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巧的不行,他们这次旅游选定的城市,正好就是监狱所在的城市。
邱健清用眉毛挑着对面的几个人,但见那四个人齐齐伸出双手,使劲的对着他摇,分明是不想涉入这个复杂的案子。他们好不容易才迎来了一个为期五天的假期,可能这一年也只有这五天能放松下来,现在加班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但这个案子涉及到高登,又涉及到徐雷,邱健清心里实在是放不下,于是他对对面说:“正好我们就在你的城市,这个案子我们会帮你想想办法,但你不要对省厅发协查申请了,走上面手续的话就会比较麻烦,你懂的吧?”
如果曲安给省厅打报告要求邱健清他们配合的话,那么一切就都摆在明面之上,邱健清他们就要通过官方的渠道来和曲安接触,必须在限期之内结束这个案子,邱健清他们的压力就会非常大。但如果他们以私人身份帮助曲安的话,这个案子能查多深、能查到哪就不受限制,这边也轻松些。
对面也知道自己这个案子有多哆哩叭嗦,因此不想给邱健清他们太大的压力,所以便答应了邱健清的要求。
邱健清:“那好,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他这几个字出口,便看见对面的四个人齐齐趴在了桌子上,显然非常不情愿。
邱健清在桌子底下伸腿踢了一脚,不知踹到了谁的凳子:“有点爱岗敬业的精神行不行?”
郑东:“我现在不在岗。”
林森:“《劳动法》上说我现在可以不上班。”
胡天:“我要申请劳动仲裁。”
英宁:“我也要……邱队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水……”
邱健清的眼神一一打量过四个人,最终定在了林森的脸上:“你们三个继续在这里玩,你跟我走一趟。”
林森拧上了他安康专用杯的水杯盖子,拎在手里站了起来:“你这就是针对我。”
“没错,我就是针对你,”邱健清承认得很痛快,“你要是再不把那个精神病杯给我扔了,我保证你不会错过每一次加班为人民奉献的机会。”
林森绕着水杯在手里转了两圈:“走吧,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谁是这个支队里最最爱岗敬业的人。”
邱健清和林森两个人眼神较着劲儿走下了阳台。
英宁目视着林森消失在阳台楼梯口的背影,嘴里嘀嘀咕咕:“森哥现在怎么皮的跟胡天一样?以前是挺高冷文雅的一个人来着……”
郑东也抱着双臂向后靠在椅子上,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邱队也是哎,以前挺老实持重的,现在怎么一张嘴就夹枪带棒儿……”
两人上了出租车,邱健清便对林森说了他的电话里得知的所有信息。
林森也早对这个案子有所耳闻,同样觉得在同一个监室之内有三个人自杀非常不同寻常,但他已经看过了内部公开的验尸报告,报告之上并没有可疑之处,只能说这是三起证据确凿的自杀案。如今三具尸体已经火化,叫他去监狱能看什么呢?难道真的要他解剖了那两只鸽子?
然而等他们到达监狱,对方却告知他们,其实连鸽子也没有。
“我们已经找兽医专家鉴定过的两只死亡的鸽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是中毒,也没有病变,至于鸽子的尸体已经处理了。”
邱健清:“所以说现在人的尸体已经烧了,鸽子的尸体也处理了,就这么一个案发现场也被彻底清洁过了,连个渣都没剩下,我说曲队长你真有点儿不地道啊,就叫我们从哪里下手呢?”
曲安拍了拍脑门,也显得非常无奈:“你知道的,监狱这边不归我们管,我们来的时候现场就已经这样了。我们现在只能给你提供三次自杀案后的现场图片以及物证证据,希望你能给我们扩充一下思路,毕竟我们这个案子已经无可奈何了。”
“成吧成吧,总比没有强。”邱健清说,“我看看照片,林森你扫一眼监室,过会休息室见。”
说罢,邱健清追随着曲安前往休息室调阅案卷资料,林森则留下来观察这间监室。
如同一切牢房一样,这里的布置非常简洁,和上次邱健清来的时候别无二致。方方正正的水泥房间,清冷单调的床和桌子,两米高的位置有一个十公分高三十公分长的气窗,气窗外焊着栏杆,只有鸽子才能勉强挤进来。
林森观察着这个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房间,然后止步在最里侧的双层床前,低头看着床角的位置,这里就是徐雷曾经自杀的地方,他就是在这里用一节钢丝吊死了自己。
但除此之外,他再也发现不了更多的东西了。
不过三个人和两只鸽子都无缘无故的死在了这里,也实在太奇怪了。林森对跟随他的公安局人员说:“能不能回你们局实验室找几只白鼠来?”
