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站出来对云王表示了直接的支持后,人群中间支持的声音渐渐越来越多。有些神色间本还有疑虑的人,受到周围气氛的感染,纵使有些不愿,也不由自主地发表了支持的意见。
赞同之声终于连成一片,将本就不太强势的反对者完全压倒下去。
云王哈哈一笑,躬身谢道:“承蒙众位厚爱,小王愧不敢当!还望各位安心享受宴席,夫人玉体欠安,某略作失陪。”
说着,他又朝着众人拱了拱手,慢慢地从正堂中退出去。
事情的发展完全在他的期望内,虽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因素,但并没能改变既定的大局。今日之后,整个南方一带的势力大半便能收归门下,只待统筹一番,约莫可以与靖王一战。只希望靖王眼下也没有太好过,若是还没等他来得及扎好根基,李默便已经重整兵马再度出征,整个南方必将重新脱离他的掌控。
他正要向后院厢房那边去看看华芳的情况,却忽然被一人拦住,抬眼看去,竟是吴琦。
骤然被拦下,云王难免有些不悦。但所幸他也并非昏庸之人,知道在眼下复杂的局势下,吴琦来此必有要事,因而很快将心中的不悦完全压下,问道:“吴大人又什么事情回报吗?”
吴琦的神色看起来很是慎重,在云王的印象中,他向来给人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此刻看来竟平添了一丝压抑的愁绪,想必一定有什么非说不可的大事。只见他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颔首道:“我是为律先生的传书一事而来的。”
云王听说是这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神情同样变得严肃。律文的事情的确不但重要,而且迷雾重重。从先前的情况判断,靖王李默的所作所为实在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了,而律文的传书又似乎和整件事密切相关。恐怕要解开这些迷障,律文这边是一个关键的突破口。
思索片刻,云王沉声问道:“吴大人有什么新的消息?”
吴琦道:“我去过律先生的住所,在先生的书房中找到了他留存的信函。之后经过情报网的鉴定似乎已经不是先生的笔迹,而被替换成了临摹的仿品。但之后我问过先生的老仆,据他所说,他每天都仔细检查过先生的信函,从没有发现过被掉包的痕迹。”
云王默然半晌,问道:“会不会是他们知道律文的老仆每天都会仔细检查信函,所以才使用了掉包而不是偷窃的方法?本王若是记得不错,律文的老仆人年纪已经很大了,即便让他来认,恐怕也辨不清楚律文的笔迹和临摹的仿品了吧?”
吴琦苦笑点头,又道:“情况似乎与王爷所料稍有些不同。我在去先生家中之前,另外带上了几份传书让他辨认。照属下来看时,根本看不出两者的区别,但是那老仆人却能把传书不同处辨认出来。”
云王不由地一惊,问道:“你是说那老仆肯定传书里的字迹才是临摹的,而那些亲笔信函并没有被掉包过?”
吴琦道:“正如王爷所言。”
云王听了这些话,不觉皱紧了眉头。
这件事,究竟是那老仆人认错了,还是真的如他所说?如果情报网收到的传书并不是用律文的亲笔信函裁剪下伪造而成,而根本是用临摹的信函为原料伪造的,却又如何?
事情刚刚现出一点头绪,却忽然变得更复杂了呢。
云王困扰地揉了揉额角,又沉思片刻,问道:“若是暂时抛开这个问题,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整个事件中最可疑的当属靖王借兵给你们来对付萧翎麾下疑似御林军左威卫的这一部分了,对吧?”
吴琦一愣,继而答道:“如王爷所言。若是萧翎将军那日所率领的果真是龙影新派,而且也同属于靖王门下,那么这一出戏码既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若是靖王强硬拒绝,不肯借兵,那么王府恐怕要直接覆灭在萧翎的手上。纵使情况良好,王爷或许能侥幸逃生,但势力消灭,即便东山再起,恐怕也难再对靖王产生威胁。”
云王肯定道:“对,的确如你所言。而靖王不仅借了兵,甚至还安排谷清文尝试将萧翎杀死,最终竟致萧翎背叛投入本王门下。仔细衡量之下,实在得不偿失。靖王并非一无是处的废物,既然他做出如此安排,必然有其用意。可若是整个这出仅仅是苦肉之计,那为了这一出诈降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吴琦道:“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在整件事上,靖王似乎在多方面调控,又对我们做出种种诱导,最终目的恐怕并不是看起来的那样。”
云王又沉思片刻,最终深吸一口气,叹道:“算了,暂时将这个迷局放下。直接说说你还有什么事情吧。”
吴琦点点头,理了理思路,接着道:“若是回到方才律先生传书的部分,依我之见,王爷的情报网恐怕出了点问题。如果鉴定结果有误,那么极有可能已经被叛徒操纵。”
云王不禁又皱起眉头,忽然急道:“不好!赶快去律文府上!一旦那老仆是问题的症结,他恐怕要遭不测。”
吴琦宽慰一笑,道:“王爷不必担心,那老仆我已经带来了,就在后堂等着。”
听到这个消息,云王不禁松了口气,笑了笑,招呼道:“去后堂。”
两人到达后堂时,其中果然有一个老仆人在等着。他看见云王亲至,慌忙上前,正欲拜礼,却被云王稳稳托住。
只听云王笑道:“不必多礼,老人家便是律文的家仆?”
