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一觉,子歆睡得香甜,醒来身上还是懒懒的乏力,新换的撕帐重叠垂下,仿佛有一人立在床前。她蒙胧着,只闻到一股奇异的药香,药中微有血腥之气,和草药的苦涩辛香搅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奇妙。
她随口问:“在炖什么药?”
却是诺羲的声音温温然响起,掀起了帐子道:“姐姐醒了?”
子歆微有诧异,问:“你在炖药么?”
诺羲轻轻微笑道:“是妹妹在自己宫里熬的药,拿来姐姐这里温着。”
她的笑有些勉强,“太上老君给的方子,姐姐喝了就会很快痊愈了。”
子歆不解道:“老君并没有开新的方子给我啊,妹妹哪里来的药呢。”
诺羲起身端起紫砂药壶,倒出一盏浓黑的药汁,行至白身畔坐下,恳求道:“姐姐喝了罢。”
药端得近,那股腥气愈发重,子歆惊疑不定,道:“这是什么药?”
诺羲小心翼翼捧着喝了一小口,道:“姐姐别怕,妹妹已经喝过了,没有事的。”
子歆像不明白她的用意,只是盯着她打量不止,诺羲楚楚一笑,道:“姐姐难道不信我么?”
诺羲一抬手,手臂上一圈厚厚的雪白的纱布赫然在质料轻薄的衣袖下显现。
见此,子歆顾不得喝药,握住她手臂道:“这是怎么了?”
诺羲急急扯了衣袖裹住遮掩,道:“没什么,不小心伤到了。”
子歆不容分说,握住她手臂不放。只见那纱布缠地厚密,可依然有血迹隐然渗出。子歆心底又是震惊又是疑惑:“你的手…”
子歆迟疑着,把目光投想那一碗浓黑的药汁。
诺羲缓缓落下泪来:“是。那日我进来正巧听见太上老君说以人肉做药引姐姐的病就可痊愈,所以才尽力一试。希望姐姐可以药到病除。”
子歆震惊之下有些错愕,也有些感动,不觉湿了眼眶:“你疯了,那不过是老君一句玩笑话罢了,怎么可以当真呢。况且我并不是什么大病,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诺羲摇头道:“我不管,我只要姐姐好好的便可。”诺羲的泪一滴一滴落在裙上,化作一个一个湿润的圆晕。
她道:“自女娲娘娘……你受伤归来,我便觉出姐姐和我生分了不少?这才”。
子歆心思动了动,并无忘记前事,只叹息道:“诺羲,我并未故意生分与你,只是…”
诺羲没有再让子歆说下去,她哀婉的声音阻挡了子歆的声音:“姐姐,百花姐姐已经和咱们生疏了,难道你也要和我生分了么?咱们三个可是一块长大
的,我们一同在天河嬉水玩乐的日子,妹妹从没有一日忘怀。”
沈诺羲的话字字挑动了子歆
的心肠。以往的欢乐充滞子歆
眼前,她不忍再听,拉住了诺羲道:“把药倒了吧,我不能喝你的血肉来治自己的病。”
子歆心里纠结着:“我真的要与诺羲生分”?
诺羲恍若未闻,目光只驻留在子歆身上,“姐姐,我是不会害你的。因为你是我的姐姐呀,也是天宫里除娘亲外唯一肯帮我的人。姐姐,你要信我,这天宫里,只有我们两姐妹啊”。
子歆心头那些曾经的疑惑和耿耿于怀的阴影在她恳切的话语中渐渐消弭了不少。
养了好些时日,加之老君妙手医道,子歆已好了七分,遂至无恨天拜谢星座大恩。领了牌子,子歆进了殿内。
只见星座正坐在大炕上靠着一个西番莲十香软枕看着书。殿中的灯火有些暗,一旁的婢子正在添灯,窗台下的五蝠捧寿梨花木桌上供着一个暗油油的银错铜錾莲瓣宝珠纹的熏炉,里头缓缓透出檀香的轻烟,丝丝缕缕,散入幽暗的静谧中。
子歆福了福身见过星座,方才跪下。道:“子歆惊扰了星座清修,是子歆的罪过。”
星座的神色在荧荧烛火下显得暧昧而浑浊,他随意翻着书页,缓缓道:“来了总有事,说吧。”
子歆福一福身,“子歆有一事相求,子歆之名,乃子歆幼年之时所取。子歆觉得……这个名字太不合时宜。”
星座微眯了眼睛,“不合时宜?”
子歆有些窘迫,“是。子,隐含高尚品格,聪慧机智,寓意着人中龙凤。而如今,子歆怕是当不起公主二字了,此乃其一。
其二,歆,一般指欣喜、羡慕,用作女孩名字意指欢喜、掌上明珠、爱惜之义,也可表达出希望孩子天天开心、幸福快乐的心情。对子歆来说,母皇死了,这其二早已烟消云散。故子歆特请星座赐名”。
子歆仔细窥着星座神色,鼓足勇气,“何况……子歆既非当今天帝伏羲之女,又无洪荒正神的母皇。星座乃宇宙之主,子歆斗胆恳请星座亲赐一名,许子歆割断天真烂漫,蜕变救母。”
星座凝神片刻,“你这样想?”
子歆恳切望着星座,“若星座肯赐……”
星座托腮片刻,沉道:“你最盼望什么?”
子歆一愣,不觉脱口道:“为母报仇,复活母皇”。
话未完,脸却湿了。星座微微震惊,颇有些动容,吸尘器般的脸分不清是喜是悲。
“你求的哪是个名字,是命啊!你知道魔神秦萧杀了你母亲了”?
”嗯。但远非像你们想的那样,母亲临死前亲口对子歆说是一众人的密谋算计”。
良久,星座轻声道:“嫣然,好不好?”
“语笑嫣然?”子歆细细念来,只觉舌尖美好,仿似树树花开,真当是嫣然一笑。
“可是事事如意的意思?”星座见子歆沉吟,亦微笑,“非也非也,本座是希望你就算满身鲜血,满腹仇恨,也能纯真嫣然。”。
子歆欢喜,“多谢星座。”她微微沉吟,“只是嫣然不明白,那日星座为何救嫣然?”
星座的眉间的沉思若凝伫于碧瓦金顶之上的薄薄云翳,带了几分感慨的意味,“因为你母亲女娲是我的女儿,而你是我的外孙女。”
对于旁人,他萧条冷漠。
但对于自已的亲外孙女,他却异常的慈祥有爱!
只见他将女娲是自已女儿,嫣然是自已孙女的事和盘托出。
“这事,我只告诉过你母亲一人,现在是两人。嫣然,不为别的,外公只是想安慰你”!
嫣然如在雪山里找到
一鼎温暖的火炉,
找到了可依靠的彼岸。
嫣然心头一凛,转而泣不成声,紧紧抱住了自已的亲外公。然后,她深深叩首,“外公,我求你,救救母皇。”
星座微微颔首,含了薄薄一缕笑意。“好了,此事等你病好再议。你还生着病呢,早些回去歇息。”
嫣然起身告辞。星座见嫣然扶了侍女的手出去了,才缓缓露出一分喜悦的笑容。
婢子为星座换上了太空服,星座轻声道:“星旋,吩咐下去,赐名一事大肆传播,勿必让天庭众人全部知晓。还有,本座回世纪星的事儿莫叫他人听了去”。
“是”星旋坚定道。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