这个人应该已经得到了曲安的命令,要求他配合林森的行动,于是他开口问:“你想要多少?”
“八只,八个笼子。”林森环手指着房间的八个角,“每个角放一个,安上监控。监狱方保证说人和鸽子死的时候绝对没有人接近过监室,那问题就出在这个房间里面。”林森说完笑了一声,“说不定真的能拍到鬼。”
监狱工作人员听到他的话,脸色立刻变得不好看,林森回头看了他一眼:“不会吧,你们真信?”
那人摆摆手:“这话别公开说,你不知道,现在犯人们闹得可厉害了,让他们听见你的话,肯定又要搞绝食抗议。”
林森:“哦,当时这个房间里不只有徐雷一个人吧,其他的几个人呢?”
“已经被分配到别的监室去了,这个房间再不敢住人了。”
林森:“能不能安排一下,我想和他们几个谈谈。”
“这当然没有问题”
于是本地公安开始准备白鼠和笼子,林森则跟着监狱管理人员去见徐雷昔日的几个狱友。
见面之前,林森已经拿到了这五个人的资料,这五个人的罪责都比较轻微,抢劫的、打架的、偷窃的,都没闹出过人命,少则几个月之内,长则一两年就都要出去了。但是当狱警把人带进接待室,林森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却发现这几个人神情都显得非常落寞,虽然监狱这种地方缺乏自由,精神状态必然不佳,但这几个人那种由内至外的压抑情绪还是让林森感觉到不适。
林森是一个法医,正经科学家出身,与罪犯交流起来也不像邱健清一样有压迫感。
“你好,我想和你了解下徐雷的情况,嗯,你抬下头好吗,我不是来指责你的。”
“徐雷真是,活生生一个人,说死就死了……”眼前的人提到徐雷,不知怎么就哭起来,表情悲痛的就像是徐雷的亲兄弟,“小宝、小丫也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林森简直莫名其妙,这人情绪丰富的可以去做演员,怎么说哭就哭?还有——“小宝、小丫是谁?”
“小宝、小丫是总飞来我们监室的鸽子、我们偶尔会在气窗上洒点儿吃的,它们就会过来吃,鸽子也认人的,这两只鸽子从来不去别的监室,只来我们这儿,和我们关系最好了。肯定是我们被调去了别的监室,他们来看不到人,一着急就死了,鸽子也懂感情啊……”
林森瞠目结舌,这个人的意思是两只鸽子死了,他还活着就没有意思了?这好像是个持刀抢劫犯吧,多愁善感得跟林妹妹似得,能抢个屁劫呀?
林森觉得他在逗自己:“你真觉得鸽子会对你们有这么深的感情?”
“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混蛋!你什么都不懂!”眼前的人突然大声哭了起来,他双手捂着脸,哭得要死要活的,“小宝那么可爱,你怎么能侮辱它对我们的感情!你这个人渣!”
这个状态吓了林森一大跳,但马上就有狱警走过来把这人带走了。
监狱的工作人员上来说:“他最近有些抑郁,情况比较严重,正在接受心理辅导。”
“抑郁?”
“说起来,就是徐雷出事后,我们按流程对和他同监室的人进行了心理疏导,发现和徐雷一个监室的另外两名囚犯都有了抑郁倾向,刚才这个是比较严重。要说囚犯关押在一起,的确会产生比较强的共鸣情绪,会被狱友的自杀吓出心理障碍也很正常,但这两个人表现得也太过分了,往常看他们和徐雷的关系其实没那么亲密来着。”
林森的眉毛皱了起来:“也就是说那个监室里,三个人都有了严重的心理问题。”
而在另一边,林森的话得到了完美的执行。
警察按照林森的吩咐,把装着小白鼠的笼子安置在了房间的角落,然后又安上了摄像头。一夜过后,次日天明,林森再次跟随邱健清来到了监狱,摄像并没有表现出异常,八只小白鼠也好好的活着。但是当林森把八只笼子并排放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够很明显的看出其中一只老鼠的表现有些异常——这只老鼠转圈咬着自己的尾巴。这其实算是白鼠在焦虑时候的一种表现。
先是人在这件事里出现了抑郁的表现,接着又是鸽子奇怪死亡,现在连过了一夜的白鼠都开始焦虑,现在心理疾病已经这样普及了吗?
林森看了一眼笼子的编号,又对照编号看向当时放笼子的位置,这个笼子正好就放在气窗上面。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