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书生入刑峰的第三天。
期间带着他进来的那个长胡子老头来过一次,言语间提及的不外乎是顾子错回山的事。
书生只是淡漠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拿起笔,看着从山下带来的书。
当然更多时候书生研究从一念之间那誊写来的界史。
没人知道这本书对于书生来说究竟代表了怎样的意义。也没人知晓书生究竟背负了怎样的命运。
一念之间说过一句话。
在界史的开篇: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辞。
书生很喜欢。
这句话他在自己书箱的小册子上已经写了无数遍。
说句实话书生其实很喜欢现在的环境,一人一室,几杯浊酒,几卷青书。
如果没有那个话痨的存在,即便不洗刷掉自己身上的罪名,在这里潜心修炼个些许日子也是好的。
——书生如是想。
那个话痨算得上是书生的狱友,只是两个人分别关押在两间囚室,分隔甚远。
书生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刑峰之上遇见人。
毕竟万界第一山的威名在那摆着,天下间还当真没有几个人敢在这第一山上撒野。
但是似乎又并非如此。
比如这个话痨。
这三天的时间若是寻常修士修炼,也仿佛不过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说长并不长,说短却也并不短。
但是就在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书生已经从这个话痨的口中得知话痨之所以停留在这里的原因。
他是个话痨。
——书生在案牍上写道。
可是书生想了想又觉得不够严谨。
于是他眯着眼睛拈起手指从笔尖抽出一丝分叉的毛,又接着写道:他是个逃兵。
当年万界之战时的逃兵。
说实话书生写到这的时候对这个话痨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鄙夷。
毕竟身后就是自己所在的界域,生死之战下却做了最为耻辱的逃兵。
——当然这句话也是这个话痨喝多了的时候自顾自坐在书生囚室门前说的。
书生其实很诧异,他不知为何峰上的长老竟然没有给这个话痨套以枷锁,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个话痨都可以自由出入囚室,即便被那长胡子老头看到了也恍若未见一般。
书生想,许是这个人当初有着不得不做逃兵的理由吧。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低下头,沉吟了半晌,拿起笔,继续写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书生的目光很虔诚。
他没有看到那个话痨拿着一只酒杯,站在他囚室的门外,怔怔的看着他。
……
……
人间界,神诛峰。
那声“我回来了”好似天籁,让他喜极而泣。
若是城醉在这看到这个喜极而泣的人,想必他也会有些无奈。
喜极而泣的人在万界里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名号有些俗,但是无论是谁提到莽夫二字时,脸色都会下意识的凝重。
世间莽夫千万,唯一人,可开山,断海,劈天。
莽夫身边坐着的人看不清脸。
感觉很神秘。
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是有着一股淡淡的儒雅。
他等莽夫哭够了,便笑了笑说道:“道是许久未见,想来你能长进点,没想到还是这副熊样。”
莽夫则是狠狠的瞪了瞪眼,滔天气势冲天而起,仿佛要与面前这人打上一架。
他却仍是笑着看着莽夫,轻轻挥了挥手,莽夫的气势便萎靡了下来。
然后他仰起头又饮了一口酒,说道:“总是这般按捺不住性子,若是被那些人察觉到你的气息,人间便绝无休养生息的机会了。”
莽夫从他手中抢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莽夫说道:“你山上紫衣传的讯息屠夫已经跟我说了,尊者的意思我不想过问,但是若有人再想在我人间挑起些事端,我神诛峰也有许久未曾有过天下行走了。”
莽夫这话说的声色俱厉。
至于天下行走,则是这万界之中大家族大势力派出门下弟子行走万界,突破自身的一种修炼方式。
大多势力的天下行走比较温和,而神诛峰的天下行走则是贯彻了莽夫的一贯作风,看得顺眼便轻揍一顿,看不顺眼便是杀了。
若是有人不服,那便会引出那座峰上的一众疯子。
你打了小的,小的会找老的来打你,若是你侥幸打过了小的找来的老的,那么会有一个更老的出来揍你。
不知不觉间万界似乎有了这么一条定律,宁在不老山间杀人,不往神诛峰内打架。
他听了莽夫的话微微一笑说道:“还不到时候。”
莽夫一怔:“那什么时候算是时候?”
他想了想,笑了笑,摇了摇头,然后喝了一口酒,认真的说道:“等万法真能驾驭万法的时候。”
莽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想了许久发现自己还是不懂。
于是莽夫又抢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
……
不老山,山间。
顾子错回到不老山已经第二天。
两天的时间足够有太多的消息传进他的耳朵。
好比书生杀人。
好比书生留字。
他还并未从先前药神城最后的一幕里缓过劲来,回到山中便听说了这般劲爆的事情。
——书生杀人?
还是在那山间用他最为凌厉的剑法一剑封喉?
怎么想也不可能是那个读圣贤书的人做出来的事情。
紫衣管事跟一众师兄还未回到山门。
二师兄带着阿炎不知去了哪里。
山上内门弟子间能说的上话的似乎只剩下南心阁。
于是顾子错从自己的洞府里拿着书生留给他的书,奔向南心阁所在的位置。
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要见书生。”
南心阁显然没有意外于顾子错会来寻他。
他点了点头,然后跟顾子错说道:“随我来。”
……
……
不老山,刑峰。
顾子错见到书生的时候,书生正被一个人压在地上。
是那个话痨。
他左手一只过膝的豪笔,右手拿着一把银灿灿的钩剑。
他的脚踩在书生的腿上,目光里满是戏谑。
顾子错抽出匕首,想要冲上前去。
却被南心阁拦住。
南心阁脸上带着一抹苦笑。
顾子错有些不解。
却听那人在呵斥书生道:“把你写的这句给我改了,老子哪里像话痨?我这么英俊潇洒,让人如沐春风,怎能是个话痨?”
书生拗着脖子并未言语。
南心阁悄悄跟顾子错说道:“这人是锦时。”
顾子醋有些迷茫的看着南心阁。
南心阁叹了口气:“少年锦时,当铁画银钩,驾长车,掳幽冥鬼怪,一往无前。”
顾子错忽然想起来,族典里记载的一些东西,于是更为费解,书生怎会与这人产生了交集。
(本章完)m.