老仆人被云王一托,慌忙道谢,思索片刻,恭敬答道:“回王爷的话,老奴在十多年前便一直跟着少爷了。”
他虽然已经极老,说话也慢吞吞的,但口齿依旧清晰。
云王微微点头,暗地将语速放缓,又问道:“你能否确认你家少爷的笔迹?”
老仆人似有些犹豫地皱了皱眉,才道:“老奴年事已高,老眼昏花,若是要辨认其他人的笔迹恐怕有些力不从心,但对少爷的笔迹,老奴已经看了十几年,绝不可能认错。”
云王轻轻点头,若是真的如这个老仆人所说,那么聂刀送来的鉴定结果或许有问题?他斟酌片刻,吩咐仆役将这个老仆人待下去好生招待着,又对吴琦道:“若是依你判断,你倾向于聂刀有反叛之意,还是这个老仆判断有误?”
吴琦道:“王爷可曾记得不久前聂大人夤夜时分专程送来夫人情报一事?”
云王道:“当然记得。第二日清晨我便差段迁送了信去逍遥林,不过他回报说逍遥林已经毁于火海,而华芳已经不在那里了。若不是商会遇袭那夜聂刀和我说过段迁似乎和逍遥林关系密切,我也不会差他去送这封信了。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吴琦道:“方才我仔细问过段迁,其实那日他去逍遥林正好撞见了袭击,并且恰巧救下了夫人。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夫人恐怕要死在杨猛将军的刀下。”
云王骤然一惊道:“你说的当真?”
吴琦正色点头道:“千真万确。”
将前后的线索一串,云王心中不禁越发惊骇。一开始若不是聂刀,他便不会知道段迁与逍遥林或许关系匪浅。之后假使没有聂刀送来的华芳的情报,第二日清晨他便不会匆忙差遣段迁前去逍遥林送信。而眼下,律文的传书一事中,或许也存有聂刀的影子。如果聂刀的来历真的如他当时所说,他又如何能够巧妙地做下这些事情?
莫非聂刀其实是靖王的人?可是他做下的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聂刀做下这些事情的目的似乎是为了保住华芳,甚至可以说是为了增强云王的实力。
那么增强他的实力之后呢?想必是为了借他之手来对付谁吧?增强对手的实力,并误导其目标,驱虎吞狼,作壁上观,最后等两败俱伤后再出来收拾局面——这的确是一个经典的计谋。
经典的计谋之所以经典,就在于其实用性和有效性。很多时候,当事人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坑,但却不但非跳不可,而且还得欣然中计。
如果眼下这些推断都成立,那么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谁是作壁上观的人了。
吴琦见云王长时间没有说话,便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正要从后堂离开,却忽然被云王叫住,道:“不论这一出最终是不是为了驱虎吞狼,你不如将此事抛开,把精力放在律文的事情上,其余的运筹斡旋就不必再管了。如果能在律文的事情上有所突破,眼下的困局或许就可解了。”
吴琦躬身一礼,应了声是。他当然明白云王的意思,只要律文在,眼下的困局便再也不成为困局。而要想破开律文的局,恐怕要去神都探查一番。
正想着,云王忽然又说道:“不如,你带上段迁一起去神都吧?段迁是一个很机灵的人,依我的观察,他也是一个很有正气的人。”
吴琦一愣,问道:“王爷的意思是,我带上段迁一起去神都探查律文的事情?”
云王肯定道:“正是,你带上段迁去吧,他必定能帮上你许多,我相信他。”
吴琦不禁笑道:“王爷请放心,段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因此我对他也不会有不信任在。”
云王不觉也笑道:“如此甚好,那边的事情便交给你们了。你大可便宜行事,自行斟酌,不必事事汇报。”
吴琦再次深行一礼,颔首道:“谨遵钧令。”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