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着白毫的银针在杯中起起伏伏,茶香袅袅飘散,金色的阳光透过白色的丝质窗帘洒在茶几上,一切都平静而安逸。
林森和胡天坐在茶几边,端着茶杯,静静听女人诉说那段早已经被人遗忘的往事。
那个时候,她和韩妞一起在本市的高中读书。韩妞的父母虽然都身材矮小,长相平平,但到她这里不知如何基因突变,让她长出了姣好的面貌还有模特般的身材。
但所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韩妞绝佳的容貌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反而让她成了其他女生所攻击的对象,除了身边的三五闺蜜之外,每个人都在议论她的私生活,校园里频频传出她被富豪包养的新闻。久而久之,这开始虚无缥缈的谣言却越来越真实,越来越细腻,最终谣传的另一个对象被固化在了当时也同处这个高中的暮敬身上。
然而这位纨绔子弟却没有因为这个流言而发怒,而且当他见识到了自己的绯闻对象韩妞之后,更对她升起了别样的情感,不仅坦然承认了这条谣言,而且还开始高调追求韩妞。先以金钱诱惑她,给她买各种昂贵的食品礼物,但都被韩妞拒绝了。
软磨不好使,他便开始硬泡。
暮敬带着自己的三五狐朋狗友,每天在韩妞放学的路上拦截她,强行和她一起回家,甚至直接对她动手动脚,韩妞将这个事实告知了学校的老师,却反被老师责骂一顿,说她勾引富家公子。
老师的理由很简单——为什么他偏偏追你而不追别人呢,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件事你是不是也有问题?韩妞根本打不败这个完全不成立的逻辑!
对于暮敬加注于自己身上的种种侮辱,韩妞尚且能够忍受,但是当暮敬将黑手伸向她还在幼儿园寄宿的弟弟身上的时候,韩妞就彻底忍受不了了!
那天韩妞放学回家,半路上,看见暮敬抱着自己的弟弟对她说,你弟弟长得挺可爱的……这简直是她人生中最可怕的噩梦!
韩妞试过报警,但她却忘记了存留证据,加上幼儿园方面不愿承担监管失职的责任,所以拒绝配合警方调查,因此警方即便同情韩妞也无法立案。
韩妞屈服了,她只能被迫同意和暮敬恋爱。
听到这里,林森询问:“所以韩妞从来没有喜欢过暮敬是吗?和他在一起只是委曲求全罢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闺蜜回答说,“那样暴力无耻的一个人,韩妞怎么会喜欢上他呢?不过两人在一起之后,暮敬的确在经济上支援了她很多,还给她弟弟换了自己家族下的一个幼儿园,让她弟弟得到了更好的教育,而他做出这一切的时候,才仅仅上高二!”
闺蜜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口吻说:“他所做的这一切荒唐事,他的爸爸都知道,而那个老畜生不仅没有阻止自己儿子,反而为他的行动提供了种种便利,所以我跟你说,那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两人最开始相处的时候,韩妞心理上受到了很大的折磨,为了抗拒这种痛苦,她也尝试过和暮敬好好相处,就像寻常情侣那样也就算了。然而度过了短暂的甜蜜期后,暮敬很快露出了本相,以他这个年纪,倒不至于说勾三搭四,只是在和韩妞相处的时候越来越随意,动辄对她打打骂骂,因为自己给了她钱财的缘故,已经完全把她当做了自己的附属品。
韩妞被他打怕了,根本不敢提分手这两个字。她对暮敬言听计从,因为暮敬顽固起来根本不是人!后来韩妞不在怕他的毒打,他就把刀架在韩百科的脖子上,用弟弟的生命威胁她就范,而这一切暮春都知道。
闺蜜说:“直到后来成年之后,我才知道当时暮敬的爸爸为什么没有阻止自己的儿子,去和一个身家完全不相符的女生谈恋爱,因为他知道两人的关系根本成不了!韩妞只是暮敬生命中一个偶然出现的玩物罢了,就譬如孩子在某一个阶段会特别喜欢养猫养狗,玩够了自然就扔了,他完全不担心韩妞会干扰自己为儿子设计的坦途。”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林森又问她:“韩妞是在高三的时候去世的吧?她的死是不是也和暮敬有关系?”
