚的精诚所至,郭沫若终于铁下了心,把日籍爱妻安娜留在了日本,独自在武汉安下心来,出任主管宣传的第3厅厅长。
陈诚前言必践,在人事安排、制定计划、调拨经费等方面,给郭沫若大开绿灯。一批共产党人和进步之士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迈进了多年戒备森严的国民党政治部门,从隐秘的地下昂首步入政治前台。有蒋介石在后面撑腰,陈诚出手也极大方。第3厅一次就能从他手里拿到80万元的经费,足顶得上当时一个正规军的开销。这一切,使郭沫若和他的第3厅如虎添翼。宣传抗战、发起轰轰烈烈的“保卫大武汉”运动,政治部政绩斐然,第3厅功不可没。
滚滚大潮,冲击得武汉三镇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参加过北伐革命的郭沫若,目睹这座沉寂了十余年都市旧地的巨大变化,兴奋地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