闺蜜笑了笑:“没有人知道,那个暑假我很久都没有和韩妞联系,后来上学的时候,突然就从老师的口中得知了她溺水身亡的消息——可笑,那整个暑假她都住在暮敬的家里,她究竟是不是溺水身亡的,只有暮敬自己知道!我不能给你一个确凿的结论,但我心底一万个不相信韩妞是溺水身亡!”
另一边,市公安局,韩百科和暮敬两个人同被关在一间审讯室里。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两个人被分别铐在了审讯桌的两边,使他们四目相对,却不能触摸到彼此,否则这两个人在市公安局里再打一架,连带邱健清都得挨骂。
而邱建清已经在单向玻璃后看了他们很久。
郑东在旁边发问:“看什么呢?他们两个有什么好看的?”
邱健清:“你不觉得他们两个相处的方式很有意思?”
郑东:“我觉得你把他们两个松开,看他们两个掐起来更有意思。”
“不是,你仔细听他们两个的对话,那个暮敬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好像韩百科的姐姐还活着一样。”
的确,两人在审讯室里的对话牛唇不对马嘴,韩百科一遍一遍强调着自己姐姐已经死亡的事实,但是暮敬却对他的话不闻不问,而且在他话里话外,眼前的韩百科依旧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就好像两个人身处两个时空一样,此时暮敬的心理和生理都停留在高中二年级。他活在自己永远走不出来的过去,而韩百科则像一个路标,为他偏颇的时空导航,稳定住了他错乱的心,即便韩百科自己丝毫不愿扮演这个角色。
邱健清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刚刚收缴个人物品的时候,暮敬手里拿的还是十几年前的那种老式手机,而且手机上的联系人也只有自己的家人。他爸那么有钱,为什么连一个智能机都不给他买?不止他身上所携带的物品,连带他说话的口气、和人交流的方式,好像都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邱健清和郑东还在琢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得到秘书通知的暮春匆匆赶来了市公安局,要求再次保释自己的儿子还有韩百科两人。
邱健清对这个土豪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人家家大业大,能调动的关系也多,随随便便打两个电话就能够给自己添堵。
这一次面对邱健清,暮春的脾气就没有第一次那样好了。
“邱队长,你是不是有点儿针对韩百科和我儿子?他们两个人无非就是在我们家门口打了一架,明明是我们自己的事,你非要把他们抓到派出所来算什么?”
“暮老板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明明是担心韩百科和你儿子,你看他们两个打的鼻青脸肿的,下手也没个轻重,这要是没有警察在场,说不定就有人要进医院了。”
“那我可谢谢你了,但现在两个人都没什么事,我就把他们带走了。”
邱健清没有阻拦,叫人去给他们办手续了。在等待的间歇,他随口问暮春:“你儿子言谈举止好像学生一样,而且他随身的物品还有穿着打扮,也都好像活在过去似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
暮春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冷漠的说:“你打听这个干嘛?和你没有关系。”
邱健清没有顾及到他的尴尬:“我看你儿子在和韩百科相处的时候,总把韩百科还当成四五岁的小孩,所以我想在韩百科还小的时候,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件事是不是和你儿子精神异常有关?”
“邱队长打听的太多了。”
“还不够呢,我在想啊——”邱健清转过头,眼神凌厉的望向暮春,“如果把韩百科关上个十天半个月,让你儿子见不到他,拿掉了这个能让他确认自己活在高中时期的标志性东西之后,他的脑子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听到这个问题,暮春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盯着邱建清看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说。
随同警察去办手续的秘书回来了,他们拿到了文件,从审讯室里领出了韩百科和暮敬。
“爸,这个小崽子敢打我,真是反了天了!”暮敬一看见暮春,就忙不迭的告状,“你把韩妞给我找过来,她是怎么教育她弟弟的!”
暮春立刻让秘书把自己的儿子拽走:“行了行了,什么都不要说了。”
然后暮春转头看向邱健清:“邱队长,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和我家人过不去了,希望不要再有第三回。我们集团每年为这个城市贡献几个亿的税收,还有上百个就业岗位,我实在忙得要死,没时间和你勾心斗角,如果你再和我儿子或者是我的家人过不去。我一平头百姓,别无他法,只能把工厂整体搬迁到别的城市去了。”——这简直就是对邱建清是裸裸的威胁!他的意思是,如果邱健清再不收手,那么他就利用几亿的税收还有几百个就业岗位做筹码,把邱健清排挤出公安系统!
邱健清笑了笑,他心里明白,这个男人做得到!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